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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百鬼集-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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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默年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阿灼期待大师的好消息,告辞。”言罢,她的身影如来时一般,倏地消失。房顶上那人的气息跟着也消失了。独留萧默年静望那瓶往生鸠,神色沉凝。
  翌日,萧默年主动邀若水共进午膳,这是他与若水重逢后的第一次,若水也没推脱。进门后屏退左右,关上门,她取下黑纱,浅笑着望着萧默年:“真难得。”
  萧默年也弯唇笑了笑,动手给若水斟了一杯酒:“不日便回南疆了,我们却没有在一起好好吃过饭。”
  若水坐下来,接过萧默年手中的酒杯,她笑望他:“你自己不喝一点?”萧默年摇头:“不用。”若水唇色有些苍白,她将酒杯放下,脸上没了笑容。
  萧默年心中苦涩,却还问道:“不想饮酒?”
  “哈!”若水忽然大笑出声,手一抬,仰头便将杯中酒饮尽,快得连萧默年也怔住了,酒杯被若水狠狠掷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苍白了萧默年的脸色。
  “往生鸠,往生鸠……萧默年你便如此厌恶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我?”
  萧默年面色如纸惨白,他颤抖着指尖想拽住若水,却被她躲开,他失神呢喃:“你知道,你知道为何还要喝下去……你分明知道……”
  若水目光清冷的望着萧默年:“这杯酒饮尽,祭我前生岁月,祭你我姻缘。萧默年,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不往来。”
  这是萧默年想听到的话,但却不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他上前,想给若水把脉,但却被一股蛮横的内力推开。若水捂住心口,重新戴上黑纱,扬声道:“来人,将这个和尚带出去,赶出南疆,百年之内,不准再让他踏入南疆一寸土地。”
  她还是对他下不了杀手,但是终于能对自己狠下心肠。
  第六章
  元武八年二月。若水的身子自从中过往生鸠之后便弱了不少,尽管毒已经被神医解了但却落下了病根,也是从那时开始,南疆巫教渐渐不敌中原武林,处处落了下风。若水早已看开生死,人也越发冷漠下来。
  直到她听说南阳被中原武林的人夺了回去,城中巫教教徒皆被挑断手筋脚筋,悬挂在城门上。包括……萧默年。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血腥的抱负巫教,杀光一切曾与巫教有过关系的人,好像这样,曾经的仇恨和屈辱便能洗刷干净一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若水倚坐在床头,咳得撕心裂肺,末了,她只淡淡问道:“去南阳的路可有被中原的人截断?”
  左护法听得心惊:“教主,南阳城外皆是武林人士,连那上官其华也在往那方赶……”
  “路有没有断?”
  “……没有。”
  若水笑了笑:“我去南阳,至于巫教……便散了吧。”
  一柄剑,一匹马,她只身上路。
  她从未在外人的面前显露过身份,这一路走来,倒也安全,快马加鞭,不日便赶到南阳城下,看见城门上的场景,若水微微红了眼,数百名巫教教徒被吊在城门上,有的还在□,有的气息已无。
  这些年来,若水从未觉得用尽一切方法达成目标有什么过错,但在此刻,她恍觉自己罪孽深重。
  她眸光微转,看见了萧默年。
  恩断义绝,不过是怒极绝望之下的气话罢了,她从来都不能对他真正的不闻不问。
  手中长剑一紧,她正欲上前,忽然有人喝道:“她是魔教教主!”这个声音让若水微感熟悉,转眼一看,却是木兆子,这些年她一直将他留在教中,满以为此人无害,没想到……
  这一句大喝,立即唤来周围人的瞪视,若水眉头一皱,心知不能拖延,当下提气纵身,直直向萧默年而去。哪想脚却被人用铁链紧紧牵住。众人一拥而上,将若水紧紧围在其中。
  长剑出鞘,一场厮杀立即染出了漫天血幕。
  萧默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声音在他嗡鸣不断的耳边传不进去,他只见城下的四处散乱的摆着中原人的尸首,一个人影浑身是血的在拼杀。
  “若水……”声音在喉头滚动,心口仿似被碾碎一般……她还是来了。萧默年苦笑,仰望苍天,他想尽一切办法却还是斗不过天命,还是扭转不了这样的结果。
  一柄长剑直直向城门这方飞来,径直砍断吊着萧默年的绳子,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将他接住:“走!”若水一声大喝,吹口哨唤来马,带着萧默年翻身上马。
  “你我……已恩断义绝。”他苦涩出声,“为何还要来?”
  第七章
  若水脸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萧默年脸上,此情此景,她竟然笑了出来:“哪有不吵架的夫妻。”身后追兵不断,若水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最后的时刻,她只有一个问题问萧默年,“当初,为何要出家?”
  萧默年苦笑:“我能梦见未来,我早已预见过今日场景……我以为,是我害你至此。”
  若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避世出家,痛下猛毒皆是为了让我离开你。”她大笑起来,干涩的眼笑出了泪,“你想护我,却亲手将我们推至如此境地!萧默年,你真蠢!”
  萧默年嗓音喑哑:“你也不聪明。”
  一只利箭倏地擦过若水的耳畔,她目光一凝,勒马跑进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她一狠心,将手脚皆不能动的萧默年推下马丢在森密的草丛中。
  萧默年抬头望她,炫目的日光中只投下了若水的剪影,他甚至连她的脸都看不清楚。心神震颤中,他听见若水温暖的浅笑:“萧默年,等天色晚了,我就来接你回家。”就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离别,她还会来寻他,还会和他手牵手一起走在斜阳西下的小道上。一步一步直到家门所在的地方。
  萧默年想唤住她,但声音却哽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
  若水挥动手中马鞭,喝马而去。
  两月的将养,萧默年竟又能站起来了。
  那日一别,直到现在他也没得到若水的消息。萧默年被上山的猎人发现,受猎人的照顾,养好了身子。他告别了恩人再回南阳,这才知道那日若水竟是被上官其华捉了去,他们带着她回了中原,约了个日子,邀天下人共赏除魔大会。
  萧默年算了算时日,发现也就三天时间了。
  他不顾腿脚疼痛拼命一样赶去中原,他知道现在他只是废人一个,救不会若水,阻止不了大势所趋,但是他必须去,没有原因也必须去。
  芬芳散尽的四月,萧默年终于赶到若水生命最后的地方,但他终是来晚了,只来得及遥遥望了一眼高台上的武林盟主将若水的头拎起来,举到最高处,宣扬着中原武林正义的胜利。她的血应该还带着温热,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一如她以前曾落在过他脸上的泪水,未及触碰便有令人窒息的疼痛……
  身边的武林人无人不欢呼大笑,只有他定定的望着若水,像是所有感官都消失了一般。
  红颜不复,发妻不再,他拼却一切,想尽办法要去守护的人,此时阖上了眼,只余一脸苍白的安详。萧默年觉得若水肯定是累极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萧默年仰望苍天,眼眶被耀眼的目光刺得涨痛,但他却一滴泪也没留,望着暮春越发灼人的太阳,他想,等夕阳西下这些人群散去,他便去把若水找回来,然后背着她……
  回家。
  尾声
  深山之中铺设着不规矩的青石板阶,白鬼一步一步往上走,每踏一步她仿似能看见一个男子佝偻着背匍匐在前,凿出了这千步梯。长阶尽头,一座孤寺独立,白发老头正在打扫院中落叶,听闻到伴随着白鬼脚步的银铃声,老者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她。
  “施主,烧香?”
  岁月如刀,在老和尚曾经俊逸的脸上刻下了数不清的皱纹,白鬼不语,慢慢走进寺院中,庭院里高大的梧桐树下两座坟并排而立,一面刻上了“亡妻若水”的字样,另一面还没有刻字。梧桐枯叶落在坟头上徒添两分凄凉。
  老和尚顺着白鬼的目光看去,拉扯着干涩的唇笑了笑:“一座是我妻子的坟,另一座是我自己的。”
  白鬼转头看他,老和尚望着墓碑微微眯起了眼,仿似想起了很美好的往事:“她想让我日日陪着她,一起看日出日落,以前没做到,还好有这几十年能慢慢补偿。”
  白鬼轻声问道:“补偿到了?”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苦笑起来:“逝者已逝,我做再多,不过也只为在黄泉路能求得她原谅多一点筹码罢了。”
  白鬼摸了摸袖中的笔,又问道:“你后悔么?”
  山中野雀飞上坟头,叽叽喳喳叫得吵人,老和尚听了一会儿,又继续扫自己的地:“小姑娘,这一辈子这么长,哪能有不后悔的事,老和尚悔了一辈子,遗憾了一辈子,因为我只是凡人,一个凡人哪会有完美的一生。”沙沙的扫地声衬着他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如此因果皆是由自己推造而成,就算痛苦,我也该受着。”
  白鬼静静的看了和尚一会儿,终是放开了袖中的笔:“你妻子肯定还在等你。”
  老和尚笑了:“姑娘,烧香吗?”
  “不了,我不信佛。”

  鬼守(上)

  第一章
  高山之上风雪如沙,风声呼啸,凌厉的撕扯她的耳膜,一如阿林时常做的那个梦。
  梦中她举步维艰的在雪地里跋涉,背上有难忍的疼痛,嘴里尽是浓重的血腥味。现实仿佛和旧梦重叠,她粗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化成一团团白雾,阿林觉得有点好笑。还是有些地方不大相同的,她想,在梦里,她连心也是极致的荒芜,而现在,至少她还带着强烈的期望——抢夺戮刃刀。
  只有抢到戮刃刀,师父才能打破华山派的阵法,将他心仪的女子带回来。
  师父……想到那个人,阿林心头便微感刺痛,她十二岁的时候被师父捡了回来,两人一起走过了八年岁月,终于,她的师父不再是她一人的师父了……心间一酸,阿林吞了口寒风,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往山上爬,把那些大逆不道的情愫尽数压抑下去。
  忽然之间,阿林脚下一崴蓦地摔倒在雪地之中,铺天盖地的寒冷几乎要刺入她的骨髓中。
  她挣扎着起身,雪地却猛的一颤。她大惊,“糟糕”二字还未出口便见山顶上一声轰鸣,积雪滚落,如海浪一般像她扑来,阿林双脚陷在深雪中,要跑已来不及,她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铺天盖地的惨白将她掩埋。
  世界一片黑暗。
  风雪又在耳边呼啸,“噼啪”一声刺耳的鞭响仿佛撕裂她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背上彻骨的疼痛,直至麻木。
  “起来!”有人在她耳边呵斥,粗鲁至极。她浑身冰冷,腿脚麻木,艰难的抬头向上望,看见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拿着鞭子在她眼前挥舞,他张着嘴不知哇哇在吼些什么。
  他的背后,是一对中年男女,穿着囚服,正在哭着阻止,官兵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她身上,她想躲,可却一动也不能动。这样的感觉……约莫是快死了吧。
  阿林心底突然翻涌出莫名的恐惧,真实得让她颤抖。
  “住手。”
  一道清润的声音在划过,不响,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她战栗着转过眼,在天边逆光的投射中看见了一个单薄的剪影。官兵在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只听见那个剪影张口,带着不容反驳的沉稳:
  “她的命,我能救。”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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