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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喧哗与骚动-第14部分

小说: 喧哗与骚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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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起来。玻璃杯掉在桌子上,摔碎了,水流得一桌子都是。昆丁跑了开去。
  ③、当前”。
  “母亲又生病了。”凯蒂说。④
  ④改名那天。
  “可不是吗。”迪尔西说。“这种鬼天气谁都会生病的。小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几口饭吃完呀。”
  你这天杀的,昆丁说。⑤你这天杀的。我们可以听到她跑上楼去的声音。我们都到书房去。
  ⑤“当前”。
  凯蒂把垫子递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又看垫子又看镜子又看火了。⑥
  ⑥改名那天。
  “昆丁在做功课,咱们可得轻声点。”父亲说。“你在干什么呢,杰生。”
  “没干什么。”杰生说。
  “那你还是上这儿来玩吧。”父亲说。
  杰生从墙旮旯里走出来。
  “你嘴巴里在嚼什么。”父亲说。
  “没嚼什么。”杰生说。
  “他又在嚼纸片了。”凯蒂说。
  “上这儿来,杰生。”父亲说。
  杰生把那团东西扔进火里。它发出了嘶嘶声,松了开来,变成了黑色。接着变成了灰色。接着就不见了。凯蒂和父亲和杰生都坐在母亲的椅子里。杰生使劲闭紧了眼睛,嘴巴一抿一抿的,象是在尝什么滋味。凯蒂的头枕在父亲的肩膀上。她的头发象一团火,她眼睛里闪着小小的火星,我走过去,父亲把我也抱上了椅子,凯蒂搂住了我。她身上有树的香味。
  她身上有树的香味。墙旮旯里已经是黑黑的了,可是我能看得见窗户。①我蹲在墙旮旯里,手里拿着那只拖鞋。我看不见它,可是我的手能看见它,我也能听见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的声音,我的手能看见拖鞋,可是我看不见自己,可是我的手能看见拖鞋,我蹲在墙旮旯里,听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的声音。
  ①“当前”。在书房里。
  原来你在这儿,勒斯特说。瞧我这儿有什么。他拿出来给我看。知道我从哪儿弄来的吗。是昆丁小姐给我的。我知道总不会看不成戏的。你一个人躲在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溜到外面去了呢。你今天哼哼唧唧、嘟嘟哝哝还嫌不够吗,还要蹲在这空屋子里呜噜呜噜个没完。快上床去睡吧,免得戏开场了我还不能赶到。我今天晚上可是要少陪了。那些大喇叭一吹响,我就要颠儿了。
  我们没有回我们自己的房间。①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这是我们出麻疹时候睡的地方。”凯蒂说。“干吗我们今儿晚上得睡在这儿呀。”
  “你们管它在哪个房间睡。”迪尔西说。她关上门,坐下来帮我脱衣服。杰生哭了。“别哭。”迪尔西说。
  “我要跟大姆娣一块睡。”杰生说。
  “她在生病。”凯蒂说。“等她好了,你再跟她一块睡。是不是这样,迪尔西。”
  “好了,别哭了。”迪尔西说。杰生住了声。
  “咱们的睡衣在这儿,别的东西也都在这儿。”凯蒂说。“这真象是搬家。”
  “你们快快穿上睡衣吧。”迪尔西说。“你帮杰生把扣子解掉。”
  凯蒂解杰生的扣子。他又哭起来了。
  “你欠打是不是。”迪尔西说。杰生不吱声了。
  昆丁,母亲在楼道里说。②
  ②”当前”。康普生太太怕昆丁出去鬼混,每天晚上都要锁上她的房门。
  什么事,昆丁隔着墙说。我们听见母亲锁上了门。她朝我们房间里看了看,走进来在床上弯下身子,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
  等你让他睡下了,就去问问迪尔西她反不反对我用热水袋,母亲说。告诉她要是她反对呢,那我就不用算了。告诉她我只想问问她的意思怎么样。
  好咧,您哪,勒斯特说。过来,把裤子脱了。
  昆丁和威尔许进来了。①昆丁把脸扭了开去。“你哭什么呀。”凯蒂说。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别哭了。”迪尔西说。“你们大家都脱衣服睡吧。你也可以回去了,威尔许。”
  我脱掉衣服,我瞧了瞧自己,我哭起来了。②别哭了,勒斯特说。你找它们有什么用呢。它们早不在了。你再这样,我们以后再不给你做生日了。他帮我穿上睡袍。我不吱声了,这时勒斯特停下了手,把头朝窗口扭过去。接着他走到窗边,朝外面张望。他走回来,拉住我的胳膊。她出来了,他说。你可别出声。我们走到窗前,朝外面望去。那黑影从昆丁那间房的窗子里爬出来,爬到了树上。我们看见那棵树在摇晃。摇晃的地方一点点往下落,接着那黑影离开了树,我们看见它穿过草地。这以后我们就看不见它了。好了,勒斯特说。哎唷。你听喇叭声。你快上床,我可要撒丫儿了。
  ②“当前”。班吉看到了自己被阉的下身。
  房间里有两张床。③昆丁爬上了另一张床。他把脸扭了过去,对着墙。迪尔西把杰生抱到他那张床上去。凯蒂脱掉了衣裙。
  ③大姆娣去世那晚。
  “瞧瞧你的裤衩。”迪尔西说。“你真走运,因为你妈没看见。”
  “我已经告发过她了。”杰生说。
  “你还会不告发吗。”迪尔西说。
  “你告了又捞到什么好处啦。”凯蒂说。“搬弄是非。”
  “我捞到什么好处啦。”杰生说。
  “你怎么还不穿睡衣。”迪尔西说,她走过去给凯蒂脱掉了背心和裤衩。“瞧你。”迪尔西说。她把裤卷起来,用它来擦凯蒂的屁股。“全都湿透了。”她说。“不过今儿晚上没法洗澡了。穿上。”她帮凯蒂穿上睡衣睡裤,凯蒂爬上床来,迪尔西走到门口,手按在开关上。“你们现在都别出声了,听见没有。”她说。
  “听见了。”凯蒂说。“母亲今天晚上不来看我们了。”她说。“所以大家还得听从我的指挥。”
  “行。”迪尔西说。“好了,快快睡吧。”
  “母亲病了。”凯蒂说。“她和大姆娣都在生病。”
  “别出声了。”迪尔西说。“你们快睡吧。”
  房间变黑了,只有门口是亮的。接着门口也变黑了。凯蒂说,“别响,毛莱,”她伸出手来摸摸我。于是我就不吱声了。我们能听见大家的出气声。我们能听见黑夜的声音。
  黑暗退开去了,父亲在看着我们。他看了看昆丁和杰生,然后走过来吻了吻凯蒂,把手按在我的头上。
  “母亲病得厉害吗。”凯蒂说。
  “不厉害。”父亲说。“你好好当心毛莱,行吧。”
  “好的。”凯蒂说。
  父亲走到门口,又看看我们。接着黑暗又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变成了一个黑影,接着门口也变黑了。凯蒂搂住了我,我能听见大伙儿的出气声,能听见黑夜的声音,还有那种我闻得出气味来的东西的声音。这时候,我能看见窗户了,树枝在那儿沙沙地响着。接着黑暗又跟每天晚上一样,象一团团滑溜、明亮的东西那样退了开去,这时候凯蒂说我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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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九一0年二月六日(一) 字数:47227
  窗框的影子显现在窗帘上,时间是七点到八点之间,我又回到时间里来了,听见表在滴嗒滴嗒地响。这表是爷爷留下来的,父亲给我的时候,他说,昆丁,这只表是一切希望与欲望的陵墓,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靠了它,很容易掌握证明所有人类经验都是谬误的reductoabsurdum①,这些人类的所有经验对你祖父或曾祖父不见得有用,对你个人也未必有用。我把表给你,不是要让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偶尔忘掉时间,不把心力全部用在征服时间上面。因为时间反正是征服不了的,他说。甚至根本没有人跟时间较量过。这个战场不过向人显示了他自己的愚蠢与失望,而胜利,也仅仅是哲人与傻子的一种幻想而已。
  ①拉丁语,正确的拼法应为reductitoadabsurdum,意为:归谬法。
  表是支靠在放硬领的纸盒上的,我躺在床上倾听它的滴嗒声。实际上应该说是表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来。我想不见得有谁有意去听钟表的滴嗒声的。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你可以很久很久都不察觉滴嗒声,随着在下一秒钟里你又听到了那声音,使你感到虽然你方才没有听见,时间却在不间断地、永恒地、越来越有气无力地行进。就象父亲所说的那样:在长长的、孤独的光线里,你可以看见耶稣在对于地前进。还有那位好圣徒弗兰西斯②,他称死亡为他的“小妹妹”,其实他并没有妹妹。
  ②指弗兰西斯·德·阿昔斯(FrancisdiAssisi,1182-1226),意大利僧侣,他著有《咏日》,里面把“死亡”称为”小妹妹”。
  透过墙壁,我听到施里夫③那张床的弹簧的格吱格吱声,接着听到他趿着拖鞋走路的沙沙声。我起床,走到梳妆台前,伸手在台面上摸索,摸到了表,把它翻过来面朝下,然后回到床上。可是窗框的影子依然映在窗帘上,我差不多能根据影子移动的情形,说出现在是几点几分,因此我只得转过身让背对着影子,可是我感到自己象最早的动物似的,脑袋后面是长着眼睛的,当影子在我头顶上蠕动使我痒痒的时候,我总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养成的这样一些懒惰的习惯,以后总会使你感到后悔。这是父亲说的。他还说过,基督不是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他是被那些小齿轮轻轻的喀嚓喀嚓声折磨死的。耶稣也没有妹妹。
  ③昆丁在哈佛大学的同学,与昆丁台往一套宿舍,是加拿大人。
  一等我知道我看不见影子了,我又开始琢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父亲说过,经常猜测一片人为的刻度盘上几根机械指针的位置,这是心智有毛病的症象。父亲说,这就象出汗一样,也是一种排泄。我当时说也许是吧。心里却是怀疑的。心里一直是怀疑的。
  如果今天是阴天,我倒可以瞧着窗子,回想对于懒惰的习性,父亲又是怎么说的。我想,如果天气一直好下去,对他们在新伦敦④的人来说倒是不错的。天气有什么理由要变呢?这
  ④美国康涅狄格州滨海一小城,哈佛大学与别的大学的学生的划船比赛在该处举行。是女人做新娘的好月份,那声音响彻在①她径直从镜子里跑了出来,从被围堵在一个角落里的香气中跑了出来。玫瑰包玫瑰。杰生·李奇蒙·康普生先生暨夫人为小女举行婚礼。②玫瑰。不是象山茱萸和马利茇那种贞洁的花木。我说,我犯了乱伦罪了③,父亲,我说。玫瑰。狡猾而又安详。如果你在哈佛念了一年,却没有见到过划船比赛,那就应该要求退还学费。让杰生去念大学。让杰生上哈佛去念一年书吧。
  ①昆丁在这里联想起妹妹凯蒂结婚那天(1910年4月25日)的情景。“那声音响彻在”是英国诗人约翰,开波尔(JohnKeble,1792-1866)的诗歌《神圣的婚礼》中的半行,全句为:“那声音响彻在伊甸园的上空,人世间最早的一次婚礼。”
  ②昆丁想起了他父亲寄来的宣布即将为凯蒂举行婚礼的请柬。
  ③昆丁想起在妹妹与推销员达尔顿·艾密司有了苟且关系后,他自己去向父亲“承认”犯了乱伦罪(其实没有)的情形。
  施里夫站在门口,在穿硬领,他的眼镜上泛出了玫瑰色的光泽,好象是在洗脸时把他那红红的脸色染到眼镜上去了。“你今天早上打算旷课吗?”
  “这么晚了吗?”
  他瞧瞧自己的表:“还有两分钟就要打铃了。”
  “我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他还在瞧他的表,他的嘴在嗫动。“我得快些了。再旷一次课我可不行了。上星期系主任对我说……”他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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