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絮尔·弥罗埃-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絮尔道:“他不但是个大音乐家,还是个天真的可爱的人。”
但羡来高声说道:“学费一定很贵罢!”
牌桌上的人彼此望了望,微微一笑。牌局完了,整个晚上都若有所思的医生,瞧着萨维尼安,带着无可奈何而不胜遗憾的神气。
他说:“先生,你急于来看我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令堂大人疑心我有些不大高尚的意图;为了免得坐实,我只能要求你今后别再来看我,虽则你的光临使我觉得很荣幸,虽则我也很高兴和你亲近。我要保全名誉,保持清静,所以咱们不得不断绝邻居间的往来。希望你转达令堂大人,我不请她下星期日赏光到舍间来吃饭,因为我料定她临时会身体不舒服的。”
老人说完,向年轻的子爵伸着手,子爵恭恭敬敬的握着,回答道:“先生,你说得不错。”
接着他告辞了,向于絮尔行礼的时候,不免流露出惆怅多于失望的情绪。
但羡来和子爵同时出门,可是没法搭讪,因为萨维尼安三脚两步就奔回家了。
两天之内,那些承继人只谈着波唐杜埃母子和米诺雷医生的不融洽;他们佩服迪奥尼斯料事如神,同时也认为遗产保住了。那时阶级的限制已经打破;醉心平等的风气使所有的人不分高低,使一切都受到威胁,连军队的服从,在法国代表权力的最后一个堡垒也岌岌可危了;除了双方的反感,或者财产的多寡之外,男女的爱情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在这样一个时代,只有一位布列塔尼老太太的固执和米诺雷医生的尊严,才会在两个情人之间立下几道关塞;关塞的作用,跟从前一样,不是减弱,而是加强爱情的。在一个热情的男人,越是千辛万苦得来的女子,越是了不起。萨维尼安明明看到需要斗争,需要努力,也感觉到前途渺茫;仅仅这几点已经使他把于絮尔视同至宝,非征服不可了。万物成长时期的长短原是由自然律支配的,也许我们的感情也受同一规律支配:寿命长的,童年也长!
第二天早上起身的时候,于絮尔和萨维尼安都转着一个同样的念头。这种默契本来就能促发爱情,何况在这个场合已经是有了爱情的证据,而且是最甜蜜的证据。少女轻轻的揭开窗帘,只露出一个极小的隙缝,刚好能瞧见萨维尼安的卧房,不料她爱人的睑也伸在对面窗子的拉手高头。窗子既然给了情人们极大的方便,无怪政府要抽窗户税了。于絮尔这样偷觑一下,也算对干爹冷酷的措置表示抗议。然后她放下窗帘,打开窗子,关上百叶窗;这样她可以望见对方而不让对方看见了。当天她到卧房去了七八次,每次都看见年轻的子爵在那里写信,写了撕掉,撕了又写,那准是写给她的信。清早,于絮尔刚醒,布吉瓦勒女人就递给她一封致于絮尔小姐
小姐,我这一回落到一个全靠你监护人的帮助才能脱身的田地;这样一个青年会教人寒心是毫无问题的。从今以后,我比谁都需要提供更多的保证;所以,小姐,我以诚惶诚恐的态度扑在你脚下,向你吐露我的爱情。这求爱的表示并非由于一时冲动,而是从涉及整个生涯的信念出发的。我对于年轻的外叔祖母,凯嘉鲁埃太太的风魔,弄到身陷囹圄;现在为了你,这些回忆全部消灭了,我心坎中的那个小影被你的小影抹去了:这一点,你不觉得是真诚的表示吗?自从我在布龙站上,看到你象儿童一般妩媚的睡态之后,你就占据了我的灵魂,做了它的主宰。除了你,我不愿意娶别的人了,我理想中的妻子应有的优点,你都具备了。以你所受的教育和你高贵的心灵而论,不论怎么高的地位你都可以当之无愧。但我没有把握在你面前把你描写得很准确,我只能爱你。昨天听了你弹琴以后,我想起一些句子,好象就是为你写的:
“天生的动人心魄,悦人眼目;温柔而聪明,风雅而明理;仪态万方,好似经过宫廷生活的陶冶;淳朴浑厚,俨如未经世故的隐士;眼中那朵心灵的火焰,被天使般的贞洁冲淡之下,显得温和了。”
从你身上最细微的地方映现出来的、这颗美妙的灵魂,我完全体会到它的可贵。所以我敢大胆要求,倘若你还没有爱人的话,让我用照顾、用行为,来向你证明我不至于辱没你。这和我的前途有关;请你相信,我要发挥所有的精力,目的不但是要取悦于你,而且是要博得你的敬重,那对我等于普天下人的敬重。我心中既然抱着这个希望,如果你,于絮尔,再允许我在心中把你叫做爱人,那么奈穆尔便是我的天堂了,最艰苦的事业也只会给我快乐了;我要把那种快乐奉献给你,正如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上帝一样。请你允许我自称为
你的萨维尼安。
于絮尔吻着这封信,用各种疯疯癫癫的举动拿着,念了又念,然后穿上衣服,预备送去给干爹看。
“天哪,我差点儿没做祷告就出去了,”她说着,回进卧房跪在祈祷凳上。
一会儿以后,她下楼到园子里,找到了干爹,叫他念萨维尼安的信。两人走到浓密的蔓藤底下,坐在凳上,正对着中国水阁:于絮尔等老人开口,老人却沉吟不语;心焦的孩子只嫌他想的时间太久了。他们俩密谈的结果,终于写成下面一封信,内中一部分想必是医生口述的。
先生,来信向我提亲,我只觉得万分荣幸;但在我的年纪上,再加我的教育给我定下的规矩,我不得不把你的信交给监护人;我全部家属只有他一个人,我既把他当作父亲,同时也当作朋友。他向我提出一些无情的意见,应当作为我对你的答覆。
子爵,我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将来的资产不但有赖于我干爹的好意,并且还要看他为了消除承继人对我的恶意而采取的、没有把握的措施是否成功。我虽是第四十五团的上尉乐师,约瑟夫·弥罗埃的合法的女儿,约瑟夫·弥罗埃本人却是个私生子;所以人家尽管毫无理由,仍可能跟一个孤立无助的少女涉讼。先生,资产微薄还不是我最大的不幸。我有很多理由不愿高攀。我为了你,不是为了我,才提出这些意见,那在动了爱情的忠诚的人,往往是认为无足重轻的。可是先生,你也得想到,倘若我不跟你提,别人就可以怀疑我有心使你的热情不顾一切,不顾那些在一般人心目中,尤其在你母亲心目中认为不可克服的障碍。再过四个月,我不过十六岁。也许你会承认,我们都还太年轻,经验不足,没有力量克服生活的穷困;因为我除了已故姚第先生的遗赠之外,别无财产,而单靠这一点做基础的生活势必很清苦。并且我的监护人不愿意我在二十岁以前结婚。这四年是你一生最美好的时期,谁知道这期间命运替我们作何安排呢?别为了一个微贱的姑娘把你的一生蹉跎了。
我亲爱的监护人非但不阻挠我的幸福,还想竭力促成;他还希望他对我为日无多的照顾,能有一个情意不亚于他的人来接替。我把他的理由陈述完了,还得声明一下,你的提议和殷勤的情意,的确使我非常感动。我这个答复所根据的思虑,是一个阅世很深的老年人的思虑;但我向你表示的感激,是出之于一个一片真心的少女。
所以,先生,我的确可以说是
你的仆人于絮尔·弥罗埃。
萨维尼安没有回信。是不是在他母亲那里想办法呢?还是于絮尔的信把他的爱情打消了呢?诸如此类的无从解答的问题不知有多多少少,把于絮尔折磨得好苦,间接也折磨了老医生;他只要心爱的孩子有一点儿骚动,就觉得难过。于絮尔常常到卧室去张望萨维尼安的屋子,只看见他坐在桌子前面出神,不时朝她的窗子望一眼。直过了一星期,她才收到萨维尼安的信,迟迟不覆的缘故原来是他的爱情更进了一步。
致于絮尔·弥罗埃小姐
亲爱的于絮尔,我多少是布列塔尼人,一朝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能使我改变。你的监护人——但愿上帝保佑他多活几年,——理由很对;可是难道我就不能爱你吗?我只要知道你是否爱我。请你告诉我,即使只做一个记号也可以;那么这四年便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期了!
我托朋友送了一封信给我的外叔祖,海军中将德·凯嘉鲁埃,求他提拔,介绍我进海军。这位慈祥的老人哀怜我的遭遇,回信说,倘若我要求军阶,即使王上愿意开恩,也受着条例限制;但在土伦学习三个月以后,海军大臣就能给我一个舵手长的职位,让我到船上去;等舰队巡逻阿尔及尔的时候(我们不是正和阿尔及尔人作战吗?)出勤一次,再经过一次考试,就能当上候补少尉。目前正在筹备袭击阿尔及尔的战事,将来只要能临阵立功,实授少尉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要多少时间,就很难说了。不过为了使海军里头仍旧有一个波唐杜埃家的人,当局一定把条例尽量放宽。我明白了,我应该向你干爹提亲;你对他的尊敬,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更提高了。所以在答覆人家以前,我要跟你的干爹谈一谈;我的前途完全根据他的答覆而定。告诉你,不论将来怎么样,不管你是上尉乐师的女儿,还是王上的女儿,你始终是我心上的人。亲爱的于絮尔,那些成见在从前的时代可能把我们分离,现在可没有力量妨碍我们的婚姻了。我献给你的,是我心中的全部爱情;献给你姑丈的,是负责你终身幸福的保证!他才不知道我短时期中对你的深情,已经超过他十五年来对你的爱……好,咱们晚上见。
于絮尔得意扬扬的把信递给老人,说道:“干爹,你瞧。”
老人念完了信,嚷道:“啊!孩子,我比你更高兴。子爵下了这个决心,等于把他所有的过失都补赎了。”
晚饭以后,萨维尼安来到医生家里,医生和于絮尔正在临河的平台上,沿着栏杆散步。子爵在巴黎定做的衣服已经送到;动了爱情的青年,少不得把自己收拾得又整齐又大方,尽量烘托出天生的俊美,好象要去见美丽而高傲的凯嘉鲁埃夫人而讨她喜欢似的。可怜的孩子看他走下石阶,迎着他们过来,便立刻抓着干爹的手臂,仿佛站在悬崖高头怕掉下去一般;医生听见她紧张而沉重的呼吸,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萨维尼安握着于絮尔的手,恭恭敬敬吻了一吻。于絮尔随即坐在水阁外面的石级上。医生吩咐她说:“孩子,你别过来,让我们谈话。”
萨维尼安轻轻的问医生:“先生,一个海军上校来向你求这位千金小姐,你肯不肯?”
米诺雷微微一笑,道:“那我们等得太久了……不用上校,只要上尉就行啦。”
萨维尼交陕活得含着眼泪,非常亲热的握了握老人的手,说道:“那么我就动身了,我要去用功读书,六个月之中读完海军学校六年的课程。”
“怎么就动身了?”于絮尔从石阶那边望他们冲过来。
“是的,小姐,为了不辱没你。我越急于出门,表示我越爱你。”
她不胜温柔的望着他:“今天是十月三日,过了十九再走罢。”
老人说:“对,我们要J夫祝圣萨维尼安的节日。”
“那么再见了,”萨维尼安说。“这个星期我要留在巴黎办几件事,我要作种种准备,买书籍,买数学上用的仪器,还得请大臣帮忙,给我最优越的条件。”
于絮尔和干爹把萨维尼安直送到铁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