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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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有字。”元澄捉袖,作了个请势,“你忘了,元氏仍是罪臣。”
仍是罪臣啊——心里有些感慨,墨紫随他走。
赞进要跟,眼前一花,出现一个中年人,他神情立刻一正,抱拳恭声乙前辈。
墨紫看到了,奇怪,问元澄,“那人不就是把赞进点睡点醒的?赞进怎么好像跟他很熟了似的?”
“上回你被人掐脖子,赞进求我让他跟乙单几天,具体学什么,我没问。”元澄笑道,“乙单说,孺子可教。我没听这人夸过谁,你收了一个宝。”
“怪不得失踪了几天,又不肯说去了哪儿,回来后整个人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成天拉着警报的一副表情,可我觉得他还是原来那样好一些。”墨紫盯着元澄优雅的脖颈和一丝不苟梳上去的乌发,决定快走两步,并排。
“他跟着你,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你?如果做不到,那还是早点舍了好,免得害人害己。”元澄说话老大不客气。
“听你这么说,难道那个叫乙单的,就能随时为你舍命不成?”墨紫反问他。
“他未必情愿,不过既然把命卖给了我,为我舍命似乎应该。毕竟,我花了很大一笔钱。”元澄挑眉,眼线轻轻飞起来,还挺得意。
墨紫斜瞟他,摇摇头,“你还没尝够在南德得到的教训,是不是?钱,买不到一切的。”
元澄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让她停步,“多谢提醒,你——放心。”
墨紫轻轻抽回袖子,面色禁不住有些赫然,“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自己的事就得自己当心,依赖不了别人。”
元澄看着空空的掌心,目光落在她眼里,“我以为,墨哥收服人心的本事很大,登高一呼,便有人以死效命。”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墨紫微笑看了回去,“先不说你这话真不真,我可是一点都不想有人为我死。”
“好说。”元澄将手收回袖子里,再度往林子里走去。
关于泉冢,墨紫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又问不出口。元澄离开大周的时候,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而这些相思树,至少近二十年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后来安排的。碑很干净,草很整齐,林很美丽,可见费了很多心思。难道元家还有人和他一样幸存下来了吗?
“西山听泉。元澄,你下回再有什么约的,能不能把话说全?要不是我这人有时候倔强,我刚爬到半山,就打算原路返回。这要是放了你鸽子,你可不能怨我。”墨紫别的不好抱怨,这事还是可以说两句的。
“放我鸽子?是爽约的意思?”这几个字有趣。
墨紫笑笑,点头说是。
“你似常用些有意思的说法。”鸽子一放,人就空等了。
墨紫自然不好说自己是千年后穿回来的,只好假装谦虚,“我觉得形象些,大家好听懂。”
相思林其实不大,没走一会儿,就看到白布成屏,圈出一个圆。绕过布屏,就见一块平整草地,草比泉冢的矮短,好像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毯。草地上放了三张席,席上有虎脚伏案。一桌案上有酒壶酒杯,应该是元澄的座席。
不过,吸引墨紫目光的,不是这些看似精巧的摆设,而是圆圈中心一面大鼓,以及树上挂着的一只铜铃。想来,叮咚之声就是从这两样东西发出来的。
“你这是不是就叫用心良苦?”墨紫指指那鼓和那铃,“为了制造出听泉的效果,而且居然不怕别人听见。”让人发现这西山背后埋着一家子叛国贼,他元澄的好运也就到头了。
“难道你不曾听过西山西风西面鬼?这西山景色荒僻,无寺无庵,山下只有穷村落。莫说背山有风挡了,便真有人听到,也只当是鬼怪,避之不及。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么?一百个里有九十个,根本看都不会看这座荒山一眼。剩下十个里九个到半山就会掉头,还有一个看过山顶,失望而归。”元澄在那张有酒的案前坐下,果然他已经开始独饮了。
等墨紫一坐定,白屏风后面就出来两个女子,身穿一模一样的鹅黄扶柳裙,莲步轻移,眉间点花,风姿绰约,但相貌十分普通,看过就忘的那种。
两人一个放酒壶酒杯,一个上点心倒酒,然后一言不发,跪在墨紫身侧。
墨紫左一眼右一眼,心想,能出现此时此地,应该是可靠的,可这两人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一点特色也没有,元澄对她们的信任又从何而来?
喝口酒,桃香满溢。再看点心,燕丝碧草。
“元澄,这些是——”望秋楼的酒,望秋楼的点心。
“我借花献佛,只不知借的地方可对?”元澄捏起一个点心,仔细瞧了瞧,“我想,你应该喜欢的。”
墨紫不瞧的,拿起一个就放进嘴巴里,边吃边说,“直说知道望秋楼是裘三娘出钱开的就好。实话,有些东西做得真是好吃,虽然近来别的酒楼也有仿的,却仿不像。不是材料不对,而是做法不对。不过,元澄,如今西山也来了,泉也听了,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话要挑这个地方来说?”有鬼的话,他一家子都在当听众。
“有些时日不见,随便聊聊。”元澄勾起嘴角。他虽然一直浅笑着,但这时的笑有些名堂,说不出的名堂。“我只图这里清静。”
只图清静?扯吧!墨紫也勾勾唇,摆出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正经面孔,“元大人眼光真好。”选自个儿家坟头上来聊天。
“墨哥喜欢就好。”她一叫他元大人,他就叫她墨哥,一点不含糊。
墨紫深吸口气,深呼口气,“元澄——”
“敬王府可能已经发现你爬墙的事了。”别来气,他这不是开聊了吗?
呃?!墨紫怔忡间,说话不急不徐,“终于发现了啊!那个萧将军,我是说萧少将军,反应还真够慢的,他领兵打仗,是不是喜欢围攻战,耗上一年半载,弄得人疲劳只好投降?”
元澄手握成管,放在嘴前掩笑,“这位萧少将军没你说得没用。可能是只顾冲锋陷阵的人,对后院起火这样的事就有点迟钝了吧。”
“后院哪有火?”爬墙叫着火吗?顶多冒烟。
“总之,你若回去的话,心里有个数,也有可能,一回去,就出不来了。”他要是萧维,会想尽办法不让墨紫从别人家里溜出去,尤其是这个别人家姓元。
墨紫对这种事的发生早有准备,“不怕,他就算知道我从你家出去,把墙加高了,那我就挖洞。猫有猫洞,鼠有鼠洞。”
有这么一说吗?元澄失笑,不上墙就钻洞?
“还有小衣呢!萧家那两位少爷,便是发现我是怎么出去的,也查不出她会武功,最不济,我让她给你通风报信,请你救我逃出生天。”她如今是有很厉害的帮手的。
“嗯,有道理。”元澄吃一块点心,眉头舒展,吃完补充,“我虽然不会挖洞,拆墙的本事还算擅长。”
这种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不用费心思爬墙挖洞,人直接把墙拆了。也是,好歹曾当过大官的,要么不做,做一票那就定要是轰动性的。
“不过,若萧家把你主子住的园子换地方,那应该拆了墙也什么用,毕竟,元府萧府好像只有一面墙相邻。将你们往正中间一放,敬王府高手不少,通风报信恐怕还未必能行得通。”
墨紫让这张乌鸦嘴说得头疼了,这个人啊,穿着白衣还是黑的。
●● 第229章 养人玩吧
不见赞进,白屏之内只有元澄和跪坐在身边的二女,但墨紫很安心。外面哪怕是惊涛骇浪,只要这个人在,她身上打不到半滴水。
“还请了谁?”三席坐了两席,墨紫问。
“反正等着也无趣,你不妨猜猜看。”元澄酒喝得不多,点心吃得也少。那日中秋一个接一个吃月饼的盛况,不复再现。
“金银。”几乎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啪啪啪,三声掌,元澄弯起眼,“是墨哥太能玩猜谜,还是太将那人放在心上?”
“你我三人不是结拜了吗?大哥小弟都在,中间那个怎么少得了?”虽然这场结拜的过程至今成谜,可无论如何,三人的个性是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的。可以嘴皮子上不认,可以态度上轻忽,但打心里,彼此是可以信任对方的。如果说,泉冢是元澄的一个秘密,那么她可以知道的话,金银也可以知道。她,因此,这般笃定。
“你猜得是不错,不过他十之八九来不了。”元澄瞥着那张空席面,表情里又隐藏了什么。
“元澄,你没有好好告诉他具体位置,对不对?”墨紫突然看穿。
“有,跟告诉你的一样,西山听泉。不过,他没你聪明,所以我猜他可能找不着地方。他又是特别以为自己聪明的人,说不准会爬到更高的山上去。”不邀,名义上就成了和墨紫两人,孤男寡女。邀了,那个笨蛋不开窍,他就能只看令他愉快的桃花面。妙哉。
墨紫再聪明,也不知道他想得是这个,但说,“你以后约人,真该说说清楚。西山听泉,任谁看过那张贴子,都会以为是一处名胜古迹。”
“有缘人遇之。”元澄没听进去。
墨紫无奈摇头。
相思豆在枝上摇,笑弯了腰。
“墨紫,我送你一份心意,可好?”元澄对空席可是相当满意,将视线调回来,对着墨紫。还是与她对手,乐此不疲啊!
墨紫眨快几眼,显然有点吃惊,“你不是送过回礼了?说起来,差点忘了谢谢你。亏得你,我赚了一大笔。”
“多少?”元澄很想知道她所谓的一大笔,是个什么样的数目。
“三千两。”墨紫提到这事,就有些小兴奋,“宫里给太后祝寿用的喜庆船,有船图还给木料,到期只要交初船,连涂料都不费红萸一文,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三千两就是一大笔?元澄说道,“看你高兴的样子,我本不想说的。那船户部给督造局拨了四千五百两,到你这儿却只有三千两。来你红萸的人是哪个公公?”人不在权位,该知道的,一清二楚。
“欸?你是说连桂公公污了一千五百两?”三分之一这么狠?墨紫先瞠目,很快双眼恢复正常大小,之后眯起来笑道,“我得了大头,我不抱怨。”
元澄墨眸微亮,暗赞她的忍性。
“可户部不是乱来吗?一艘杂耍用的喜庆船就给这么多银子。”可以打成金船了。
“太后七十大寿,不能怠慢。再说,要是官船场,倒确实要给到这个价。如今水境局势紧张,战事不定就是一触即发,所有官家船场将战船摆在第一优先位,便是太后寿诞也一样。其他的船都得等,等不了的,只能转向民间船场。户部拨银给宫中,向来宁可给多不可给少,到底得罪皇帝身边的人,没有好处。那些公公们,有本事就捞油水,没本事就喝清汤,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都约定俗成的惯例规矩了。”元澄喜欢看这些小贪小念膨胀起来。像他急于要办成一件事的,必须钻空子,空子越多,就越游刃有余。
“这样的惯例规矩不知会引起多大的灾难。”墨紫轻轻叹息,“不管怎样,你已经回了礼,不用再送。”还心意呢!自己贿赂他的时候就挺别扭,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