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年·百姓影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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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显得有点随意,一是我没有准备一问一答,二是我想让采访变成两个女人间的闲聊,三是拿陈巧茹自己的话来说,她是跳跃思维。因此,我们总是在不同的话题间穿梭。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甚至从没看过她演的戏。这样反而让我拥有无限的自由度和想象空间去感受、探究甚至猜测面前完全陌生的对象。
采访出来,白云巷车少人稀,清静闲适。这时,陈巧茹的形象在我心中渐渐清晰起来。她的生活与普通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学戏、工作、结婚、生子。不过,从她的一言一行中你能感受到,她拥有强烈的自我实现的意愿。她的人生就是在不停地实践、思考,再实践、再思考中攀升,从不停滞。她的人生轨迹,如同水面泛起的波纹,一波接一波,不断向外扩张,从四川一个偏僻的小县,走向省会成都,从成都走向全国,从中国走向世界。
陈巧茹说:“我不是女强人。”是的,在我眼中,她是一位聪慧的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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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所用图片,除单独署名外,其余均由受访者提供。
樊建川 我一直在时代最前沿往前冲(1)
樊建川近照 人物简介
樊建川,1957年生于四川宜宾。高中毕业后当了两年知青。1976年参军,1979年考入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1981年到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任教,1987年转业到宜宾地委政策研究室,1991年任宜宾市常务副市长。1993年5月辞职到成都打工,1994年创办建川房屋开发有限公司,任董事长。2003年,以个人名义在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兴建以抗战、“文化大革命”为主题的“建川博物馆聚落”,于2005年8月15日开馆。
陈田(以下简称陈):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变化太大了。你搞收藏,是一个对岁月流变特别敏感的人,回顾这三十年一定别有滋味。很有意味的是,综观你这三十年的生活轨迹,和改革开放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每一个重要环节都环环相扣。
樊建川(以下简称樊):我是一直站在时代最前沿往前冲的噻!我写文章,出书,建立全国第一座不屈战俘纪念馆、第一座援华美军纪念馆、第一座川军抗战纪念馆、第一个手印广场……拥有许多个“第一”,没“牺牲”,没当“烈士”,说明社会的包容度越来越大了。最近,我领受了两项荣誉——“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年度十大杰出人物”、美国布莱恩特大学“荣誉博士”。布莱恩特大学这次只颁发了两个“荣誉博士”,另一个给了乔治?布什——小布什的老汉儿(父亲)。我就这么成了小布什他老汉儿的“同学”。
1976-1980:当兵、上大学
陈:那你可太威风了。几十年荣耀一身嘛!我记得你第一次获得全国性的荣誉,好像恰巧就是在1978年?
樊:是啊,1978年的《解放军报》上还登载过我在“打二锤”比赛中得奖的消息。
陈:啥子是“打二锤”?现在的年轻人怕是不晓得了。
樊:相当于施工,一只手掌到钢钎,一只手抡锤,看可以连续打好多锤。考你的体力、臂力,技术要好才行。1979年我就上大学了,第一篇理论文章发表在《山西日报》上,对林业生产提出了一些看法。还是大一学生哦,就发表理论文章了。
陈:恢复高考是1977年,你咋个1979年才上大学呢?
樊:我爸是军人,妈也是,他们都打过仗,打过土匪,我也就参了军。当兵两年后才能考大学,所以是1979年上的大学。算上下乡和当兵,我从事体力劳动四年。那时候,没有自来水,更谈不上电,喝稀饭、吃菜团子,整天处于吃不饱的状态,瘦得只有九十多斤。饿晕过两次,晕倒了,送到医院去看病,说是低糖。用红糖化成水让你喝了,就不管了。当兵练得肺部撕裂,吐血,父亲寄来云南白药,吃一口喝一口酒,好惨。所以我现在做博物馆舍得干呢,八天拼出一个地震博物馆,就是因为做过比这个更艰苦的事情。
1981-1987:平静悠闲的教书生活
陈:你毕业后去了第三军医大学教书,这段经历你谈得很少。
樊:在第三军医大学的七年(1981…1987)我最悠闲,没压力。课讲得好,学生喜欢听。还读了不少书。1981年我在《红旗》《经济研究》上发表文章,其中一篇的观点是,目前中国农村人口过剩,百分之九十在农村,而美国农村人口仅占百分之五;我预测我国农村人口将每年减少一个百分点,将减少百分之三十。果然言中了嘛。《经济研究》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办的,发行量几十万,在上面发表文章很厉害了。回想起来,当时又在大城市,在大学里,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平静的时期。
陈:那你咋个舍得离开大学,回到宜宾呢?
樊:主要是太轻松平淡了,轻松到从来不用讲稿,成天端个茶壶,太闲了,身体倒是养好了。1987年我满三十岁,把自己教书匠的未来看得很清楚。这种生活,一眼看穿,很难受。所讲的课早就烂熟于心,生活却很麻木,没有动力。回宜宾,是从大城市到小城市,从高收入变成低收入,从能掌控自己的前途到不知未来,决心很难下,但还是想回去。
1988-1992:在宜宾当官的日子
陈:回到宜宾,其实你做得很好。
樊:是啊。回宜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地委政研室,当个科员,普通公务员。大学毕业的人,刚开始只能在那里打开水、扫地。但很短的时间,就一年吧,我凭自己的能力,凭文字功底和调研成果,升任副科长,两年后成为主任。那时地委主要文件的起草,比如工作要点、工作安排、年底总结,“一把手”的大报告,贯彻省委主要决定,都是我做的。这些虽然是文字功夫,要求却相当高,你要了解各产业、行业、部门的情况,还要对政策很熟。当时我可以说是“第一笔杆子”,很会理思路,写得真不错。我1987年去的,1991年就当副市长了。主管乡镇企业,乡镇企业也发展得很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樊建川 我一直在时代最前沿往前冲(2)
陈:那为什么要辞职下海啊?这好像一个谜。
樊:莫得啥子“谜”。当时报纸上还登了一篇文章——《市长下海,众说纷纭》。其实宜宾小,偏僻;收入低,当官的不贪,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我到成都打工,第一份工资是三千块钱,在一个外资公司任办公室主任,一两个月后就当副总经理,月收入九千了。而且我喜欢收藏,成都是个好口岸。1979年我变成上衣有四个口袋的“知识分子”后,就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有高级趣味的人。那时便开始收集传单、小报、像章等。上世纪90年代成都古玩市场兴起,也是我的收藏突飞猛进的开始。到1993年,我收藏的“文革”艺术品就装满了十几个箱子。
有个插曲,离开宜宾,我本来要去投奔牟其中的,他给我回信要我去。幸好走到成都就没走了,去了还要漂泊。
1993年至今:经商、收藏、建博物馆
陈:说说收藏吧,“建川博物馆聚落”的基础与核心就是这个。90年代你非常狂热地收集“文革”瓷器,这是怎么回事呢?
樊:主要是从收藏价值上考虑。瓷器本身存在收藏的悖论,它易碎,但收藏得好可以保存一万年,加之图案形象生动,有立体感,所以传统收藏以收藏瓷器为主要内容。“文革”瓷器贵重,几乎都是制作精良的官窑作品。中国瓷器从汉代开始,几千年都是春花秋月、才子佳人的主题,到“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现了红光满面、挺直腰杆的工农兵形象,好像一条艺术之河在这里拐了个弯,一晃十年,很快流走,又回到传统的主题上去了。“文革”瓷器是“文化大革命”的“清明上河图”,所存不多,我这里有四万多件。
问:能说说你对收藏有多狂热吗?
樊:一般是得到哪儿有“文革”瓷器的消息,就马上按到(赶到)那儿去。有一次我在外地买到一座真人大小的毛主席塑像,坐飞机过安检时这类物品本来都要求严格包装的,可我时间太紧,就不顾一切地抱着塑像安检,那时安检也不比现在严格,居然顺利通过。后来在飞机上我也抱着塑像,生怕摔着,非常紧张,水也不能喝。一位好心的空姐给塑像找到一个空位,我给塑像系上安全带,并坐在旁边扶着。塑像引起了乘客们的注意,每个乘客都想伺机摸摸。
还有一个文物市场上的熟人,我们都叫他陈二胖。他在小关庙开了一家羊肉汤锅店。一次,我去他店里吃饭,看见一座毛主席塑像赫然立在店中央。先央求他卖给我,他不肯,我只好甩下八百元钱,抱起就走。更好耍的是后来他遇见我,说自从我把塑像抱走后,他的生意就垮了,因为合伙人与他在经营方向上出现分歧,导致了分道扬镳。
陈:所有瓷器藏品中最让你激动的是什么呢?
樊:应该是毛主席的塑像吧,我至少收藏了二十座。这些塑像从不同角度塑造了毛主席各个时期的形象:有他读书阶段的,有年青时“行走江湖”的,有井冈山当红军时的,有解放战争年代的,有开国大典上的,有逝世后纪念堂里的;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有和五十六个民族的人民在一起的,有分别和斯大林、林彪、华国锋在一起的……每座塑像姿态各异,毛主席或挥手,或背手,或拿烟卷,非常传神。毛主席对中国的影响持续时间很长,可以说直到今天,他对每个中国家庭都还有影响。所以毛主席像的收藏极具象征意义和历史价值。毛主席对四川的态度体现在一句语录上——“四川很有希望”,我收藏到写有这句话的碗和泡菜坛子。新希望集团的老总刘永好说这个坛子应该是他们的,向我要,我说我们建川公司沾一个“川”字,也该是我们的嘛。
陈:你在十年前着迷于瓷器,后来好像转向了?
樊:瓷器光鲜,有图像,价值不菲,但还停在“文革”文物的浅层次。六七年前我意识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书信、日记、检讨书、照片、遗书和外调通知、抄家收据、揭发材料等,才能深入地反映那个年代。我已经收集了几吨检讨书、几万本日记,力图留住“文化大革命”十年中人们的心路历程,这些现在还没有展示。我的“文革”艺术馆分为瓷器、像章、票证、镜鉴、座钟、宣传画、生活用品、音像、知青生活等几大分馆,没有上述这些深层次的材料。主要原因是现在离“文化大革命”结束时间还太短暂,就像拍照时太近无法对焦,无法把眉目看得清楚,所以恐怕要再等二十年才能理智客观地看待“文化大革命”。
樊建川 我一直在时代最前沿往前冲(3)
陈:如果说刚开始收藏“文革”文物时,你是出于“趣味”和“甩了可惜”的想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