葬缸·花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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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灸看病呢。”
“好,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象你爷爷和爸爸一样,”老人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如达倒是有一段日子没来看我了呢。”
这时,远远地传来如达喊我的声音,又应付了几句,我就赶紧撤了。
“你上哪儿干什么呀?想死啊你!”
老远如达就恶狠狠地对着我吼上了,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我去撒尿了,不行啊?”我满不在乎。
“你混蛋!”如达忽然冲过来,冲我肩上就是一拳,生疼。
这小子是不是春药吃多了?
。。
第13章 杭州老女人开始幽幽吟唱
我愣了:“耶耶耶,给你个头顶就拉屎是吧?”
如达这才低下头:“对不起哥,我太冲动了,我妈,就是在庙岗子上的一棵柏树上吊死的。”
我的心一沉,以前只知道他妈是吊死的,没想到是那儿,心里不禁又凉了几凉。便拍拍如达的肩膀:“是我对不起你。对了,刚才,我碰到咱奶奶也在岗子上。”
如达唉了一口气:“除了她,那地方平常没人去。”
他这话让我心里暗暗高兴,没人更好。
“没事儿你也常回家看看奶奶,他都八十多的人了。”
如达叹气:“我还是不想原谅她,如果不是她,我的生活决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哎,对了,刚才给谁打电话呢,打这么长时间?”我转移话题。
如达这才笑笑:“一个女人,客户。”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太阳,吧哒了一下嘴:“渴了,你院子里有什么喝的吗?”
如达骂道:“没有!日他姐,殷保乐不给我们家安自来水,压水井的水又苦又咸的。走吧,回城!”
跨上摩托车,我又偏脸儿看了一眼庙岗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吊在树上的模糊的身影,不禁用双手揽住了如达的腰。
午饭之前,我又上了一下网,“纯纯的妓女”不在线。她的眼睛不会疼得很厉害吧?真有点担心她呢。
网上新闻挺新鲜,没想到国人竟然又推出了颇有创意的清明节祭品:二奶,还有摇头丸!真他哥的会诱惑地下先人。
4月4日
明天就是清明了。在我们这儿,扫墓,有扫前不扫后之说,意思是最好赶在清明节之前送钱祭奠亲人。
公墓在城东,离城两公里。本打算骑自行车去的,但还想捎带着去庙岗子采些艾蒿。农历的三月到六月,都是采艾的好时候,而雨后的艾蒿更是鲜嫩可用。当然,顺便还想炼炼胆儿,我得为挖葬缸先作好思想准备。于是,饭后,伺候好儿子,骑着自行车去找如达换骑摩托车。
文轩街在西街,很窄,又是条老街,所以,春天的阳光虽好,它还是人稀车少,一副失宠的样子。但路两旁丈三米四长着的那些水桶粗的榕花树,给这老街暗增着难得的韵味,特别是树上那一篷一篷粉红的榕花,正散发着甜甜的幽香,连一条半大的黑狗都在边走边耸着鼻子抬头寻香呢。
如达的中介所在中街,一楼是门面,二楼住他们一家三口儿。
哗啦扎好自行车,刚到门口,我就看见一个人,正嘴巴子拱着如达的耳朵低声咬磨着什么。如达听见响动,抬头一见是我,马上给我亲热地打招呼,拍拍那人的肩膀指指我,说:“盛哥,这是杨根伟,本城第一美男子,我的铁哥们儿。”
那人一回头:紫茄样儿的一张脸。他笑着,冲我伸出手,连说果然是美男子果然是。
我应付了盛哥一下,用眼瞥着贴在木板上花花绿绿的启事说:“怎么全是男女征婚交友的啊,这么单调?”
如达:“正向盛哥取经,真准备改成婚介所呢。我看,就男男女女这生意赔不了本儿,啥时候这世界它也离不了雌雄之事呀。”
骑上摩托车,我磨头顺原路回到文雅路,然后直接出城南门,沿着护城河奔城东的公墓。过城中心是近点儿,可这会儿人正多,红灯绿灯、摇铃鸣笛的,烦人。
出了城南门刚往东一拐,我就看到城墙倒塌的地方,一群民工正在搭脚手架,看样儿子是要重修城墙了。
这是今年刚刚新建的我们这座城市的第二座公墓。我的亲人有幸成为这里的第一批用户。
上午9点多的阳光,那样暖那样柔那样平和如鸽羽地,漫扫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妻子各自碑文上的所有凹陷,它最大的意义是,让我感到活着是一件多么奢侈多么有意义的事,哪怕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哪怕整天还要守护着一个植物人。
一双白蝶从我面前飞过,风从背后吹来,没有香气。
抬头,转身,四周的好多墓前,默立着很多的人,大家都在悲伤,但,我固执地认为,没有人会比我更悲伤:我这个成年已经好多年的人,尚不知道如何泅渡已被勾勒出死亡轮廓的这剩下的二十年或十几年……
跨上摩托车,我故意猛加油门儿,摩托车突突直奔庙岗子,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儿顿时横扫这灵魂的群居地,如果真有灵魂的话。
如果不是听如达说他的的母亲吊死在这庙岗子上了,这一次,我肯定会到庙岗子上面采艾蒿。可是,现在,我不敢过去,至少在没有明确我必须挖葬缸之前,我是不想受那精神折磨的。
这个高皓清,都几天了,还不给我联系说个长短。
在林子外面的荒地里忙了一个多小时,等太阳烤脸腰发酸的时候,我已经采了一大捆儿艾蒿,绑在摩托车后面,回城。
离村西的河道还老远呢,我就看到高奶奶正拄着一条棍子站在河边,一动不动地,一身黑衣,固执地对抗着春天的阳光。
摩托车在河边停下,我叫了一声高奶奶。
这老太太真是厉害,什么也看不到,偏就能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站在一个再进一步就会滑进河水的地方。
“根伟,如达呢?”高奶奶颤颤地问。
我嘿嘿地笑:“他在忙呢奶奶。我……又去采艾蒿了。”
高奶奶叹了一口气,不说话,挪换了一下手里的柳木棍子,是柳木,正绿,土里一插就能发芽呢。
河水缓缓地淌着,发出的絮语一样的声音,就象衣食无忧的人在散步。不远处的果园里,笑语不断。
“奶奶,你站在这儿干么呢,我,我送你回去吧?”
“奶奶喜欢听这水流淌的声音,眼睛看不到老家了,能听听这水声也好啊。幸好,这天下的流水声,都是一样的。”
“奶奶,别难过,等哪天我和如达陪你回杭州一趟吧?”我抬抬屁股,粘,准备走我。
高奶奶摇摇头:“算了,杭州,早就不是从前的杭州了。你走吧,年青人都忙。”说到这里,面对河水,她竟然低低吟唱起来:“别子情郎送上桥……两边眼泪落珠抛……当初指望杭州陌纸合一块,却不料拆散子黄钱各自飘……”
一加油门儿,我把那唱词抛到了车后,听着,心里就有管不住的酸渗出来。
我知道的,这陌纸,这黄钱,都是跟死人有关的。
这高奶奶,这行将就土之人,在杭州还有牵挂的情郎吗?
要不,我通过“纯纯的妓女”帮她打听打听?
想到这里,我笑了一下,笑自己真会想巧儿,比他爸的孙悟空想和铁扇公主偷情儿还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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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跟男妓有关的事儿很值钱
直到入城看到乱糟糟的人群楼群、闻到汽车们从屁股门儿喷出的汽油香,我感伤的情绪才疏散开来。感谢现代生活,总算可以辗晕忧伤。
快到人民医院的的时候,我提前就把目光准备好了,我还是很感激它的,如果不是它,我连个植物状的儿子也不会有的。刚医院门口,我忽然眼睛一亮:樱子,正推着一个轮椅车从医院里缓缓走出来,轮椅车上坐着的,当然是推一步走一步的殷常乐。旁边,跟着那个叫柳玉春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儿的女医生,看身姿怎么有点儿面熟啊?
樱子推着车走到街面上时,我的摩托车正好从她们面前通过,樱子看到我显然很吃惊,我一笑,刚想给她打招呼,她已经把脸偏向了一边了,倒是那个女医生,看到我,红嘴巴猛地一张,大大的黑眼睛也亮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父亲去世之前的那天晚上,提出要给我送水饺的女护士!她怎么会和樱子在一起呀?她那双眼睛,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融解男人心的清水儿呢。
我一加油门儿,摩托车从她们面前高速驶过,除了留下浓重的汽油味儿,还带起了一阵尘土。
身后,传来樱子被呛出来的突发的连续的咳嗽声。
活该,竟然敢不理我!
抱着艾蒿上楼。刚把它们摊到阳台上,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樱子的:勿怪,难言之隐。
这还差不多。但,她又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是妇科病吗?我快意地笑了一下,舒心地吹起了口哨,把窗户拉开,然后冲了个澡,光着身子坐到电脑前,平时,这时正是“纯纯的妓女”在网上的时间。
她还是不在线。是不是眼睛还在疼?还是有什么大事压垮了她?完全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呀,我这么善解人意。心里竟然开始淡淡地伤感,和刚才高奶奶带给我的感觉很象,但又不全象。
室内,暖融融的。我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几步,感觉空气从皮肤上滑过的感觉,
儿子,一直安静地躺在那儿,他,无法体会穿行空气的快感,就象睡鸟无法体验羽翼从白云间掠过时发出的生命的簌籁声。
午饭后,我光身子躺在儿子旁边,翻了一下圣经,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字眼,就又床头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叔本华的《悲观论集》,看到手腕累酸正要扔掉它的时候,书上的一句话让我又攥紧了它:快乐常不是我们所希望的快乐,而痛苦则远远超过我们所预计的痛苦。
可是,爸爸的,说到底,哲学家有什么用?我看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一句话把别人的最痛苦的事情准确地总结出来,而不是提出解决的办法,而让那些处在痛苦中的人加倍惘然和痛苦。还有,看了多少本哲学家的书,我怎么就没发现一本女人写的哲学书?难道女人天生就不是研究哲学的料儿?那,她们擅长什么?
正胡思乱想,如达敲门,我套上了一条短内裤,开门,他说,下午他想骑摩托车去天堂庙南边的小河去钓鱼。刚说到这儿,安南方又敲门,我于是,又加上一条背心去开门儿。这就叫啥人啥招待,要是樱子来了,我得伪装成绅士呢。
进来,安南方问我:“有空儿吗,给我灸几壮?”
我说有。
这时,安南方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如达,就一直打量他。
我于是给他们相互介绍。
如达赶紧伸出手去,欣喜地说:“安警官,幸会幸会。”
安南方说完不客气,皱着眉想了想,有点吃惊地说:“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高皓清是你父亲吧?”
高如达点头:“你认识他?”
安南方摇头:“不认识,只是听我父亲说过,他还好吗?”
如达低下头,再抬起,眼底就有了仇恨,他闷闷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死活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