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明令-剑衣白羽·第一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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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禹缓缓道:“喑王要来了,你还不快逃?”
*
夜幕已经降临。
郑吉回到了北郡闻府,他的脚步已踉跄。
那毒蒺藜到底是擦伤了他的身侧。方才与项禹在那高台上时,他便已毒发。毒蒺藜很小,伤口很浅,药性也不烈——甚至不能算真正的毒‘药。但郑吉唯有捏紧拳头,让那已被磨钝的箭镞穿透白绢,扎进手心里,他才没有在项禹面前显出异样。
并非是他不信任项禹。
郑吉第一次见到项禹就轻易地相信了他的侠义之心。这信任也许来自于当年百羽骑对他们母子的救命之恩,也许是因为项禹在窄川的提醒使闻韬最终有了力挽狂澜的机会。而燕雁来的话却是要将这信任的基础一一打碎。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郑吉对项禹的信任便是浮沙建塔,循环相因,被这轻信所背叛的也只有他自己。
郑吉撑着身体,绕到了与闻府一墙之隔的一座院落。他勉强翻过院墙,便从院落一扇破烂的小窗中爬进了闻府。闻府中依然空无一人,漆黑一片。郑吉跌跌撞撞地穿过落叶满径的庭院,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屋子,一冲进去便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郑吉靠在桌腿边痛苦地喘息着。
吱呀一声,他眼前的房门竟被推开了。郑吉当即想去拔剑,却发现已经连手也动不了。却看到闻韬走了进来,转身插上了房门。
屋中很黑,郑吉几乎看不清闻韬的脸。但他永远不会认错。
闻韬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里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而平静。似乎就像郑吉方才离家,不过是去西市中闲逛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而不是分别了八个月之久。郑吉身体中的弦忽地松了下来,他看着闻韬朝他走过来。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擂着胸骨,单薄的胸腔几乎承受不住,几乎要跳出来。
闻韬在他身边蹲下‘身,去摸他汗湿的额头,问:“受伤了?”
郑吉道:“擦破皮,暗器上有一点药。”
即使是黑暗中,郑吉也几乎可以看到闻韬的眉毛挑了起来。“一点药?”
郑吉紧张地道:“是一种解药。”
闻韬伸手去摸郑吉的脉搏,又看看他手中被那箭镞割出来的伤痕,嘴里却道:“谁干的?”
郑吉半咬着嘴唇道:“帝林的人。”
闻韬竟放下他的手腕,站起身道:“这是……情茧的解药?为什么毒蒺藜上会是这个?”
郑吉难受得连声音都发起抖来,他想到那护卫是在看到百羽骑的人出现之后才用了这毒蒺藜,心头一缩,喘息着道:“他们……这是故意让我,在项禹面前出丑!”
闻韬在房内翻箱倒柜,道:“那你就专程回家来出丑?”
郑吉气得只想将那箭头朝闻韬丢过去,但身体却一点没力气。忽然手就被闻韬拉了起来,他一面给郑吉手心伤口上药,又轻声道:“你也太不小心,这里一直有人在监视。若不是今天帝林出事,人手被调,你早被发现了。”
郑吉双腿软得走不动路,被闻韬一路半扶半抱地带回内里的卧室。
【脖子以下不能描写部分1】
如此这般到深夜,郑吉晕过去又醒过来,汗水将身下被褥弄得湿透,身上的药性才消了下去。闻韬方才放心将他口中手帕取出,为他擦净身体。又将郑吉瘫软的长腿抱到自己膝上,轻轻揉按片刻。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却见到一片黑暗里,郑吉那晶亮而潮湿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不禁低低地笑道:“黑灯瞎火的,在看什么?”
郑吉正待作答,闻韬却嘘了一声,为他穿上衣物。
他抱起郑吉,从厢房耳门出去,照着郑吉进来时的路一般绕了几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带出了闻府。郑吉累极,竟觉得寒冷的夜风吹在发烫的脸上很舒服,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
闻韬策马一路夜奔,郑吉沉睡的身体被他抱在身前。也许是药性让他体虚乏力,郑吉竟真的睡了一路。闻韬带马连夜渡江,鸡鸣之时,方在城内最大的一家客店投了宿。
他将郑吉安置在床上,吩咐客店准备热水,下楼去订餐食。又比了身量,打发小厮去买些干净衣物来。闻韬没带什么人在身边,事事如此亲力亲为倒是第一次。
回房时,郑吉已经醒了,见闻韬推门进来,一双黑湛湛的眼珠子又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闻韬笑道:“你倒是精明,睡了一路,一到就醒了。抱得我胳膊好生酸痛。”嘴上这么说着,人却走过去将郑吉衣服脱了,又将他抱进热水里,自己也除衫坐了进去。
客店很大,闻韬要了最好的房间。所以他们的浴盆很大,很深;水也很高,很热。两个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坐在其间,竟不觉得太过逼仄。闻韬双掌按在郑吉背心,将真气在他体内运了一周,见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他将郑吉身子从热水里慢慢转过来,郑吉睁了眼,就又盯着闻韬看。
闻韬道:“你看够了没有。”
郑吉静静地道:“没有。”
闻韬道:“是该多看看。我这一年偷偷去那石室中看你,发觉聂英奇打穴的力道真是一次比一次狠。你内力越好,他就让你睡得更死。”
郑吉却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只说了句:“果然是你。”他收起了膝盖,小心地不让两人热水下的双腿触在一起。
闻韬道:“暗帝陵就在那座山上。我这一年都住在山阴。每每傍晚去窄川义庄,坐一晚上棺材,天明时分就到了。不过你放心,这事只有英奇知道。抬棺人从不理会你的身份。”
郑吉似乎没听他在说什么,又看了闻韬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不帮我把睡穴解开?”
闻韬道:“你为了躲我,都躲到了那种地方。”他伸出一只手,贴在郑吉潮湿的面颊上。
郑吉闭上眼,道:“侯爷这是在欲擒故纵。”
闻韬道:“我欲擒故纵,你现在就是恃宠而骄。”
郑吉失笑道:“我又怎么算得上恃宠而骄了。”
闻韬在他脸颊上抚摸着,满意地看着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微微颤抖起来,故意道:“我一路上伺候你到现在,你却还在生气,故意冷脸给我看。”
郑吉道:“我早就不生气了。”
闻韬道:“我不相信。”
郑吉微微侧过脸,在闻韬抚在他脸上的手掌内亲了一下。
闻韬又道:“还不算够。”
郑吉没办法地问:“你想我怎么样?”
闻韬认真地道:“我累得要命,没什么力气,你自己上来吧。”
【脖子以下不能描写部分2】
傍晚时两人起身梳洗用餐。闻韬本想把郑吉抱在膝上,谁知郑吉饿了两天一夜,将他手一甩便独自坐到一旁。此刻他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吃,竟看也不看闻韬一眼。
闻韬道:“剑衣阁都要被喑王封了,你这种吃法,是逼我去帝林卖身还俸吗。”
郑吉哼了一声,道:“燕雁来说我也很值钱。”
闻韬笑笑:“你见过他了,不过我还不打算就这样把你卖给他。”说着开始给郑吉剥蟹,道:“你口福还不错,这时节相城的蟹黄和蟹膏都顶顶好,运来此处都还鲜活。”
郑吉吃得头也不抬,只问:“这是什么地方?”
闻韬道:“广陵,甘棠。”
郑吉不仅唉了一声。
闻韬手上剥着螃蟹,嘴里却道:“蟹肉性寒,还是少吃两个。先前病得那么厉害,还不做记性?”又给他倒了一杯黄酒暖胃。
郑吉想起在广陵生病那情形也有些怕,当下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闻韬把盘子移开了,又随口道:“这里离运河口倒是不远。”
闻韬温声道:“别想太多,慢些吃。”说着故意去抢郑吉的蟹腿。
待人收走碗筷,闻韬让郑吉换了衣服,两人去棠湖边行散。
夕阳西下,运河入湖口帆影落尽,湖光一片。不多时,苍苍寒雾连空而起,冉冉新月堕水入江。晚秋风中苇草萧萧而动,映衬江上渔火点点。
闻韬拉着郑吉的手与他走在岸边,道:“明晚渡口就有一艘漕船,你跟着一起回幽州吧。英奇那边我会告诉他。”
郑吉却问:“侯爷去哪里?”
闻韬道:“我回帝林。”
郑吉道:“闵祜被杀,云孟泽已被灭口。侯爷这时候回去,定是难辞其咎。”
闻韬道:“喑王绝不敢动我,他只会想方设法将我赶回幽州。”他松开郑吉的手,独自走到栈桥边,冷冷地道:“他想要逼我走,我就决不能走。况且,李旦和孟夫人都还被扣在帝林。”
闻韬面朝江心站了片刻,薄薄轻氅被烈风吹得紧紧贴在高大傲岸的身躯上。近旁是湖上孤零零的一叶轻帆。
郑吉看着他的身影,竟眼眶一热。
他虽在山中呆了八个月,此刻却也明白,自帝林火并之后,项禹一再发难,喑王推波助澜,将闻韬逼到了何种捉襟见肘的地步。他在此时孤身而返,即使性命无忧,却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剑衣阁在南方艰难复苏的根芽被一一拔起,拆吃入腹。这在闻韬看来,又会是何等的屈辱?
闻韬转过身,看到他泛红的眼角,轻声问:“你怎么了?”
郑吉问:“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
闻韬见他一脸黯然,将郑吉整个人往怀里压了一压,把他抱住。
郑吉拥着他肩头,又听到闻韬道:“你也许不理解,我以前一直认为你和聂英奇,还有李旦都是同一种人。一旦让你跟得太紧,你不是有朝一日离开我,就是为我而死。”
他松了松怀抱,低头去亲了亲郑吉的眼睫:“我不想你离开,更不希望你死。你却还是跟去了琅琊。但你既已回来,我便会如从前那般信任你,你却依旧总是不信任我的决定。你太倔强,又没那么听话,时常教我很是难办。”
郑吉想起燕雁来的话,心中重重地下沉,身体越来越冷。他已不敢去细想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如果那不过是项禹借刀杀人的圈套。那么他当时的作为,岂非是与其联手将闻韬推到今日之境地?
闻韬似乎发觉了他心中所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很聪明,你当时没有做错。”他揽住郑吉的一只手臂却紧了紧,又道:“只是世人踏入这江湖,有为复仇,有为问道,有为逐利,有为扬名。这些目的你却一个也没有。一个没什么欲‘望和目的,却十分倔强的人,是很难有立锥之地的。”
郑吉道:“运河里的浮沙虽然平日里被水冲着走,但日子久了,总会在下游沉下去的。”
闻韬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道:“你还很年轻,没必要甘于这样的归宿。我有些后悔将你卷进来,却不后悔让你做我的剑衣。”
郑吉低声道:“那就让我留下来。”
闻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而道:“我只能再在这里陪你一天,过了明日的寒衣节,就要赶回宿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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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韬在运河渡口租了一艘船,带郑吉登船划至江心,没入那点点渔火之中。两人相对而坐,话至深夜,偶尔说起些往事。三更声起,虽无古寺晚钟,江上却远远地传来笛音。一曲鹧鸪飞,活泼流丽,清婉悠远。
郑吉出神地听了半晌,听到闻韬道:“我少时在宿洲,府中曾有一位老家人,吹得也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