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军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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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工作要干,身体也要注意哩。不要为了工作就不要身体。”程磊停顿了一下,说:“关于上军院的事,师党委已经定了。这是关系的你今后前途的大事,在政审和体检这两道关卡上,可别闹出点什么岔子来!”
梅志的心热呼呼的,动了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程磊站起身,说:“好吧,关于读书的事,你们科长会具体交待的。你思想上先有个准备,把手头的工作抓紧时间弄完,好打移交。”
“是!”梅志感激地望着程磊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此时此刻,梅志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程磊对他的知遇之恩——
他永远也忘不了去年的那个盛夏……
这是一个饥饿的夏天,又是一个忙乱的夏天。
人们还没有从天灾人祸的苦难中喘息过来,海峡对岸的“反攻”声浪,喧嚣而起,直扑大陆,东南沿海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驻扎在广东侨乡的陆军A师,虽远离福建前线,也绷紧了备战的弓弦,进入临战状态。连队由常规训练转为应急练兵,机关则按战时要求开展各种模拟指挥演习。师部大院的空气变得凝重,变得逼人了。生活的节奏在暗暗缩紧,脚下的步履也急促了,连那些自称为机关老油子的瞎参谋乱干事,也一改平日那嬉笑怒骂的散漫架子,认真钻研起公文电报和军用地图来。作为军人,唯有面临战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神圣职责和存在价值啊!
当时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其实是虚惊一场。台湾当局叫嚣得凶,却不敢轻举妄动,派了几股武装特务漂海而来,差不多全陷进了大陆的天罗地网中,“游击长廊”的计划变成一枕黄粱,只好偃旗息鼓,不用给*送“活情报”了。大陆方面也无心恋战:一为国库空虚,不愿再劳命伤财;二为两岸民众,兵荒马乱,祸及的是百姓哪。这当然是后话了。在那个多事之夏中,谁不在关注着这场触而未发的战争呢?
战争,既是死亡的制造者,也是奇迹的接生婆,它在散布伤亡、痛苦、罪恶的同时,又孕育着英雄、功利和各种机遇。六二年,台海之战虽然没打起来,但那稍纵即逝的战争风云,却对很多人的命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了其一生的道路。一些解甲归田的复员兵重返部队,其中有人留下来入党提干,步步升级,由一个农民成为部队各级领导;有的在原部队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调到前线部队后,时来运转,仗没捞着打,官陛却稳步上升。A师作训科的参谋梅志的军旅生涯发生了从坦途到悬崖的转折,也正在这个特殊的历史阶段。
梅志高中毕业后参军,四年后成为A师作训科的作战参谋。他的年纪在科里最小,业务能力却是数一第二的。他长得白皙、清秀,中等身材略显消瘦。唯有那双眼睛,与他那文静的气质不太和谐,眉毛浓重,双目如炬,大而亮,在他的脸上横添一股英武之气。一些细心的人发现梅志的这双眼睛与程磊师长一模一样,而他,正是师长点名调来的,是师长最得意的部下。去年盛夏,程磊到A师任职不久,就拉着作训科长和干部科长跑遍全师每个角落,一是检查工作,二是物色机关工作人选。当时梅志在三团五连当班长,他的班是团里有名的军训标兵班,梅志是全团的五好战士榜样。程磊来到五连后,把这个班叫来,考了他们三道题目。一是班长的职责以及班级战斗任务,梅志对答如流;二是战术和技术表演,梅志和他的战友也圆满过关;三是意志和体力的考验。梅志带着一班人全副武装在水泥球场上立正站定,看谁坚持的长久。太阳在头顶上晒着,脚板在冒着热气的烙着,蚊蝇在裸露的脸上、手上肆无忌惮地叮咬着,没有一人动弹,没有半点骚乱,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连呼吸也似乎从这些僵硬笔直的躯体中逃遁了。只有从发间和额上渗出的汗水,在脸上默默地往下流动。顶着烈日坐在藤椅上的程磊,面对眼前这一排石打铁铸般的雕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悦色,心中暗道:“好样的,就看过不过得硬了!”半个小时后,两个战士晃动了,程磊一挥手,他俩退了出去。一个小时后,三个战士倒了下去,一个半小时后,只剩下梅志一个人。他全身湿透,脸上被蚊虫叮出一个又一个的红色疹疱。一只黄蜂绕着他窜来窜去,落到他右脸的颧骨部位上。旁边的一个新兵惊惧地叫了一声,程磊给了新兵一个严厉的眼色,仍不动声地盯往梅志。周围一片静寂,在场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那只黄蜂。只见它的翅膀惬意地扇了几下,然后收回去,两条细得像头发的长腿往后伸了伸,把圆锥形的屁股抬了抬,又不慌不忙地落在梅志的脸皮上,开始将那带毒的尾刺狠狠扎了下去。刹那间,梅志好像突然被电火烙了一下似的,痛得他全身抖了一下,打了个冷颤,发黑的双目又亮了,坚持住了……
两个小时后,师长亲自把他扶到连部坐下,端了一杯凉茶给他,怜爱地:“喝吧,小子。”
梅志一咕噜喝了下去,师长的警卫员又马上倒满,几大杯又清又甜的凉茶下肚后,梅志那失去血色的脸慢慢恢复了生气。
“小伙子,不简单!什么力量支持着你?”程磊问。
梅志没有马上回答,却用两只发光的大眼睛直视着程磊,这目光是那么专注那么灼人,刺得堂堂师长垂下了眼皮,奇怪,指挥着千军万马面对各种眼神都不眨眼的程磊,竟抵不住一个小小班长的凝眸!
“嗯?说说,什么力量支持你的?”程磊望着梅志的脸,重问一句。
“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军人,应该具有压倒一切的顽强意志!”梅志掷地有声地蹦出这最后四个字的。
“好,说得好!”程磊在桌面上重击一掌,站起来,对着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人扫了一眼,说,“意志,坚强的意志可以使人的耐力和毅力达到惊人的程度,足以战胜不可想象的困难!在家说,对不对?”
“首长说得对!”大家齐声回答。
程磊俯身将双手撑在梅志的双肩上,目光中透出关爱,问:“读了几年书?”
“报告师长,高中毕业。”
“哦,高中生?你可是大知识份子了!哈,我当兵的时候,还是个文盲呢。”程磊面朝周围的人大声问道:“你们还有哪个是高中生?”
没有一人吭声。六十年代,当兵的人大多没文化,像梅志这样的高中生可说是凤毛麟角了。
“没有吧?就我们全师的兵里头,也没几个高中生呀。好了,以后大家都要好好学习文化。读书少,不怕;没文化,那可不行。毛主席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一支愚蠢的军队怎么能打胜仗?”
不久,梅志被调离连队,任命为师部作训参谋。到机关后,他视程磊为军人的楷模,一言一行地暗暗效法他。程磊带他下过几次部队,他善于领会首长的意图,又敢于提出自己不同的意见,深得师长的好感。他有文化,肯钻研,不仅业务纯熟,而且能写。到作训科半年内,他写了三份连队训练工作的经验材料,全在军区的《军训简报》上转发了,这使他在整个司令部里声名大振。翌年三月,被晋升为中尉连职参谋。
一天下午,全体师直机关干部集中在大礼堂,程磊传达了上级关于抽调参战人员的指示。会后,分科室讨论表态。作训科的科长被参谋长叫去研究工作后,参谋们一改刚才正经八本的高调,随意议论开来。外号“如来佛”的胖参谋说:
“诸位,第六感觉告诉我,科长是去研究上前线的名单的,你们说,在座的谁是幸运儿,轮上这打仗当英雄的机会?”
“哪个的思想红业务硬就哪个呗,问逑!”关东大汉下了结论后,还把眼光瞥了瞥梅志。
“那不一定!”人称油条的尤参谋发言了,他操着尖细的四川嗓子说,“个老子看,最好的,动不了,领导舍不得放;最孬的,轮不上,拿不出去;中不溜秋不好不丑的,铁定!”
“老弟言之有理!”本科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药罐”立即附合。他以一种洞察一切的神态说,“我在机关多年,总结出三句话:好的往上走,坏的往下溜,中的往外揪。你们说,是不是?”
“那么,像你这样的呢?”一位家伙凑趣道。
“我呀,药罐!哪里也不要。要走,就往后走一一回老家。哈哈!”
关于谁能轮上,梅志不清楚。但是,他是轮不上了,另一个新的机遇在向他召唤呢……
就在听完动员报告的那天晚上,梅志被叫去师长家里。当他走进程磊的家的客厅时,里面还坐着两位女军人。一位是师长夫人,师医院的医生。另一位胖胖的,他从未见过。
程磊笑哈哈地介绍:“这位是老陈的侄女,陈玲玲。刚刚从三六一医院调来,现在是本师医院的护士。”
陈玲玲坐在沙发上,只是稍稍动了动上身,朝梅志嫣然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见面礼。
坐下后,陈医生端出了糖果,说:“梅参谋,吃糖。”
那位坐在墙角沙发上的陈玲玲,一直用审视的目光向梅志“扫瞄”。女性的异样眼波使他浑身不太自在。他惶悚地站起身:“首长,您找我有什么指示?”
这句话一出口,梅志便后悔了:真浑!没指示就不能找你了?再说,师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叫我来的,首长还没说,我急什么哪?
程磊并没为梅志的失礼而生气。他今晚的情绪特别好,笑呵呵地把梅志按在沙发上说:
“什么指示不指示,在家里不论这个。别拘束,坐下谈。”
程磊并不急于开口,他点燃一支烟,沉思着。倒是由陈琼来打破沉默:“梅参谋,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就我一个。”
“哦?”陈琼怔了一下,“那你的父母……”
“母亲在解放那年病故了。父亲……”梅志停住了。对父亲,他不知该怎么说。
“你父亲他怎么啦?”陈琼十分关切地问。程磊也在注视着他。
奇怪,他们关心这些干啥?父亲抛弃了他和母亲,至今不知在何处。梅志对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只有怨和恨。他迟疑了一会,答道:
“……也不在了。”
“不在了?那是……” 陈琼问。
“……也死了!”梅志顿了一下,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哟,你是一个孤儿。怪可怜的。”陈琼叹息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种释然的满意情绪。
梅志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不喜欢别人用怜悯的口吻同他说话。
程磊也不满地瞪了陈琼一眼。
室内复归沉默。
陈琼站起身,向玲玲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走进里屋。
程磊在烟缸上摁灭烟蒂,开口了:“梅志,跟你说个事。”
梅志看着师长,等着的下文。
“北京的军事学院招生,上级只给了我师一个名额。准备让你去。怎么样?”
啊,读军事学院,只在梦里才敢想的美事呀,竟落到他梅志的头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震懵了,傻呆呆地看着程磊,似乎没听懂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