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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承担天职的人们-第6部分

小说: 承担天职的人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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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毅飞作为团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来一连并非是自己的意愿,尽管他喜欢接受挑战,可这里是全团的标杆,干好干坏都是众矢之的。来时,政治处主任明确告诉他,做好长期打算,虚心向邢志武同志学习。一年多了,在邢志武或多或少的排斥态度中,始终没有完全融合,好像其中还有其他原因。是偏见、嫉妒、还是彼此之间存在的差异?孙毅飞做着各种猜想,同时,又在考虑自己的应对方法。

  车站里,每当有放行列车通过时,大家都投以羡慕的眼光,目送列车远去。渐渐的,没有出发消息的等待,使大家变得麻木了,只是静静躺在地板上。

  漫长的寂静中,前方传来了军号和汽笛声。

  “全体登车!出发!”前面传来团部命令,车下来回移动的绿色,立刻收缩到车厢里。列车在太阳快要西下时,喘着粗气,又开始启动。车厢里重新活跃起来,心急的战士,纷纷站在车厢门口,伸长脖子,向列车行进前方张望。

第四章
第四章

  
  紧邻毁坏的京广铁路旁边,刚刚铺设不久便道,钉在枕木上的钢轨,还没有来得及取直垫平,在残阳的余光下,两条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钢轨,已被不断通过的重载列车,碾压得闪闪发光。军列以不到二十公里的时速,摇摇晃晃,缓慢行进。

  铁路两侧,看不见人影和炊烟,看不到一个完整村庄,残墙断壁中,几乎没有一间竖立的房屋,四周死一般寂静,偶尔看见一两条野狗,在啃食尸体。

  京广铁路的路基,被洪水斩断成无数节,很多地段被夷为平地或冲成大水坑。轨排悬挂在水面上,有些地段的钢轨,拧得像麻花一样,断裂的水泥枕挂在钢轨上,在半空中摇晃。铁路的东侧,还可以看见冲到路基下面的火车车箱,淤泥里露出残缺的车邦。路基两旁,成排的树倒在地上,有的被泥土埋住一半,还站立的树,都向东倾斜,十几米高的树梢上,挂着破布和杂草。

  随着列车的行进,到处可以看见散落在荒野中,被水冲烂的家具、衣物和锅碗瓢盆,随处可见一洼一洼的积水。一些水面上,漂浮着肿胀腐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阵阵涌进车厢。暴露在荒野上的尸体,让人不寒而栗,一座座新坟前,缥缈着阵阵升上天空的青烟……。

  短短几十公里路程,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黑暗中的寂静,越来越模糊的家园,洪水退后二十多天了,仍然难以随水消失的惨景,被牢牢定格在大家的脑海里。常年在大山中施工,险情、塌方、洪水、泥石流,战士们见得多了,可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惊愕地睁大眼睛,挤在一起,紧紧握着拳头。

  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遮挡住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车轮的“咣噹”声外,出奇的安静。列车在缓慢行进,战士们站在门口,努力在黑暗中搜寻生命迹象。

  真实残酷的画面,何止是超出想象。孙毅飞的心跳在加速,眼前似乎再现洪水形成的那一刻,河堤决口,水库破坝,十几米高的暴虐洪水,借着夜色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带着可怕的“隆隆”巨响,城墙般竖立翻滚着向前推进,摧毁所有阻挡它前进的障碍,所到之处,树倒房塌,人畜不留,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东西。

  震惊之余,孙毅飞定了定神,扫视了一下身边的战士们,虽然看不清大家的脸,却感到战士们呼吸的急促和沉重,中间夹带着轻轻的抽泣声。

  “前面有灯光。”一个战士喊道。

  不一会儿,列车停了。

  “各连队赶快下车,30分钟内卸完全部装备!”车下传来团部命令。

  顿时,空旷原野上热闹起来,马达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孙毅飞一边指挥全连紧张卸车,一边借着列车灯光,打着手电筒,察看周围地形。

  “各连长指导员,马上到团部开会!部队就地宿营!”前面再次传来团部命令。

  列车一走,又陷入黑暗,除了干部手中的手电筒,还能给出微弱的亮光外,大多数战士都在摸黑整理自己的装备。

  “屁话!黑灯瞎火的,到处是积水,臭烘烘的!怎么宿营?”黑暗中,不知是谁发着牢骚。

  孙毅飞在黑暗中找到李中海,说:“副连长,刚才我看了一下周围地形,积水太多,部队不容易集中宿营。我看把床板架在轨排上不错,虽然悬空,但那里地势高,也相对集中,安全些,你再看看。我和连长去开会,你赶快安排大家休息,天一亮恐怕再也没有时间啦。”

  李中海说:“好!你们赶快去开会吧,我来安排。”

  在先遣队搭建的帐篷前,团长看了看列队的干部们,严肃地说:“同志们!”

  心情沉重紧绷面孔的干部们,立刻立正,团长还礼,继续说:“咱们废话少说!灾区的情况,一路上你们都看见了,就是铁石心肠,也该动心啦!军委把我们从千里之外调到这里,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清楚!这么多兄弟部队都来到这里,是英雄还是狗熊?明天。”团长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继续说:“现在已经是今天喽!要见真功夫啦!都说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我们报答人民养育之恩的时候啦!拿什么报答?就是拼命!坚决按期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我的脸上不好看,你们也不光荣!当然,我相信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决不会落在兄弟部队后面!”

  “今天是9月5号,师里的命令,是十天完成任务。我的要求是:一个星期内,我们团要完成全部任务!军委领导在国务院,当着周总理的面,立了军令状,我在师领导面前,也立了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脱下军装回家去卖红薯!你们都是带兵的人,怎么干?各连自己回去想!”

  团长说到这里,停下来笑了笑,说:“能不能完成?牛皮我是吹出去啦!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们说怎么办?是让人家笑话,还是不蒸(争)馒头争口气,拿出我们这支英雄部队的气势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了看面前的队伍,问:“邢志武来了没有?”

  “到!”邢志武在人群中回答。

  团长说:“你们是咱们团的第一连,和兄弟部队接壤,直接面对兄弟部队的挑战。说说,你们有没有信心?”

  站在队伍前面的邢志武“嘿嘿”笑笑,随即坚决地说:“团长,那还用说?军人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时候,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话咱也不会说,一句话:拼啦!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按时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我们不配做个军人!你撤我的职!开除我的军籍!让我回家种地去!”

  “好样的!”团长带头鼓掌,其他干部随即响应,也都叫喊着:“一连长说得对!

  拼啦!坚决完成任务!”

  团长挥了挥手,说:“好!我看你们的行动,静候你们的佳音!下面参谋长把情况具体说明一下。”

  回连队的路上,孙毅飞对邢志武说:“连长,你刚才的几句话,说得比大道理更有意义,更实在!我看,配不配做个军人,才是咱们一连的核心,做个合格的军人,应该是咱们一连的灵魂。”

  邢志武得意地说:“这算什么?咱们一连,别的不敢说,从来没有丢过人现过眼!吹牛不是咱们连的本事,到时候拿下任务,那才是咱们连的真本事!”

  黑暗中,孙毅飞自言自语地说:“天职,什么是天?什么是职?”

  邢志武刚才在干部会上的兴致,似乎还没有充分发挥,脸上继续挂着得意的笑容,问:“你瞎嘟囔什么呢?”

  孙毅飞说:“嗷!没嘟囔什么。我在想,到底什么是军人的天职?连长,你是怎么理解的?”

  邢志武不假思索地说:“天职就是……。”他一下噎住了。“咳!这舞文弄墨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什么条件也别讲,坚决执行呗!”邢志武的兴奋劲儿正高,没有挑剔孙毅飞的话题。

  孙毅飞说:“刚才你在回答团长的时候,‘天职’这两个字我就在反复琢磨。天职,重要的应该是这个‘天’字,什么是这个天?只有真正理解了它的含义,‘职’才能落实到实处。”

  “嗯!有道理!说说,怎么理解?”邢志武兴致不减,问道。

  孙毅飞说:“我是这样理解的,不一定对。天,对咱们中国军人来说,是国家,是人民,没有比这个天更大的!要是让这个天塌啦,军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军人受命于国家和人民,承担起支撑保护这片天地的职责,大概这就是天职的含义吧!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才可能有这样的认识。”

  邢志武点点头,说:“嗯!有点意思,你这脑袋还真能琢磨!把这些和战士们好好说说,给大家鼓鼓劲。”黑暗中,邢志武不禁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年轻搭档。

  回到连队宿营的地点,孙毅飞走上晃晃悠悠高高悬空的轨排,用手电照了照轨排下面的积水,用脚使劲跺跺枕木,又检查了战士们铺的床板,见有的战士把床板单独放置,说:“这可不行!单个的床板一晃荡,人容易掉下去,还是并在一起安全。”

  说完帮着战士把床板并好,然后对战士们喊道:“大家抓紧时间睡觉,天一亮,我们再也没有时间啦!”

  悬空的钢轨,几十个人在上面走动,不停地晃动摇摆,孙毅飞仔细辨认脚下的枕木,小心翼翼走下轨排。

  动作快的战士,已经拿着毛巾跳进轨排下面的水坑,冲洗这两天身上散发出的难闻气味,清除浑身粘糊糊的汗液,有些讲究的战士甚至刷起牙。

  时针已经指向深夜二点,大家解开背包挤在一起,把雨衣盖在被子上遮挡露水,很快便在晃晃悠悠悬空的钢轨上,与大地一起进入梦香。连火车排出的巨大气浪吹起被子,肚子在“咕噜,咕噜”使劲叫,都没有人再去理会。

  孙毅飞和连长,马上要跟随营里,去新的营地查看地形划分营区。再过几个小时,部队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建立新的营地,投入抢修战斗。

  月亮终于钻出云层,明媚的月光,洒在被洪水浸泡滚压后,异常坚硬的土地上,留下一行人匆匆的身影。

  天刚朦朦亮,战士们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起床号音划破了天空。 

  昨天夜里洗脸的地方,水里浮着两具已经肿胀腐烂的尸体,水面上漂满令人作呕的黄色泡沫,一股股恶臭迎面扑来,所有的人都惊愕了,一些昨夜还用这些水洗澡涮牙的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战士们开始紧张搬运帐篷和装备,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连队在离铁路一里多路的一个村庄边,竖立了营地。村庄里的房屋全部倒塌,为数不多的村民,稀稀拉拉从村庄里走出来,好奇的向这边张望,看见部队后,他们的脸上渐渐露出微笑。

  几个老乡走到营地附近,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好奇的围着正在架设的帐篷,绕了一圈又一圈,仔细看了帐篷的每一个结构,用手捏了捏帐篷的棉毡,站在搭好的帐篷门口,伸头向里面张望。惊奇,使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兴奋,拉平了他脸上每一道皱纹,不到两袋烟的功夫,房子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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