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殿-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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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长刀已经连斩数次,终于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斩断一些。
他腾身跃起,大刀似一弯新月,奋力从上斜劈下来,为纠结的藤蔓中途拉了一下,刀锋微偏,呼地一声拍中青灵真君一边身子,将他头顶铜冠打碎了,半边脸登时血肉模糊。
上河真人立即要上前阻止,忽见芳准将手放在唇边,默念咒语,自他身后窜出数道黑影,正是他平日里没事剪了玩的白纸小人,见风就长,闪电般窜至众人身后,抵住要害,场面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控制住。
上河真人脸色黑如炭,张口便骂:“芳准,你这用心奸险的小人……”
声音忽然断开,原来后面的白纸小人用了禁言咒,桃源山诸人只能嘴皮子乱动,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却是半点声音发不出来了。
凤狄也惊得呆住,转头见一个白纸小人蹲在自己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只听芳准冰冷的声音说道:“你还留在那里么?是要为师也将你制住?”
凤狄倒抽一口气,急忙迈开步子,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身前。
像是不敢相信,他紧紧攥住芳准的衣角,回头去看,先前气势汹汹的桃源山诸人个个面色如土,被白纸小人抵在要害,动弹不得,又因灵兽被杀,中了禁言咒,仙力一筹莫展。青灵真君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还勉力撑着一股力气,盘腿坐在地上,运起仙力,周身像有岩石围绕,这回那金甲神人怎么劈也劈不进去了。
胡砂背后也有血迹,脸色还有点发白,半跪在地上喘息不定,一号丫头在后面给她敷药止血。
好像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令他不能认识。
一直站在林中,沉默不语的芳冶忽然低声道:“师弟,你可知今日这番作为,是大罪过?”
芳准将放在唇边的手缓缓放下,定定看着他,道:“师兄是宁可相信旁人,也不相信我?这些人会找来芷烟斋,若没有你的示意,只怕不能成行。你原是故意挑了师父不在的日子,我先前竟没想到。”
芳冶默然半晌,又道:“这亦是师父授意……”
“你说谎。”芳准打断他的话,面上忽然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师父并没有授意你,都是你私下妄为。”
芳冶忽然抬起头来,与他静静对望,良久,才轻道:“你……休得执迷不悟,都改了吧。水琉琴并非凡人与散仙所能执拿的东西,你这般苦苦追求的,分明是虚幻之物。”
芳准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黯然:“师兄,怎么连你也……”
芳冶长叹一声,背着双手,沉声道:“回头是岸,快将他们放了,让水琉琴回归原位。倘若知错能改,日后因着神器,上天有任何责罚,清远上下都与你一心并抗。倘若还是执迷不悟,要将师父一番苦心置于何地?”
他说的情真意切,双目微微泛红。
凤狄慢慢动了一下,起身颤声道:“师父!师伯……师伯他说的对!请、请您不要再这样了!”
芳准张口似是想说话,忽然被呛住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最后终于喘息平定,放下袖子,唇边赫然有一绺血丝。
芳冶静静看着他唇边那一绺鲜血,慢慢垂下眼睫,里面似有泪光闪烁,低声道:“你……身体越发差了。是方才用力过急了吧?没事么?”
说着便朝他慢慢走去,抬手似是要搀扶他。
芳准待他走到近前,忽然反手一抓,捏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你是何人?!居然冒充我芳冶师兄!”
他掌心有银光吞吐,作势要向芳冶头顶拍下,凤狄惊叫一声,纵身而起,只听芳冶急道:“凤狄!拦住你师父!”
他几乎是本能地,没有想太多,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准备多日的手环。
尧天环,清远为不守规矩以及叛徒准备的刑具,一旦铐住,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挣脱开,只能束手就擒。
将手环解开抛出的时候,凤狄有一个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不是要伤害师父,并不是要伤害他,只是希望可以阻止他的错误。只因他是师父,所以他不能犯任何错误——只要他停下来!
尧天环在空中旋转,忽而化作一道黑烟,铺头盖脸朝芳准身上砸去。
大抵是没料到自己的弟子会出手对付自己,芳准要躲已是来不及,本能地将双手抬起护住头脸,谁知那道黑烟并不像寻常尧天环那样将他双手铐住,而是倏地一下钻入他胸膛里。
芳准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痛彻心扉,心中悚然一惊,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凤狄。
凤狄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踉跄着退了数步,跌坐在地上,眼怔怔地看着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芳准口鼻中涌出,没有止境。
“芳准!”那金甲神人一声惊呼,收刀飞奔过来,一把扶住他,眼见他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俨然是快晕死过去了。他回头厉声道:“你这孽徒!用什么来伤他?!”
凤狄看上去与死人也没什么区别,喃喃道:“只是……是师伯给我的……尧天环……而已。”
说话间,芳准又吐出大滩的鲜血,里面还合着大团的紫红血块,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金甲神人脾气原本就十分暴躁,见他这种样子,哪里还忍得,提刀就朝凤狄头上砍,忽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扯,芳准对他摇了摇头。
他不由凄然:“这东西会是尧天环吗?尧天环会钻进你身体?这种时候你还护着这没脑子的小鬼做什么?”
芳准说不出话来,只是指了指一旁的芳冶。
芳冶双手拢在袖子里,忽然轻叹一声,面上流下两行泪水来。
“其实……”他低声说着,“我有一千分不愿伤你,只是没有办法。你的恩情,我总不会忘的……”
此话说的可算没头没脑之极,金甲神人不由一怔,凤狄更是吃惊。
芳准咳了两声,露出一丝苦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胡砂朝这里跑,他回头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能过来。纵然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却还是隐约见到了她满脸的水光。
她一定哭得很厉害。
一号丫头在后面死死拉住她,小乖呜呜哭着,咬住她的衣服把她往回拖。最后她好像跌了一跤,到底还是被拦住了,一号丫头施了束缚咒将她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芳准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勉强开口,声音虚弱:“……他们总说我容易心软,但……对着自己的弟子,有哪个师父不心软?何况……何况是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
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轻道:“凤仪,这是怎么回事?”
凤仪?!众人都惊得僵住,凤狄更是如遭五雷轰顶,眼怔怔地看着芳冶——他不是师伯?他是凤仪扮的?!怎可能?!
凤仪垂下眼睫,隔了很久,才低声道:“……五年来,我一直潜伏,等着水琉琴修复。原本我并不会出此下策,只是这个芳冶师伯委实不近人情,五年来四处派人追杀我,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清理门户败类,简直可笑。他既然要杀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索性将他身体借来一用。”
凤狄脸色青白交错,颤声道:“你……你把芳冶师伯杀了?!”
凤仪没有理他,只是举起袖子,将面上的泪水擦干,别过脑袋,又道:“那东西不是尧天环,而是魔道的咒印,如今刻在你心上,每日吸血,直到血尽而亡……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青灵真君那只老狗,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反手朝青灵真君那里一指,谁知对面却是空空如也,原来青灵真君早已趁着芳准受伤的空隙,逃之夭夭了。
凤仪恨了一声,转身便走,一直走到胡砂身边,弯腰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跟我走吧。”
他握住她软弱无力的手腕,轻轻一拽——袖子忽然被咬住了。低头一看,是小乖。
它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定定看着他,含着他的袖子,忽而模糊地叫了一声:“二师兄。”
凤仪眉毛轻轻一跳:“你……已经会说话了啊。”
小乖小声道:“你不要做坏蛋,好不好?”
凤仪摸了摸它的脑袋,笑了笑:“我怎会是坏蛋。”
语毕一掌将它挥开,小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獠牙被磕得断了半颗,顾不得疼,爬起来又朝这里跑。
没跑两步,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凤狄越过他,像疯了似的,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没头没脑地朝凤仪砍去。
他一定是真的疯了,疯了才会被人骗得这样惨。
抽出的长剑最想砍的不是眼前这个曾经的师弟,而是自己。
他应当念最厉害的咒语,唤出凶雷冰刺,将这个人在眼前剁成碎末,可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什么咒语也都丢掉了脑后。
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人受了重大的刺激时,所有的有条不紊全部都会忘记,只剩下身体冲动的本能。
一剑刺出,没有刺中。
剑身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了。
凤仪还借用着芳冶的身体,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抬头朝他轻轻一笑,道:“大师兄,我真的要多谢你。”
言毕,只听“铮”地一声,那剑被他硬生生折断,凤狄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两只眼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紧跟着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变成了血红一片,再也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弄清。
他猛然回头,众人只见他眼里流下两行殷红的血水,凤仪方才将那断剑划过,分明是刺瞎了他的眼。
凤仪轻声道:“大师兄,你白白长了一双好眼睛,却没什么用,不如不要了吧,反正你做了错事,也没脸见人了。”
凤狄茫然地站在原处,抬手在脸上一抹,湿漉漉的,放在眼前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后面有人在厉声大叫:“你滚回来!看好芳准!”
他失魂落魄地回头,四处寻找芳准的身影——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金甲神人骂了一句什么,紧跟着凤狄耳边只听得衣袂拂动的声响,有一只手将他襟口一提,再一丢,他就这样被抛回芳准身边,跌了个狗吃屎。
原本站在桃源山诸人身后的那些白纸小人忽而如青烟般消失,变成原身白纸一张,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们是芳准倾入仙力造出的幻相,如今芳准遭受重创,仙力大减,他们自然也不复存在。
桃源山诸位长老目睹这一惨变,更兼青灵真君自己逃逸,不顾他们死活,心中早已亮若明镜,此刻身体忽然获得自由,立即出手。
一时间天顶漆黑,炸雷不断,是诸位长老聚集了天雷之力,声势惊人。
燃冰之焰
金甲神人比他们快了数倍,金光一闪,人已到凤仪面前。
他对此人简直恨之入骨,一个字也不说,举刀便砍。先前与他在玄洲交过手,这小鬼虽然入魔,本领却也不大,绝非自己的对手。
谁知刀快劈中他的时候,凤仪忽然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神荼,是天神,对不对?”
金甲神人仿若没听见一般,刀锋刷地一下劈在他脖子上——没有预料中的血花四溅,而是“叮”地一声脆响,居然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顿时一愣,跟着却又恍然大悟——金琵琶是被此人偷走的,他自然是窃取了其中的金之力,将浑身变得硬如钢铁。他那一刀能斩妖除魔,力破岩石,却劈不动他。
凤仪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