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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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裘大东有些吞吞吐吐,目光就落在妞妞身上。
墨紫正好留意到。心知老人不想让孙女听到有关爹娘的话,就让小衣给妞妞找点心去吃,把孩子带开了。
“会少爷话,妞妞不是我的亲孙女,是几年前有人丢在路上,我捡回来的。”裘大东仍然跪着,“不敢瞒主子,我也是我爹娘抱养的。”
但他却在这坳里替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主人,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他主人的人守了大半辈子的祖业!
墨紫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么老实诚善的人,因为父母和祖辈传下来的话,而一丝不苟得执行到底,从来不去想自己的人生原本可以不同的。
“东伯,请起吧。”连很现实很精明的裘三娘都不得不感叹这位老人的孝义,她本来还有点不太相信对方身份的真实性,如今再也不疑有它,亲手将人扶了起来。
有谁,甘愿为奴仆?
裘大东何曾想过能有今日,湿花了一双沧桑的眼,用袖子擦过,哽咽地说,“自我先祖以后,红萸坳再未有人见过主人面,如今我得见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高兴。不知少爷这次是在上都久待,还是就要走的?”
“东伯,你也不要叫我少爷了。”裘三娘睨一眼墨紫。把车夫支开,是为了让她自曝女儿身吧?
墨紫正对上裘三娘那一眼,甜丝丝儿一笑。
“那那要叫什么?”裘大东不解。
“小小姐?”裘大东直结巴,“可可这是祖业啊!”
自古祖业传男不传女。
“以前是祖业,现在就是嫁妆。”墨紫尽责补充,“东伯,您和您的孙女如今也是咱们姑娘的陪嫁了。不过,姑娘嫁到上都来,你们算是有靠山了。”人既然没有要自由的意思,那就跟着裘三娘混吃混喝吧。
“一直说祖业祖业的,我眼里光看到地,没看到营生。东伯,这红萸坳原本是做什么用的?田庄还是鱼业?”裘三娘问了一个她和墨紫都很感兴趣的问题。
裘大东骨子里就是主任说什么是什么。祖业变成了姑娘的嫁妆,他也只好跟着祖业变成了姑娘的陪嫁仆人。这个思想转得很快,他听裘三娘的问题,倒是一愣。
“姑娘不知道吗?红萸坳不产庄稼,河水急,也难捕鱼。你曾曾”没人搞得清楚是哪一位,加上裘大东大字不识,“爷爷吧,当年在这儿开了个小小的船场子,专给人造捕鱼小船和那种一人两人坐的小舢板子。因为工活细,出的船又稳又快,赚了些钱。后来都乱了,他才带全家南下。以后捎过信来,说子孙们不想接手船场子的生意,让我先祖看着地,怕将来裘氏再遇到什么灾什么难得,说不定还需要干回老本行。”
墨紫听着,面色沉静,心涛起伏。
船场子?红萸坳!是了,那样外凸内凹的大鱼肚地形,宽阔的河面,布袋搬的河段,就近的江,别说造小船小舟,即便是千石载量的江船都能造好航出去。
这个坳,简直就是完美的船场地段。她一开始竟然没想到。
●● 第113章 灿烂祖业(五)
“船场子?”裘三娘的反应和墨紫的心情截然不同,她本来就对红萸坳不抱希望,看到裘大东后,还以为可能祖业是指别的什么,谁知道只是造小船的工场。怪不得,裘氏子孙都不肯继承,她老爹常到上都只看铺子,也从来不曾来过这地方。
“我听我爷爷说,那时红萸坳可忙活了,从早到晚都是敲打声。”裘大东没察觉到裘三娘渐渐黑下去的面色。
裘三娘不耐得挥挥手,“东伯,行了,我对木匠活一窍不通,且一听梆子声都头疼。”
裘大东本来兴致正高,一下子就怏怏然,“小姐,那您会把船场重新办起来吗?”
“恐怕难,你不知道如今的形势,造船业全掌在朝廷手里,对民间私人船场控制很严,难以申请许可凭证。而且,不是内行人,吃不了那行饭。”裘三娘对船业还真得不了解,只知道几乎所有大的船场都由工部统设统管,而对民间有哪些人又做得好的,一无所知。
“再说,这行我瞧着,没什么大赚头。”顶多就是小利。
“小姐,咱有许可从业凭证呀。”裘大东一句话又让人诧异了。
墨紫偷偷造过橄榄船,因此对船业还算有点了解,裘三娘说的一点不错,造船业一向由朝廷把持,就好像是现代的国营企业。
因为,水运是最重要的国本之一,特别是四国由江而分,以水为界,一旦决裂,水战便是第一场仗,所以造船术的强弱,根本上决定了国家的强弱蚂,各都重点发展造船业,而大周在这个领域是皎皎领先者,当世最好的船工几乎都集中在工部之下,也因此,对民间获取从业许可的条件十分严苛。能进入者寥寥无几,而即使能把船场开出来,找好的船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优秀的,都被招到工部效力去了。所以,民间造船工艺十分贫乏落后,不能与官方船场造出的船相比。
即便环境如此苛刻,裘三娘有一点却说错了,造船的利润,一点都不少,不但不少,还很大。
首先,船的需求量大,官方船场虽是工艺好工匠能,但他们主要造的是官船,优先的也是官家订单。接民船的单子,但一年有限额。
买家得走后门,而且出船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这么说吧,蚂墨紫曾蚁想过偷懒,请洛城船场把橄榄船上下两个盖给打出来,居然跟她说要三个月,后来她找了散工帮忙,二十天就弄好了,那些嫌官家船场速度太慢,又无门路的人,只要能转而寻求民间船场。
这就导致第二个潜在机会,因为私营船场屈指可数。
话说,整个洛州只有两家。墨紫找一家问,确实生意好得很,但工艺也很一般,造价却比官家船场的贵,裘三娘给的买船银子根本不够,不过,对一般的买家而言,没得选,贵也只能贵了,这个市场,几乎是不能讨价还价的,都得客人干巴巴求着船场老板。
为什么?
等于是官家,加上民营寥寥十来家的寡头市场,面对巨大的需求,买家要讨价还价,那就请找别人去,不过他们也笃定买家找不到别人,交通又不发达,骑驴赶马半个月找上一家,嫌价格不好,还得再花十天到另一家去?买得起船的人,是不在乎这路费,可时间还有费的功夫呢?所以,银子倒是小事,而更在乎这船造出来,行得稳不稳,走得安不安全,他的货能不能上得了岸,万一船发生事故又该怎么办。
综上所述,墨紫认为,船场是一个很难进入的行业,可是一旦进去了,其利润是可观的。
要不,她跟民营小船场老板讨价还价时,对方也不会理直气壮说订单已经接到明年年底,让她两年再来了,那个船场的面积只有红萸坳的五分之一大,普通的二十人画舫那种尺寸到顶了。
裘三娘对船业完全没概念,才轻而易举说出没有赚头这种话,因为普通的商人不会对船业有了解,只觉得官府限制得严,又几乎没有什么人做这一行,就认为无利可图而已。
“东伯,你可知从业许可证是有年限的。如果交税便罢,交不上税三年就会取消从业资格,得重新申请。”目前,入船业的本金条件是三万两,墨紫听人说后咋舌,从此对船业敬而远之,转而变成地下工作者,私造了那么一艘橄榄,“红萸坳荒了这么多年,应该早过了年限。”
“不是的,不是的。”裘大东着急摆手,“裘老太爷当初南下时,交清了税,又给我家祖爷爷留了银子可交十年税,船场子虽然已经没有再做,可休业期的税一年五十两,再加上这种地种不了田,官府征收也无用,就一直保留到现在,今年年初刚给咱们换了新的从业本,还有皮面子包着,我一向随身携带着的,怕家里万一遭偷儿,小姐,你请看。”
说完,就从怀里深掏出一个棕皮簿子。
墨紫接过,递给裘三娘。
裘三娘看完,就给墨紫,“你也看看。”
墨紫一看,果然是今年的日期,盖着上都工部大官印,写特许红萸坳经营船场等字样,续给了五十年期。
“可是,东伯,如果只给了你家祖爷爷十年的税银,之后怎么交的?”墨紫看过祖孙的生活环境,就是穷人一双,连鸡蛋都吃不起。
突然,墨紫明白了。
“老太爷也给了我祖爷爷安家费,差不多有百余两,我们都自己种菜种稻,养了些鸡鸭猪,虽说坳里没多少好地,总算能自己自足,用不上那笔银子,税银就可以多交两年,卖菜卖蛋卖家禽一年也有十来两的积蓄,这期间,战乱的年头和免税的年头倒不少。这么东拼西凑。再靠老天帮忙该交的都交上了。”裘大东的话,证实了墨紫所想。
“姑娘,东伯自己省吃俭用,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换钱上税。连妞妞吃个鸡蛋,都自己掏腰包贴钱。”墨紫觉得此刻她要不跟裘三娘说出这件事,会遭天谴的。
裘三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红萸坳这么破败。裘大东还能这般赚钱为主死守了这份家业,她亦有些动容,“东伯,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一家人了。”
“小姐,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没有裘家人,今天就没有我祖爷爷也没有我大东,更没有妞妞,小姐既然如今嫁到上都,这证您就收好吧,不管小姐要不要把祖业重新经营起来,可终于又回到主人手上,我心里也踏实。”实心肠的人说话句句肺腑。
裘三娘看着墨紫手里的棕本,虽然也知道裘大东几代能把这份祖业保留下来实属不易,换个居心不良的仆人,卷了银子就跑了,但裘家这三代只做丝绸米粮的买卖还有购肥地开庄子这些营生,对这片荒瘠的土地,实在提不起兴趣。
“东伯,这事我再想想吧,过两日,我便要嫁进夫家去,一切等我安顿完,是放着,还是转手,一定有安排就是,不过,即便卖了,你跟妞妞照跟我,不用担心没去处。”裘大东这样的仆人,能不能干另说,单忠心一样,裘三娘就不会亏待他。
“小姐,小的身份卑微,也不曾读过书,不过知道当初裘家先人的用心良苦,是想给后代哪怕一个念想,一个可以从头开始的地方,小姐若不急需用钱,要么觉得年年交税太费银子,小的会想办法的,请别卖出去。许是将来小少爷,小小少爷有兴趣了,接过去做,也算是祖业的继承。”裘大东没读过书。但说话条理分明,不是愚钝之人。
墨紫听到小少爷,小小少爷这两个词,笑得眼眸灿灿。
裘三娘瞪墨紫一眼,对裘大东的话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口中只敷衍应了,“再不回城就晚了,我以后会再来的,你也带孙女回去吧。”
“小姐,今日既然来了,要不要给东伯补些银两?”墨紫一直等到裘三娘提,但没等到,不知道这位是犯了小气的毛病,还是压根没想到。
“啊,对了,可也不叫补。既然如今才成了我名下的产业,日常开支就我这儿取,“不过,不可能补她那些爷爷们欠的,裘大东刚还说了,银子他自己能想办法,当然,她还不至于那么过份。”东伯,你平时就记个帐,用多少钱买了什么,卖多少鸡鸭赚了多少钱,每隔段时间,我让丫头来拿帐本派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