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权术-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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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怀箴冷笑,只当萦萦逃命去了。谁知不过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她一张小脸子憋得通红,脸上似乎能看到血管隐约流动,脸色越显得透明如红玉。她的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缠枝百合碗,碗中是一碗殷红的鲜血,宛如胶着的虹釉。
简怀箴低头看去,只见她雪白的手臂之上,竟被划开一个偌大的伤口,红色的鲜血仍在往外涌出,与白玉般的玉臂交相辉映,格外怵目惊心。
萦萦忽闪着大眼睛,越显得天真无暇:“不是说要用血才能解掉你的毒么?这是我的血,你喝掉它吧。”
血色映在简怀箴的瞳孔之中,染成一眸霜红,她忍住体内的的剧痛,抬眸看了萦萦一眼,叹口气说道:“不必了。”她挣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浑身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跌倒在黄花梨雕花架子床上。
萦萦跺跺脚,睫毛上一滴泪珠儿莹莹亮,她咬着下唇说:“这皇宫里头,只有你和十三娘对我好。我不能让你死。”说完,就走上前去,把鲜血灌到简怀箴口中,鲜血洒了半碗,滴落在镶云纹如意被上,红得如斑斑点点的红梅绽开。
“你”简怀箴气息越的弱了,只觉得如同置身火海之中,忍受烈焰灼烧一般。过了一会儿,却又似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万里冰封,冻得人瑟瑟抖,冷冽渗入骨髓之中。
在冰火两重中挣扎一会儿,竟像是过了半生半世那么久远。等到身子渐渐平复,简怀箴惊觉澜沧冰蚕毒的毒性在自己身上竟然已经不再起作用,疼痛和蛇虫啃噬的感觉竟在冰火两重的挣扎后化去。
“你”她美丽的眼眸中针打过去,却也仍打中公孙十三娘的腿部穴道。她的腿脚一阵麻痹,再次瘫倒在地上。
“是她逼你放血的么?”简怀箴双目冷冽,似能穿透人心。
萦萦却笑得天真无暇,双眸清清浅浅:“不是哪。以前师父每天都叫我放血给她喝,把我关在房子里面不许我出去,动不动就打骂我。后来我偷偷跑出来,拿人家的包子吃被追着打。十三娘救了我,给我好吃的好玩儿的,带我进皇宫。萦萦没有什么报答十三娘的,就每天都给她一碗血。”
简怀箴心思沉沉浮浮,看着萦萦一派天真的小脸儿,心中莫名酸涩如斯。世情薄,人情恶,却不曾想到世情人情比纸还薄。
她的眼波中藏着凌厉的刀锋,穿透公孙十三娘的心肠:“公孙十三娘,你是不是在练万毒寒冰掌?若不然,为何要萦萦给你供血?”
公孙十三娘的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呼吸急促而沉重,仓皇道:“我不曾练过什么掌。是是当初我去参加天下名厨聚会,因是一介女流,被人瞧不起,我心里未免不服气。恰好当时我见到萦萦被人追打,我现她的面容同一本《神厨札记》中提过的‘菜女’很像,便收留了她”
公孙十三娘惊慌地看了简怀箴一眼,继续说道:“《神厨札记》中说,天下有一种人,从婴儿时期就服食二十多种毒药,他们的血是珍宝,做调料放入菜肴之中,菜肴会变得鲜美难胜。我见萦萦是‘菜女’,我就”
简怀箴不觉心冷如碎,彻骨寒凉,天下之中,竟有这么荒谬难解的事情。可见从古至今,最毒的不是毒蛇,而是人心;最荒芜的不是沙漠,而是人的良知。
萦萦显然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窝中,噙着两颗大大的泪花儿,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呆,整个人失魂落魄,显然是受到重大的打击。
简怀箴叹口气,拖着萦萦往外头走。她的手微微颤抖,可见心中极为隐忍。走到门前,她转过头来对公孙十三娘说道:“萦萦我带走了,以后你不必再见她。”说完,已从袖中飞出一只梅花针,梅花针直插入公孙十三娘头顶的百会穴,她还没来得及呻吟一声,便跌倒在地上气绝而死。
简怀箴早已若无其事带着萦萦走出门去。她心中明白,公孙十三娘留不得。她对萦萦惨绝人寰,为一己私欲不惜伤害弱质,已经是死有余辜。方才下毒害自己的事儿,她多半也参与其中,她若是知道自己身怀武功,泄露给如妃知道,带来的灾难恐怕难以预计。
所以,她非死不可。
只是,她不想让萦萦知道,不想让萦萦去面对。
简怀箴带萦萦回到长春宫,向王贵妃禀明所生的事情,只略去公孙十三娘一节。王贵妃因着萦萦救简怀箴,便行使统领六宫只责,下诏命落雪公主不得再追求萦萦当日冒犯之罪。落雪公主虽然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公孙十三娘突然死去,太医查不出她的死因,便作是病死上报。等到消息传到萦萦耳中,已经是几日之后。她很是伤心几天,也很快就忘记了。
………【第二十一回,贺圣朝】………
五月初一,是朝中的大日子。朝鲜王朝的世宗大王李元正前来京师访问。
李元正名叫李祹,字元正,年仅二十五岁,是朝鲜王朝的第四任君主。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文治武功,无不精通。不仅政治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在语言、医药、天文历法等皆有所成,又曾经于永乐十七年大败倭寇,解救一百四十余名大明子民。
然而,最教他得意的事儿有两样,一样礼乐,一样武功。
李元正到访那日,云意春深,天空像是被流泻的蓝色彩墨洗过一样,万里无云。抬头看去,入眼尽是大片大片的湛蓝蔓延无尽,仿佛是澄澈明净的琉璃瓦。
太子朱高炽率领皇太孙朱瞻基、三公、三孤、六部等各级官员亲自迎出北京城外,把朝鲜国王和大臣使节迎入紫禁城内。李元正先去乾清宫向朱棣行三跪九叩大礼,后去华盖殿参加宴会。
华盖殿檐牙高啄,四角攒尖,屋面黄色琉璃瓦异彩流光,中间铜胎鎏金宝顶富丽堂皇。
前石阶东西各一出,南北各三出,中间为浮雕云龙纹御路,踏跺、垂带浅刻卷草纹。
门两边为青砖槛墙,上置琐窗。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整个殿堂屹立紫禁城诸殿中,犹如长桥卧波,金碧辉煌。
朱棣端坐在雕龙髹金大椅宝座之上,王贵妃陪坐在他身边的雕鸾髹金椅上。椅后设雕龙髹金屏风,左右各有宝象、仙鹤、角端、香筒各二对。
李元正见礼后,陪坐在朱棣下右侧。再往后是太子朱高炽、太孙朱瞻基、三公、三孤以及各正三品以上官员。左侧座是权贤妃、再往后依次是如妃、各级妃嫔和公主们。
王贵妃一心希望朱棣与简怀箴父女相认,屡次为他们制造见面机会,便也带了她一同前来。
李元正头戴香皂皱纱九旒平天冠,身着紵丝大红织金衮龙暗骨朵云袍常服,腰间佩戴着五色珊瑚玉旒珠玉带,足蹬栗色皂鹿皮靴。
他年方二十五岁,生得面如冠玉,形容出众,眉目之间却自有一种王者威仪,整个人雄姿英,举止不凡。宴会中的公主、侍女见到,无不为之倾心不已,芳心暗许。
宴会开始,一时间佳肴美酒次第送上,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声,人人都为之赏心悦目,心神俱醉。
酒足兴浓,宾主俱欢之时,如妃抿了抿唇上的胭脂红,笑靥如花道:“本宫听闻大王不仅文才武略俱佳,于声乐、天文、医药也有研究,可谓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说话之间,她头上绛红点翠珠钗上的红色流苏轻轻摇动,在酒樽中投下一抹妩媚的海棠红花影儿。
如妃是聪明人,一言一行自有她的打算。她见李元正天纵英才,朝鲜王朝现今声威卓壮,便想倾尽心力笼络,以图将来为己所用。
李元正拱手长笑,眉目间俱是倨傲之色:“娘娘过奖。元正至今尚为逢遇敌手者,也唯有武功与声乐两样。其余不过皮毛罢了。”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朱棣的面上也微微露出尴尬之色。若是承认李元正的武功与声音造诣所向匹敌,无疑会折辱明朝天朝大国的声威。若是言语责难,又难免显得狭促气短,招人话柄。
朱棣正犹豫间,如妃已然漫声笑道:“大王武功高强,率领臣民保家卫国,实乃朝鲜臣民的福祉。我们这紫禁城中,也有一位武功高手,迄今也不曾遇到敌手。两位可谓是势均力敌,可喜可贺。”
如妃笑得淡然,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自得。她在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二十余年,自然是手段高明的人。她明白李元正少年得志,傲气满怀,若是想与他结交,自然要先挫挫他的锐气,教他心悦诚服才好。是以,她才用极其隐晦的言辞向其挑衅。
李元正闻言,面上当即露出不不屑一顾的神色。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不妨教他与元正切磋一下如何?元正听闻中原天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向来仰慕得很。”
朱棣扭头望着如妃,如妃粲然一笑,玉齿生华,似是成竹在胸。朱棣这才神色松动,朗声笑道:“既然元正这么说,如爱卿便教你所说的武功高手与他切磋吧。”
“好。”如妃盈盈一笑,眼波顾盼间,已然说道:“既然皇上和大王都已下令,江少傅就勉为其难吧。”
“是。”江少衡从座中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羽扇纶巾,显得飘逸绝伦,气质清华,一时之间竟把座上的皇子皇孙俱都比了下去,连朱棣和李元正也不禁暗暗赞叹。
朱棣略一沉思,又开口缓缓说道:“今日你们只是切磋,旨在精益求精,都要点到为止,免伤和气。”
江少衡与李元正俱都应着,走出席外,站到正殿中央。江少衡清逸出尘,一身白衣似雪,拂了光影还落。他面上笑颜疏离,容光清浅,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李元正则鲜衣怒马,意气风,眉心衔着一种从容不迫,浑身上下散着王者之气。
李元正的武器,是一柄吴钩,遍体精亮,一眼就看得出是精铁打造。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自古以来,吴钩与英雄相得益彰。
而江少衡手中,除了那把韧纸精金的摺扇,再无他物。
李元正磊落一笑,抱拳,朗然道:“江少傅,请亮出武器吧。”
江少衡遥遥若高山之独立.颔笑道:“少衡的兵器,已然在手中。大王请。”
李元正恼怒不已,窃以为江少衡以摺扇为武器,是仗着人多势众,羞辱于他。他举起吴钩,一记杀招,向着江少衡直冲过去。
眼看着吴钩的刀尖儿就要落在江少衡的肩头,他倂臣妾准备歌舞丝竹,也只是献丑罢了。不若请大王为皇上弹奏一曲,如何?”权贤妃是朝鲜人,对李元正难免庇护,方才见他输给江少衡,心中不悦,是以想为他挽回颜面。却不想“天下无双”四字,又触动朱棣心绪。
王贵妃见朱棣微露不悦之色,已然明白他所思想,因而打圆场说道:“大王工于琴箫,可喜可贺,皇上亦有心请大王演奏一曲。只是本宫听人说起,所谓‘锦瑟和鸣’‘琴箫合奏’,所将就者都是一个‘合’字,如今大王形单影只,无人应和,不如改日再行演奏。如妃以为如何?”
王贵妃刻意询问如妃,言语之间隐约责怪她不该挑起今日之事。如妃面上笑意凝僵,隐忍回答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朱棣闻言,亦点头称是。
权贤妃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