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2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陛下容禀。”沈默虽然也是汗流浃背,但依然不急不躁道:“请先听听倭寇是如何形成的。微臣居浙东,亲眼目睹市舶禁十余年,然走私猖獗不禁,大小海船隔三差五而至,皆满载海外货物。因为无法立即销售,辄~沿海商家。久之,奸商相欺欠货款不啻千万海商逼急了,则投身贵官家以避祸。”
“海商久候不得,狗急跳墙,时有劫掠发生。贵官家辄出危言胁迫地方官员发兵伐之。海商大恨,盘踞岛中,勾结海上升级困迫的亡命之徒时时劫掠海诸郡。至有衣冠失职书生,颇为向导,于是王五峰,徐海东叶麻之徒,皆我华人,却金冠龙',称王海岛!这就是所谓的倭寇。”
沈默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一直以来就有这个梦想,想让朝中自以为是的大人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倭寇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别再主观臆断,拍拍脑袋就做决定了……
所以他的准备无比充分每一个问题都进行了推演,自然有条不紊往不利!
这一天,他给所有人的印象是震撼,无比的震撼,包括嘉靖皇帝、严阁老、徐阁老,都要对这个年青人刮目相看……原先他们以为,此人才学非凡,但经验资历尚浅,只会纸上谈兵而已,但现在见他对一应典章制度,政情军事了解之深,显然是久于此道的老吏也不为过……
~~~~~~~~~~~~~~~~~~~~~~~~~~~~~~~~~~~
沈默看到众人震撼的表情,心里却涌起一阵阵辛酸,俞大猷、戚继光等抗倭将领曾屡次上表陈述倭患的根源,却不被当政所理解,认为’一介武夫凭什么议论朝政?’而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仅仅因为连中六元,成了翰林,说出
有人倾听……这种滑稽真让人笑不出来。
‘俞大哥、元敬兄,就让我完成大家的心愿吧!’沈默深吸口气,振振而谈道:“可见,前任首辅夏言罢市舶司并没有抑制住倭寇。”为了避免引起嘉靖和严嵩的不快,他只好将夏言拿出来说事儿,略带嘶哑道:“这种片面的做法反而加剧了倭患。以前倭寇只是小规模侵扰,但罢了市舶之后,沿海海商、豪强、宗族无以为利,只好勾结倭寇,开展走私,以至于剽掠州县,祸害一方。”说着定定看向李默道:“所以‘倭寇之祸,起于市舶’不假,但不能因噎废食,就此罢了市舶,那样只能助长走私,增长倭寇的实力,令亲者痛,仇者快,请大人勿要失察!”
李默又一次被沈默堵住嘴,嘉靖帝面上的纠结又一次尽去,云淡风轻的问道:“众卿意下如何?”
大人们互相张望间,户部尚书方钝方老爷子出列道:“陛下圣明,小沈大人颖悟,户部记载,国初东有马市,西有茶市,皆以驭边省戍守费。海外诸国入贡,许附载方物与中国贸易。因设市舶司,置提举官以领之,所以通夷情,抑奸商,俾法禁有所施,因以消其衅隙也。”说着擦满头大汗,颤巍巍道:“显然,市舶司的作用,不仅可以带来收入,还能抑制走私,规范贸易,使奸商无从得利,就像釜底抽薪一般,使倭寇大大削弱。”
“给老尚书赐座。”嘉靖帝挥挥手,温言道:“从此以后,你也不必站班了,像严阁老那样坐着吧。”
徐渭便将一个墩给七十岁的方尚书端来,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扶着竹墩颤巍巍跪下道:“谢陛下隆恩……”
“快把老大人扶起来,”嘉靖意徐渭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中也要敬老爱老。”
“陛下仁慈……臣记。”大臣们一齐躬身道。
~~~~~~~~~~~~~~~~~~
待方钝坐下,嘉靖道:“对于重开市司,还有什么异议?”方才皇帝奖励方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众大臣纷纷附和,严世蕃、赵文华、吴鹏之流,更是以为陛下这是在帮他们挽回场子,一个个激动到膀~发涨,纷纷舌灿莲花,谀辞如潮,让沈默自叹不如……心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现在就算李默,也不敢吱声了,只是一双眼睛,充满怨念的盯着沈默,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拙言兄已经死了一百次。
沈也很无奈,这世上本就没有处处逢源的好事,你让这些人满意,总有一些不满意的。如果非要得罪一方,他只好捡软柿子捏了。只是不知自我感觉如日中天的李大人,知道沈默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会不会效仿百年前的王,在朝堂上殴死沈默。
当然是敢的,所以李默现在只能用眼神表示愤怒……他已经认输了,但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过去这阵子,如何把这小子整治的生死不如!
~~~~~~~~~~~~~~~~~
既然君臣统一意见,决定重开市舶了,身为次辅的徐阶,就有义务代皇上问一问沈默道:“如果重开市舶,需要多少钱?”
“十万两银子足矣。”沈默恭敬道。
“这么少?”徐阶皱眉道:“可要三思啊。”
“陛下与阁老面前,岂敢口出狂言?”沈默恭声道:“这个钱主要用来修整码头,重建会所,联络各地工场,并给付必要订金的。”
“不需要造船吗?”严世蕃失望的问道……因为只要有项目,他就可以捞一笔,大项目大捞,小项目小捞,从不放过任何一个。
“造船固然是好,”沈默朝严世蕃一摊手道:“但海船不必江河里的船,须经得起大风大浪,造价太高,十艘就要四十万两银子,咱们一时还造不起。”
“没有船你怎么贸易?”马全又蹦出来问道。
“朝贡互市。”沈默撇撇嘴道:“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海外诸国对我国所产仰慕至极,我们只要在指定港口办‘牙行’,开展“互市”贸易。凡陛下“勘合”之国,许带方物,在官设牙行中与商民贸易,这样还可以保证对每一笔交易都足额课税,朝廷收入自然猛增!”说着呵呵一笑道:“还可以解放俞将军的水军,使其自由行动。”
终于无人再言语,能想到的问题都被沈默摆平了,现在众人只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修炼的,诸葛亮当年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
“好!”嘉靖帝见无人再说话,颔首道:“沈默,将你对互市的构想,整理出来,写个奏章上来,”
“臣遵旨……”沈默感觉一阵阵虚脱,躬身施礼道。
“退朝吧。”嘉靖挥一挥拂尘,重新消失在纱幔之后。
“恭送陛下。”——
分割--——---——
七千字章节,大家感到幸福么?感到幸福就把保底月票投出来吧,在有双倍的月份里,前七天是决定性的!!!
第三五八章 休沐
【,需要大家支持噢^=^】
第三五八章休沐
@@@@@@@@@@@@@@@@@@@@@@@@@@@@@@@@@@@
从正阳门往北,须臾便到大明门前的棋盘天街天下士民工贾各以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极为繁华。仅仅往北过一道街的地方,有一条深深的胡同。其内有六户人家,走到最尽头的一户,便彻底远离了外面的喧嚣热闹,仿佛别有洞天,正是闹中取静,大隐于市的风范。
这一家的门脸规制并不高,是骑墙而建的小门楼。门扉开在外檐柱间,门楣上方有砖花图案和如意形状花饰,也由此得名,唤作‘如意门’,十分的常见。门也是常见的油黑大门,上贴一对崭新的红油黑字的对联,曰:‘芝兰君子性,松柏古人心’,将诗书门第的高洁,不着痕迹的展示出来。
进了大门,迎面便看见一道垒砌精致的影壁,绕过去便进了外院,眼前也豁然开朗,与南方狭窄逼仄的小院儿不同,北方的院子轩敞大气,让人心胸开阔,从容不迫。
穿过外院的客厅、下人房,便有一座精致的垂花门,建在三层的青石台阶上。两侧为磨砖对缝精致的砖墙,向外一侧的麻叶梁头仿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更是喜庆吉祥。
外面的那道楠木棋盘门上包着六排铜箍儿得十分结实厚重,里面的屏门更是用了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与大门外的低调朴素截然不同,果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待过了垂花门,正四耳的堂屋高大气派,东西厢房也是雕梁画栋;庭院内十字甬道全是青石铺就,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荷花缸,缸内荷花正盛,不时见到几尾金鲤跃出水面出‘噼啪’的声音。
院里广种花树,正房前面着几株枣树,枝头青果累累;东边是一溜葡萄架子,西侧则遍栽着丁香,海棠、榆叶梅、山桃花。就连阶前窗沿下,也有一排长条状的花圃着草苿莉、凤仙花、牵牛花、扁豆花,确是花木扶疏,幽雅宜人。
~~~~~~~~~~~~~~~~~~~~~~~~~~~~~~~~~~~~~~~~~~~~~~
花圃上的一绿漆窗户,分上下两扇,下扇固定,上扇支起。冬天时糊的高丽纸已经撕下,换上了纸糊冷布,又透风儿又凉快又亮堂,还不进苍蝇蚊子,可谓好处多多。
夏日地阳光过树荫与窗棂。变得温暖可人。照射在悬着流苏锦帐地架子床上。一个身穿葱黄绫纱裙。上罩藕合纱衫。看去不觉奢华。唯觉淡雅地女孩正坐在床边做女红。只见她秀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生得婀娜娉婷。温婉可人只有最美地江南水乡。才能生出这样水一样地女子。
这女孩儿正是若菡。经两三个月地调养。她身子已经大好。非但如此因服食‘雪莲养荣丸’地缘故。比原先更加容光照人健三分。
她不紧不地作着手中地女红。不时还满含笑意地看一眼床上大红云缎被底下鼓鼓囊囊。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底下慢慢地伸出来一只胳膊。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再然后是两只大脚丫……原来是个人。准确地说。是个男人。那家伙呻吟着舒展了一下身子。这才一把掀开被子。被灿烂地阳光眩了一下。赶紧伸手挡住眼。嘟囓道:“什么时候了。太阳怎么会照到脸上呢?”
若菡咯咯笑道:“中午了。可不晒到脸上了么?”便搁下手中地活计。走到一张八仙桌旁。用一只成化斗彩葡萄纹茶盅。细细地沏了一杯。送到他手中道:“这下睡足了吧?”
沈默点点头。啜了一口茶。就在若菡捧来地唾壶中漱了口。坐在床边又出了一会子神。突然失声道:“哎呀呀。今天不是还要陪你去琉璃厂吗?怎么不早叫我呢!”
本来与若菡说好了,今天陪她去琉璃厂转转,可他一躺下就睡不醒,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禁埋怨道:“怎么不早叫我?”
若菡一边帮他披上罗衫,一边微笑道:“好容易歇一天,当然要让你休息过来了。”
今儿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朝廷的休沐日,也就是官员们放假的日子……这又是件违背祖制的事儿。
虽然从汉朝开始,官员们就有公休日,可以睡个懒觉,打打马吊啥的,甚至到了盛唐时期,一年三百六十天,足足有一百多天不上班,但凡能想出名目的假日,都会堂而皇之的休假,薪俸还照发,实在是令后世的官员身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