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罪案 强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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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想象了一下茉莉那时的脸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吧,就按你说的,这事儿我们彻底烂在肚子里——但从今天开始,接下来两个星期的衣服都是你洗。”
李毕青一口答应:“成交!就这么说定了!”
里奥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外衣,“我睡了多久?”
“五个,或者六个小时吧,外面天开始黑了。”
“难怪我觉得胃都饿穿了,出去吃点东西吗,今天好像才吃了一顿。”
“是半顿,”李毕青纠正道,“路上快餐店买的汉堡我只吃了半个,那玩意儿实在太难吃了。”
“或许我们可以在镇上找到一家口味还不错的餐馆。”
“晚餐后去县警局散个步?我总觉得那个母亲身上还有疑点,蕾妮很可能不是她杀的。”
“为什么?”
“她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像这类型的疯子杀人会直接拿菜刀砍,而不是给受害者的双手绑上一个结实的交叉结,再细心地把腰间铅袋上的商标刮掉。”
联邦探员回忆了一下那具尸体,恍然道:“你就是根据这个,猜测凶手不止犯下这一宗案子?”
“那女孩嘴和鼻腔里没有淤泥浮藻,是死后被扔进湖中央的,至少在弃尸方面,他是个老手。”
两人边谈论案情边换了件外衣,然后一同走出房间。
路过大厅时,柜台后面那个化浓妆的女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他看起来比中午那会儿好多了,”她朝里奥努了努嘴,试探性地问李毕青,“我还以为他生了什么重病。”
“不,他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觉。”华裔男孩回答。
女人觉得他此刻温和得与拍柜台咆哮时判若两人。不过可以理解,欲求不满的年轻人总是比较情绪化,看来她给对了房间钥匙。“我们旅馆的king size bed相当不错,对吧?”她自得地说道,“你们可以多住一阵子。”
里奥和李毕青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眼神,脸上有些发热:忘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今晚该怎么过?如果现在要求再开个房间,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李毕青犹豫片刻,对柜台后面的女人说:“呃,还是换成两个单人间比较好。”
对方朝他们戏谑地撇了撇嘴角,丢下一句:“你们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随后继续埋头整理她的账目去了。
第27章 记忆的鬼魂
在县警局的审讯室里,里奥和李毕青见到了那名被当地报纸称为“恶魔母亲”的中年妇女。她的双手被铐在金属桌上,依然是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对一切漠不关心的麻木模样,对另外两个男人的问话也全无反应。
“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旁边一名县警说,“她不会开口的。当初杀了小儿子后,也是这副德行,她知道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
李毕青仔细地观察她,从头发丝到脚尖,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他发现她的手上都是旧伤,右手食指曾经断了一节,蒙住伤口的外皮如今已经长好,看起来像一截光秃秃的树枝。其他手指上也有不少撕裂后又愈合起来的参差不齐的伤口。
“贝莱丽,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像在对空气说话。
里奥把目光移向肥胖的县警,后者耸肩:“谁知道,疯子很容易把自己弄伤。”
李毕青重新翻看她的档案,目光停顿在陈年旧纸中的几行文字上。他把档案往里奥面前推了推,手指点着那里问:“这是个弓虽。女干案吗?发生在四年前。这里提到对方除了弓虽。女干还把她弄得遍体鳞伤,咬断了她一节手指。”
里奥浏览了一遍,点头说:“应该是那次事件造成的。因为她精神方面有问题,无法提供清晰的证据,最后犯人没有抓到,这案子一直没有结。”
李毕青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忽然问县警:“两年零九个月之前,她溺死小儿子时,那孩子是六个月大,对吧?”
“对,不到七个月。”
“……这样推算起来,她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刚好跟弓虽。女干案发生的时间吻合,你们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生父很可能就是那个施暴者吗?”
县警惊诧地瞪大了眼:“什么?哦不,当时没人注意这些,她丈夫和她离婚后离开本地,偶尔会回来看望一下女儿,她的第二个女儿就是在离婚后生下来的,我们以为小儿子也是……”
“你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不是吗,警察、邻居、义工,包括她的亲属。因为她是个精神病患者,一个脱离社会的疯子,一个多余的人。”华裔男孩冷淡地说,“她甚至没法开口为自己辩解,这省了你们很多麻烦,不是吗?”
县警看起来有些尴尬,又有些隐怒,要不是看在FBI的份上,他一定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尝尝乱说话的后果。
里奥意外地看了李毕青一眼。他从未见他如此尖锐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华裔男孩待人总是温和而谦逊,连笑容都含蓄得像隔着一层用民族文化的花纹装饰过的磨砂玻璃——但没关系,这样更真实。不论他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都显得那么可爱,联邦探员不可救药地想。
李毕青转头对里奥说:“如果贝莱丽的小儿子真是弓虽。女干犯的孩子,让我们来推测一下:她很可能知道他的生父是谁,但还是生下他,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她从他的脸上越发清晰地看到了施暴者的影子。这个发现深深刺激着她本就不太正常的神经,照顾他的每一秒,都是一种痛苦折磨,阴影与压力逐渐累积,直到有一天,某件事情触发了她脑中‘暴烈情绪的开关’——我猜是她给那孩子洗澡时,他咬了她的手指。六个多月的婴儿差不多开始长乳牙,涨痒的感觉让他什么都咬,但就是这一咬,切断了她努力维系的脆弱表象,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关于那场血肉模糊的弓虽。女干的记忆吞没了她,导致她的精神彻底崩溃,本能地想让伤害消失——于是她溺死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或许直到今天,她仍以为自己当时是在奋力反抗着弓虽。女干犯的缩影,而对此毫无愧疚之心。”
里奥陷入沉思,然后点头道:“很合理的推测。”
“所以,”县警接口说,“她还是个杀死亲生儿子的疯子,对吧?”
李毕青没有反驳。
“今天就到这里吧。”里奥起身对县警说,“你们可以先拘留她,这案子疑点不少,我们还会继续查。”
县警不以为意地耸肩:“我们也在等搜索队的结果,如果没有发现其他尸体,这案子也不必麻烦到FBI,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当然。”里奥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
走出审讯室之前,李毕青回头看了一眼金属椅上的女人,她灰蓝色的眼睛像一片荒芜的荆棘地,伤痕累累的手指却微微抽动起来,像在编织某种神经质的节奏。他停下脚步端详,忽然开口道:“可以解开手铐吗?”
“什么?”县警皱眉,“这不符合规定!”
“就一下,几秒钟,我想看看她的潜意识指挥着身体,到底想干嘛。”
里奥盯着县警,严厉的目光仿佛在说“照他说的做”。后者似乎无法承受他目光中的强势与威压,妥协地掏出钥匙,上前打开手铐,另一只手警惕地按在枪柄上。
即使摘掉手铐,贝莱丽也没有任何反应,但不受束缚的手指可以更自如地做出她脑中的动作——它们按照某种规律一左一右地缠绕着,机械而耐心。李毕青走到她身边,认真看了许久后蓦然发现:“她这是在编发辫!”
他比划了一下她的手的位置,大概是一个十岁左右小孩子的高度,“……她这是在给蕾妮梳头发,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尽管有人告诉过她,但这个信息无法进入她的大脑。她给记忆中的女儿编辫子,我想现在在她的眼中,蕾妮就站在她面前。”
县警看着贝莱丽手下的虚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关于鬼魂之类的话题,总是令人毛骨悚然,尽管谁也不曾亲眼见过。
“她用她唯一能做到的方式爱着她的女儿,”李毕青问他:“你现在还认为她是杀害蕾妮的凶手吗?”
县警移开眼神,冷哼道:“谁知道呢,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杀掉了蕾妮,就像当初淹死那个六个月大的婴儿一样。精神病人发作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李毕青二话不说走出了审讯室。
他们离开警局,开车回到旅馆。一路上男孩一言不发。进入房间后,联邦探员在他面前站定,姿势与神情中透出十分的认真:“说吧,之前你没说完的话,我要听,我在听。”
李毕青沉默片刻,低声问:“为什么?如果一个人的身体上生病,或者断了手、瞎了眼,人们会同情他,帮助他,而精神上生病,就只能遭到排斥与抛弃?我不明白,里奥。人们会一遍遍洗手或者确认管道煤气是否关好,会反反复复去想一件事情以至失眠,会因为失恋、解职、落选而抑郁抓狂……其实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情绪障碍,区别不过在于程度轻重,”他有些激动地抓住了黑发探员的胳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对精神类疾病更多一些理解和包容?”
里奥觉得手臂上被握住的地方几乎灼痛起来,“我知道你的用意……谢谢,毕青,其实那些对我而言还没有糟糕到你所想象的那种地步,焦虑症、抑郁症之类,你知道的,那很难熬,但并非无法忍受。”
“我并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里奥,我只是担心,很担心。”华裔男孩抬起清亮的棕褐色眼睛看他,神情中满是担忧与恳求:“我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那些,想知道在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也许你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也许我就算知道也帮不上任何忙——但我就是没法视若无睹。”
“你不用管这些,这是我自己的问题。”里奥面无表情地回答。
“可是我很难受,”李毕青松手后退一步,黯然地坐在床沿,“只要一想到你当时的眼神,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我甚至怀疑当时你手上如果握着枪,会不会对准太阳穴扣动扳机……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他拳头紧握,攥得指节泛白,“里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警察,你勇敢、正直、有原则,你仇恨并蔑视邪恶,对善良却心软得一塌糊涂,当你奔跑着追捕罪犯时,简直就像一个发光的天体……你不该承受那些阴影与压力,无论它们来自什么,我相信,那都不是你的错!”
仿佛极寒之地的坚冰绽开了裂纹,破封的情绪蔓延而出,里奥缺乏血色的嘴唇颤抖起来。他向前一步,搂住了男孩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腹间——那个部位,如果是野兽的话,应当是最脆弱也最防备森严的要害,但如今它已为他彻底敞开。“……不,那是我的错!毕青,我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好,远远没有……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尽管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我可以欺骗所有人,却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你……”
“犯罪?不,里奥,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惩奸除恶?是的,那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信仰,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少一些坏人,就会多一些好人,但我从没想到会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