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礼好看小说-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爬到土崖边。土窑的三角洞窗敞开着,月光将窑里的一切照得真真切切,我们看见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没了,李保贵将何青莲按到了床上,嘴里咿咿呀呀叫喊着;何青莲两手使劲抓着他的肩膀,两条腿蹬来蹬去,嘴里也咿咿呀呀,像哭又不是哭。
小毛头说:李保贵将那女的打哭了,咋办?
我说:再看看,要不行咱就去叫根儿爷,李保贵最怕他。
我们等了一会,两个人都爬起来了。李保贵坐在那里,那女人给他卷了一根旱烟,还给他点着了火,不像是被挨打的样子。
小毛头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保贵是半月后被根儿爷的铡刀削死的。
李保贵和何青莲的事情很快在北村传得沸沸扬扬,根儿爷当然也听说了,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喝下了半斤烧酒,拎着一把铡刀敲响了何青莲土窑的栅门。李保贵骂骂咧咧开了门,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头就被根儿爷削下来了。瑟缩在土炕上的何青莲吓坏了,拉被子裹住身子,哭泣道:根儿哥,你知道,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根儿爷将一口痰吐在地上,说:这话别跟我说,穿上衣服!
何青莲问:你想干啥?
根儿爷没有说话,一脚踢开李保贵的人头,走到窑门外面,背过身去。
何青莲穿上衣服,望着地上的李保贵不敢动弹。
根儿爷喝道:出来,跟我走!
他一手提着李保贵的人头,一手拎着带血的铡刀,一声不吭往前走;何青莲吓得哆哆嗦嗦,跟在他的后面,等到根儿爷停住脚步,她才看清是埋许二巴子的乱坟岗子。许二巴子死后,没有入祖坟,就埋在这片乱坟岗子里,鼓起的坟头小得几乎看不到了,可根儿爷记得,他在坟头旁栽了一棵泡桐,如今泡桐树长得碗口粗细了。
根儿爷喝道:跪下!
何青莲扑通一声跪到许二巴子坟前。
根儿爷说:少东家,你交代的事情我没办好,我对不住你啊。
何青莲抖作一团,说:根儿哥,当年我不愿意,是因为他们吓唬我,不让我……
根儿爷呸了一口,说:放屁!你哪里知道少东家的心思!他早知道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他那是为了你啊!可你愧对了地下亡人!
何青莲一下愣在那里,接着号啕大哭。她爬到根儿爷身边,说:根儿哥,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根儿爷别过头去,道:你走吧,杀你脏了我的手!
根儿爷手里那把铡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何青莲没敢动弹。
根儿爷喝道:滚,赶快滚,少东家有休书在先,你跟许家没有关系了!
何青莲站起来,战战兢兢走几步,见根儿爷真没有杀她的意思,跌跌撞撞向黑夜里跑去……
根儿爷没等公安的人来抓他。他在许二巴子坟上坐了半个晚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快到天明的时候,一头撞到了梧桐树上。
一年后,我们这里有人到临近的河南濮阳去,说是在集市上看见了何青莲,她疯了,大热天还穿着棉裤棉袄,逮啥吃啥,在大街上一会儿哭一会儿唱,不过模样还是那么好看,嗓子还是那么好听。
再一年,我们村来了一个打铁的小炉匠,是河南来的,当他听说我们这里就是北村时,怔了好久;晚上息炉以后,我见他转悠到村北再次废弃的土窑前,默默吸了好大一阵旱烟。
王秀礼好看小说2
●陈盖的复仇方式
陈盖儿要找村长报仇,就看上了村长的老婆。看上别人的老婆是件挺麻烦挺罗嗦挺恼人的事情,何况陈盖儿看上的是村长的老婆。陈盖儿原来有老婆,是半年前买来的,村长报告了派出所,来辆警车拉走了。陈盖知道是村长将他老婆弄走的,将村长恨得嗑吧吧响,他发誓要报复村长。没了老婆,陈盖儿只好跟一条黄牛过日子。跟黄牛过的日子不好受,吃饭睡觉陈盖都在想他的老婆,想得急了,朝照村长家的院墙就是两脚,将院墙踹得咚咚响,踹着骂:“我日你老婆的!我日你老婆的!……”村长老婆屋里听见了,墙上探出头问:“狗日的东西你干啥呐?”陈盖说:“墙上一对蝎虎狸子,娘的大白天就配对!我日你的!”一脚将墙上的壁虎踹下来。村长老婆就笑骂:“狗日的眼馋啦!日吧日吧,日到蚂蜂窝里蛰死你!
陈盖说蛰死吧蛰死吧,蛰死也比这干耗着强!
村长在镇上承包了一家旅馆,旅馆里有十几个东北服务员,村长有了鱼吃就一个月一个月的不回家,老婆水香只好在家一直闲着不用。没有人用的女人精力特别得旺盛。精力旺盛的女人睡不着觉,特别是春天、夏天,身体里老有力量往上涌,消耗不掉,就一遍一遍在院子里洗,弄得水声哗哗啦啦。 陈盖最受不了的,就是房后哗哗的水声。他知道那是村长老婆水香在洗她那一身白颤颤的肥肉,哗啦哗啦,他听见就睡不着。睡不着就烦,烦了就起来,满院里转圈儿。院子里除了他和洞里的老鼠,就剩下老牛一个喘气的,满院转圈的陈盖心里的气儿出不来,就朝着牛腚踹一脚,踹得老牛莫名其妙,吼叫着在圈里蹦;老牛被缰绳拴着,蹦也蹦不出去,瞪大牛眼怒视着陈盖儿,鼻子扩张着大口喘气。陈盖说:“咋着呀你?村长我都不怕了我还怕你瞪眼吗?”老牛打个喷嚏,摆摆头,白沫子甩了陈盖一身一脸,陈盖觉得没意思,骂声:“君子不跟牛治气!”搬架梯子上了房。
村长老婆已经涮洗完毕,后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陈盖儿觉得没意思,撤条床单盖在身上,就睡在了房顶上。月光如水,蛙声如潮,凉风习习,陈盖作了一个梦,他梦见村长老婆那光溜溜的白哗哗的。醒来席子上黏叽叽的湿了大一片。
第二天上午,村长老婆到他家来找撂蛋的鸡,陈盖看见女人就想起房顶上的梦,脸唰地红了,耳边哗啦哗啦水响,眼前总是白花花的。女人冲他一笑,从陈盖儿家鸡窝里抱过母鸡,让它看着陈盖的鸡窝,连打鸡头三巴掌,意思是叫母鸡记住这不是属于它的窝。村长老婆打她的鸡的时候,陈盖手足无措地望着女人,女人打一下,陈盖儿的嘴抽搐一下,像女人的肥掌打在自己脸上。女人收拾完母鸡,问陈盖儿:“没下地去呀?”陈盖一激冷,还没等答话,女人抱着母鸡出了家门。陈盖儿受不了女人这种模样,望着呢绒裤勒进肉里的肥臀,一口黄痰吐到屋墙上,忽然一个恶毒的念头生出来,出来就膨胀成一颗树。
天黑下来的时候,陈盖凑合着扒拉口饭,塞给老牛一筛子草就爬上了房顶。上了房顶他就开唱:
那个――
高的是高梁
矮的是棉花,
不高不矮的是芝麻,
芝麻地里套小豆,
小豆地里套西瓜,
哥哥也——
有心给你摘个吃,
又怕你呀——
吃馋了嘴儿把秧拔!
……
后院哗啦泼出一盆水。女人笑骂:“干嚎你娘个蛋呐!有本事你嚎一晚上!”哐哐啷啷将盆子水梢搬出来。“龟儿子你看好了哇——”哗啦一盆水倒下来。按着街坊辈儿,村长长了陈盖一辈,村长老婆不将他当男人,依旧将水弄得哗哗响,一下一下浇到陈盖儿的心上。房上没有了动静。月亮亮的,院子里亮若白昼。天上的星星躲躲闪闪,树上的知了吱吱鸣叫,几只蝙蝠在半空里上下翻飞。陈盖被眼前的女人弄呆了,她想不到女人敢这样,一白天反复设想的情况一个也没有出现,一心一意要报仇的陈盖儿半跪在席子上,手足无措,呆如木鸡。
后院没有了动静。女人拎来席子,不遮不掩,旁若无人地睡在了院子里,仿佛睡在自家的炕头上。陈盖儿直勾勾望着月光下那条雪白,喉咙里窜过一股生烟,五脏六腑燃烧起来,烧得他头昏脑涨,嗓子火辣辣地疼。手不是自己的了,腿不是自己的了,头不是自己的了……陈盖不知道将自己怎么办。房上垛着一大垛谷桔,陈盖一个拨愣倒立在谷垛上……风在吼,马在叫,陈盖心里在怒吼……倒立在谷垛上的陈盖觉得从头到脚噼哩啪啦燃烧起来。
院子里的女人其实没有睡着,她将什么都看到眼里,嘴上无声,心里吃吃地笑,就像老猫戏耍一只猴急的老鼠,浑身上下充满一股快意。她量其龟儿子没有圈圈儿跳。
陈盖儿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火碳,嘴里哼哼叽叽:“娘哎,俺受不了啦!教俺死了吧……”
女人说:“喊你娘的蛋呀。想死就死,一头从房上扎下来就完啦!”
陈盖听了一怔,爬起来,头伸过房檐,说:“我扎下去了。”
女人说:“扎吧扎吧,一头扎下来啥烦都没了。”
陈盖说:“可是你教我扎下去的。”
女人说:“扎吧扎吧,光说不练嘴把式。”
龟儿子陈盖一头从房上扎下来,“普通”一声蹲到村长家的麦桔垛上。
杨兴正搂着他的傻老婆睡午觉,忽听外面一阵炮响,惊得撒开老婆跳起来。杨兴骂骂咧咧爬起来隔窗一望,原来陈盖爬到房顶上,正一个接一个地点两响,吓得院子里鸡飞狗叫。杨兴跑到院子里,冲房顶上的陈盖骂:“你他娘的神经啦?不过年不过节,好不好的放哪家的炮?”陈盖说:“我高兴我不放炮?我高兴我就放,就放!”又点燃一只两响,斜刺着往杨兴的院子飞过来,“嘭、叭”,吓得杨兴院里的黄狗夹着尾巴嗥叫着乱蹦。陈盖看了仰天大笑。杨兴骂:“你狗日的疯啦?”陈盖嘻嘻地笑,问:“我的炮响不?”杨兴说:“响你娘的蛋,老婆都跑了,还能哩!”陈盖说:“谁说我没老婆?老子的老婆比你的白,比你的胖。”说着又点着一只。杨兴说:“你他娘的有本事放到天黑。”骂完钻回屋里,睡他的午觉去了。
那天陈盖的两响果然一直响下去,惊起北村半街筒子男女。他们以为陈盖真的疯了,远远地望着他在房顶上一边放炮一边唱,没有人敢靠近他,没有人去阻止他。他们知道陈盖的老婆没有了,没有老婆的男人日子实在难过哩。陈盖没有亲人,老牛是他唯一的伴,可老牛管不了陈盖,它被拴在牛棚里,莫明其妙地望着它的主人,它不知道陈盖身子里燃着一团火,正噼哩啪啦烧得正旺。村长的老婆水香躺在床上的凉席上,十分得意地望着房顶上这个疯了般的男人,心里十分受用。她不去阻止他疯狂,她高兴一个男人在那里为了她噼哩啪啦地燃烧。
几个月里村子里沸沸扬扬。可村长不知道,村长不回他的家,没有人跑到镇上告诉他这种事情。村里的人觉得陈盖算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村长耀武扬威,统治了北村十几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次陈盖做到了。他们想象着村长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一定是很好看很解恨的样子,好像自己扇了村长的脸,看到了村长气急败坏痛哭流涕模样。
村长知道老婆和陈盖的事已是几个月以后。村长一天晚上回家取东西,钥匙插进街门的锁眼儿里听见了一种声音,脑袋瓜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使劲一拧,钥匙却断在了锁里,急得他疯狗一样嚎叫着砸门。
村长叫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