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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爵迹-第90部分

小说: 爵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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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柜子最上层拖下重重的米袋,依然用里面的杯子舀出了两杯米倒进淘米盆里。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地冲起一盆子脏兮兮的白色泡沫来。

    易遥把手伸进米里,刚捏了几下,全身就开始一阵一阵发冷地开始抽搐起来。

    易遥把手缩回来,然后拧开了热水器。

    做好饭后易遥把碗筷摆到桌上,然后起身叫房间里的林华凤出来吃饭。

    林华凤顶着一张死人一样的脸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在桌子边上坐下来。

    易遥转身走进房间,“妈我不吃了,我再睡会儿。”

    “你唱戏啊你!你演给谁看啊?”林华凤拿筷子的手有些抖。

    易遥像是没反应一样,继续朝房间走。

    掀开被子的时候,易遥说:“我就是演,我也要演得出来啊。”

    说完躺下去,身手拉灭了房间里的灯。

    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就突然听见门被哐当撞开的声音。

    林华凤乱七八糟语无伦次的咒骂声,夹杂在巴掌和拳头里面,雨点一样地朝自己打过来。

    也不知道是林华凤生病的关系,还是被子太厚,易遥觉得也没有多疼。

    其实经过白天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痛是经受不了的了吧。

    易遥一动也不动沉默地躺在那里,任林华凤发疯一样地捶打着自己。

    “你装病是吧!你装死是吧!你装啊!你装啊!”

    空气里林华凤大口喘息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房间里面,像是电影里的科技音效,抽离出来脱离环境的声音,清晰而又锐利地放大在空气里。

    安静的一分钟。

    然后林华凤突然伸手抄起床边的凳子朝床上用力地摔下去,突然扯高的声音爆炸在空气里。

    “我叫你妈逼的装!”

    136

    眼皮上是强烈的红光。

    压抑而细密地覆盖在视网膜上。

    应该是开着灯吧。可是睡觉的时候应该是关上了啊。

    易遥睁开眼睛,屋子里没有光线,什么都没有,可是视线里依然是铺满整个世界的血红色。

    窗户,床,凳子,写字台,放在床边自己的拖鞋。所有的东西都浸泡在一片血红色里,只剩下更加发黑的红色,描绘出这些事物的边缘。

    易遥拿手指在眼睛上揉了一会儿,拿下来的时候依然不见变化。视线里是持续的强烈的红色,低下头闻了闻,浓烈的血腥味道冲得易遥想呕。

    易遥伸出手掐了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觉告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易遥一把掀开被子,整个床单被血液浸泡得发涨,满满一床的血。

    动一动,就从被压出的凹陷处,流出来积成一小摊血泊。

    一阵麻痹一样的恐惧感一瞬间冲上易遥的头顶。

    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易遥慌乱地拉亮了房间里的灯,柔和的黄色光线下,干净的白色被单泛出宁静的淡黄色。易遥看看自己的手,苍白的手指,没有血的痕迹。

    易遥憋紧的呼吸慢慢扩散在空气里。

    像一个充满气的救生艇被戳出了一个小洞,一点一点地松垮下去。易遥整个人从梦魇里挣扎出来,像是全身被打散了一样。

    睁了一会儿,就听到林华凤房间里的呻吟声。

    易遥披了件衣服推开门,没有回答。看见林华凤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林华凤。”易遥喊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一片,没有回答。只有林华凤断续的呻吟的声音。

    “妈!”易遥推了推她的肩膀。依然没有反应,易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就突然一声大喊:“妈!”

    137

    易家言被手机吵醒的时候,顺手拿过床头灯看了看,凌晨3点半。易家言拿过受机看了看屏幕,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躲进厕所。

    电话那边是易遥语无伦次的哭声,听了半天,才知道是林华凤发烧已经昏迷了。

    握着电话也没说话,易家言在厕所的黑暗里沉默着。电话里易遥一声一声地喊着自己。

    爸爸。爸爸。

    爸爸你来啊。爸爸你过来啊。我背不动妈妈。

    爸爸。你别不管我们啊。

    易遥的声音像是朝他心脏上投过来的匕首。扎得生疼。

    他犹豫了半天,刚开口想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还没说出口,厕所的灯闪了两下,就腾地亮了起来。

    易家言回过头去,脸色苍白而冷漠的女人站在门口,“你说完了没?说完了我要上厕所。”

    易架眼一狠心,对电话里摞下了一句“你让你妈喝点热水,吃退烧药,睡一晚就没事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138

    “嘟赌”的断线声。

    像是把连接着易遥的电线也一起扯断了。

    易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手机从手上掉下来摔在地上,后盖弹开来在地上蹦了两下不再动了。

    139

    李宛心怒气冲天地拉开大门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满脸挂满眼泪的易遥。

    开始李宛心愣了一愣,随即怒气立刻箱火舌刷刷蹿上心头:“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齐铭在吗……我找齐铭……阿姨你叫叫齐铭……”易遥伸出手抓着李宛心的衣服,因为哭泣的原因口齿也不清楚。

    “你疯了吗!”李宛心探出身子,朝着易遥家门吼,“林华凤你出来管管你女儿!大半夜的来找我儿子!这像什么话!你女儿要不要脸!我儿子还要做人!”

    阿姨!阿姨我妈病了。我背不动她……阿姨你帮帮我啊……”

    李宛心甩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易遥,一下把门轰地摔上了。

    回过头骂了句响亮的“一家人都是疯子!”转过身看见站在自己背后烧红了眼的齐铭。

    没等齐铭说话,李宛心伸出手指着齐铭的鼻子:“我告诉你,你少管别人家的事,弄堂里那些贱女人七嘴八舌已经很难听了,我李宛心还不想丢这个人!”

    齐铭没理她,从她旁边走过去准备开门。

    李宛心一吧扯着齐铭的衣领拉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140

    铭拿出手机打易遥电话,一直响,没人接。

    估计她大半夜地从家里冲出来也没带手机。

    齐铭挂了电话走进自己房间门口用里地踢门,李宛心在外面冷冰冰地说,你今天如果出去开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齐铭停下动作,立在房间门口没有再动了。过了会齐铭重新抬起腿,更加用力地朝房门踢过去。

    弄堂里很多人家的灯都亮起来了。

    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好事的女人披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齐铭家门口哭泣的易遥,脸上浮现出来的各种表情可以统统归结到”幸灾乐祸”的范畴里面。

    甚至连齐铭都听到一声“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啊,啧啧啧啧。”应该是弄堂一端的女人朝另一端的人在喊话。

    李宛心利索地站起来拉开大门,探出身子朝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的吼过去:“薄你X逼!你那张烂嘴是粪坑啊你!”然后更加用力地把门摔上。

    易遥瘫坐在地上,像是周围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了一样。

    也看不出表情,只有刚刚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齐铭把自己的窗子推开来,探出身刚好可以看见穿着睡衣坐在自家门口的易遥。

    齐铭强忍着没有哭,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喊易遥。

    喊了好几声,易遥才慢慢转过头,无神地看向自己。

    “易遥你别慌。你听我说,打电话。大急救电话,120!快回家去打!”

    “没事的!你听我说没事的!你别坐在这里了!”

    “易遥!易遥!你听得见吗?”

    易遥慢慢地站起来,然后快步朝家里跑过去。

    经过齐铭窗户的时候,看也没看他一眼。

    齐铭看着易遥跌跌撞撞奔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那一瞬间,他像是觉得她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齐铭离开窗户,慢慢地蹲下来,喉咙里一片混沌的呜咽声。

悲伤逆流成河 《悲伤》第三十三回

    141

    凌晨四点的弄堂。

    冷清的光线来不及照穿凝固的黑暗。

    灰蒙的光线拖曳着影子来回移动。

    刚刚沸腾起来的弄堂又重新归于一片宁静。女人们嘀咕着,冷笑着,渐次关上了自己家的门。

    拉亮的灯又一盏一盏地被拉灭了。

    黑暗中慢慢流淌着悲伤的河流。淹没了所有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青春和时间。

    你们本来可以逃得很远的。

    但你们一直都停留在这里,任何水翻涌高涨,直到从头顶倾覆下来。

    连同声音和光线,都没有来得及逃脱这条悲伤的巨大长河。

    浩淼无垠的黑色水面反射出森冷的白光。慢慢地膨胀起来。月亮牵动着巨大的潮汐。

    全世界都会因为来不及抵抗,而被这样慢慢地吞没么?

    142

    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一定可以伤害到你的事情。

    只要你足够的冷酷,足够的漠然,足够对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再在乎。只要你慢慢地把自己的心,打磨成一粒光滑坚硬的石子。

    只要你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

    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东西可以伤害到你了。

    不想再从别人那里感受到那么多的痛。那么就不要再去对别人付出那么多的爱。

    这样的句子如果是曾经的自己,在电视里或者小说上看到的时候,一定会被恶心得冒出胃酸来。可是当这一切都化成可以触摸到的实体,慢慢地像一团浓雾般笼罩你的全身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些都变成了至理名言,闪烁着残酷而冷静的光。

    143

    几天过去了。似乎身体并没有出现流产后的大出血现象。手术后的第一天还是像来例假时一样流了些血,之后一天比一天少。

    身体里那颗一直滴答跳动着的定时炸弹似乎已经挺了下来。

    晚上也渐渐地不再做梦。不过也并不是很沉很深的睡眠。总是像浅浅地浮在梦的表层。耳朵眼睛都保持着对声音和光线依然敏锐的捕捉能力。偶尔有飞虫在房间里振动了翅膀,易遥就会慢慢地在黑暗里睁开眼睛,静静地盯着看不清楚的天花板,直到再次潜进梦的表层。

    林华凤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就挣扎着死活要回家。

    那天晚上120急救就花掉了四五百块钱。林华凤一分钟也不想在医院呆下去。

    回到家虚弱了两天,然后也就慢慢地恢复了。

    同样恢复了的,还有林华凤对易遥砸过去的拖鞋,以及那句熟悉的“你怎么不去死”。易遥也不太想躲了,任由拖鞋砸在自己的身上甚至是脸上。只是在每次听到林华凤说“你怎么不去死”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想,也许那天就让你死在家里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

    恨不得你去死。就像你恨不得我去死一样。

    对于你而言,我是个多余的存在,那么,你那种希望我死的心情,我可以明白。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它也是期待之外的突然意外,所以,我也希望它去死,而且,它也真的被我弄死了。

    这样的心情,你应该也可以明白吧。

    其实谁死都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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