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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于絮尔·弥罗埃-第18部分

小说: 于絮尔·弥罗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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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他下得了手吗?”于絮尔说着,恶狠狠的向邦格朗瞪了一眼;邦格朗私忖道:“唉,可怜她真的爱着他。”
    奈穆尔的医生接口道:“那倒不一定。萨维尼安天性还是好的,所以会坐牢;坏蛋是从来不会入狱的。”
    “诸位,咱们歇了罢,”米诺雷老人大声说,“只要能够使一个可怜的母亲止住眼泪,就该趁早把她止住。”
    四位朋友站起来,一同出去了;于絮尔跟到铁门口,看着干爹和神甫敲对面的门。蒂安奈特把他们让了进去,于絮尔却坐在屋子外面的一根界石上,叫布吉瓦勒女人陪着。
    神甫先走进小客堂,说道:“子爵夫人,米诺雷医生不愿你劳驾上他家去……”
    医生接着说:“太太,我是上一个朝代的,不会不知道怎样对待象你这种身分的人物;据神甫说,我还能对太太帮点儿忙,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波唐杜埃太太虽然接受了神甫的劝告,还是放不下面子;神甫走了以后,甚至想去找奈穆尔的公证人了;现在看见米诺雷这样体贴,亲自上门,她觉得出乎意外,站起来指着一张椅子,说道:
    “先生,请坐,”她神气非常威严,“神甫大概告诉过你了,子爵关在牢里,为了些年轻人的债务,数目是十万法郎……倘若你能借给他,我可以把佃户庄园作抵押。”
    “子爵夫人,这一点,我们慢慢再谈;让我先把令郎带回来,如果太太允许我代庖的话。”
    “好罢,医生,”老太太点点头,同时望着神甫,意思是说:“你的话不错,他果然是个上流人物。”
    于是神甫接着说:“太太,你瞧,医生对府上的事非常热心。”
    “先生,我们一定很感激你,”波唐杜埃太太这句话,显而易见说得很勉强,“你年纪这么大了,还上巴黎去替一个糊涂虫料理他的荒唐事儿……”
    “太太,一七六五年,在马尔台布先生和德·布丰伯爵府上,我很荣幸,跟鼎鼎大名的波唐杜埃上将会过面;布丰伯爵问他一些旅途的奇闻异事。太太的尊夫,波唐杜埃先生,说不定那回也在座。当时法国海军功勋煊赫,把英国海军顶住了;在那些战役中,波唐杜埃舰长也有英勇的表现。一七八三、八四两年,大家多么兴奋的等着圣罗克的消息!我差点儿被派去当军医。令先叔祖凯嘉鲁埃上将那时还在,正坐着美丽的母鸡号指挥那有名的海战。”
    “啊!要是他知道他的外侄曾孙坐牢的话!”
    “令郎再过两天就出来啦,”米诺雷老人说着,站起身子。
    他向老太太伸出手去,老太太也伸出手来;他拿着恭恭敬敬吻了一下,深深的行着礼,出去了;接着又回进屋子对教士说:
    “神甫,可不可以请你向车行定个座儿,我明儿早上就走。”
    神甫又坐了半小时左右,说了许多米诺雷医生的好话。米诺雷医生有心讨老太太喜欢,居然成功了。
    老太太道:“以他的年纪,真是了不起;他把上巴黎去替我孩子料理事情说得那么轻松,好象只有二十五岁。不错,他的确见过上流人物。”
    “还是第一流的呢,太太;今日之下,不少贵族院的穷议员,要能娶到他那个有一百万陪嫁的干女儿才高兴咧。啊,倘若萨维尼安有意思的话,照眼前的时世,恐怕在令郎出了那件事以后,最大的困难还不在你们这方面。”
    只因为老太太听得呆住了,神甫才能把话说完。
    “亲爱的神甫,你这话可是没见识了。”
    “太太,你再想想罢;但愿上帝保佑,使令郎从今以后的行为能博得那老人的青眼!”
    波唐杜埃太太道:“神甫,要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跟我这么说……”
    “你就不许他再上门,”夏勃隆神甫笑着说,“希望令郎会告诉你,现在巴黎人是怎么结亲的。你得替萨维尼安的幸福着想;已经耽误了他的前程,可别再阻止他成家立业。”
  “想不到你会跟我说这种话!”
    “除了我,还有谁跟你说呢?”神甫说完,站起来急急忙忙告辞了。
    他出去看见于絮尔和她的干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软心的医生被干女儿缠不过了,只能让步:她想出种种理由要跟着上巴黎去。老人招呼神甫叫他过来,央他当夜就去包定班车的前厢,倘若办事处还没关门的话。
    第二天傍晚六点半,老人和小姑娘到了巴黎,他当夜就去找公证人商量。那时政局正在动荡。头天晚上,邦格朗谈话之间和医生说过好几遍,只要报界和宫廷的争执不得解决,…除非疯子才会手头留着公债。米诺雷的公证人,认为邦格朗这种间接的劝告很有道理。米诺雷便把行市都在高峰上的工业股票和公债,统统变了现款,存入银行。公证人劝他把于絮尔名下的证券同时抛出,那是姚第的遗赠,而老人为了孩子的利益也作了投资的。公证人答应托一个极精明的经纪人出面,跟萨维尼安的债主谈判;但要事情成功,萨维尼安必须耐着性子在牢里多待几天。
    公证人对医生说:“这种事不能性急,否则至少吃亏一个八五折;并且你的现款也要等七八天才能拿到。”
    于絮尔听说萨维尼安还得在牢里住一星期,便要求干爹至少让她去探望一次,被老人拒绝了。他们住着小田园十字街上的一个旅馆,包着几间清静的客房。米诺雷知道干女儿奉教虔诚,只吩咐她不要在他上街办事的时间独自出门。老人带着于絮尔游览巴黎,逛大街,看橱窗,参观铺子里的陈设;但没有一样她看了喜欢或是感到兴趣的。
    “那么你要什么呢?”老人问她。
    “要看看圣佩拉日,”她很固执的回答。
    于是米诺雷雇了一辆车,带她到钥匙街,叫车子停在那所由修道院改成的监狱外边,正对着它丑恶不堪的门面。灰暗的高墙,所有的窗上都装着铁栅,小小的门洞要低着头才能进去(这也是个可怕的教训!)。区域本身就是一个贫民窟,四面都是冷落的街道,一大幢阴森森的屋子高耸其间,可以说是苦海中的苦海。于絮尔看到这些凄惨的景象,不由得吃了一惊,掉了几滴眼泪。
    她说:“怎么,年轻人欠了债就得关在牢里?怎么债主比王上势力还要大?那么他是在这里了!”她挨着窗子瞧着,问:“在哪儿呢,干爹?”
    老人道:“于絮尔,你叫我跟着你胡闹了。这样怎么能把他忘掉呢?”
    她回答:“即使我对他不存希望,难道连关心他也不允许吗?我可以爱着他,永远不嫁人。”
    老人嚷道:“啊!你偏偏有这么多理由解释你没理由的事。那只能怪我自己,不该把你带来的。”
    三天以后,债权人的收据,文书,和一切开释萨维尼安的证件,都给老人拿到了。这笔债务的清算,连代理人的报酬在内,一共花了八万法郎。医生还剩八十万现款,听着公证人的劝告,买了国库存单,免得损失利息。另外他替萨维
尼安留着两万法郎现钞。星期六下午二时,医生亲自去把子爵接出来;子爵已经由母亲来信通知,便很真诚的向医生道谢。
    米诺雷说:“你应该赶快回去见你母亲。”
    萨维尼安不大好意思的回答,他在牢里还借着钱,随即把三位朋友的访问说了一遍。
    老人笑了笑,道:“我猜到你还有些零碎债。令堂向我借的十万法郎只用了八万;余下的都在这儿。希望你好好的调度,先生,别忘了以后跟命运相搏的时候,你还需要一笔本钱呢。”
    最近一星期,萨维尼安把他所处的时代仔细想了想。各方面竞争都很剧烈,要想发迹,非埋头苦干不可。非法的路子比光明正大的路需要更大的才具,需要更多的从偷偷摸摸中得来的经验。在交际场中走红,非但不能给你一个立身之本,反而吞掉你许多时间,耗费大宗金钱。母亲把波唐杜埃这个姓氏说得如何了不起,在巴黎却是一文不值。当议员的堂兄波唐杜埃伯爵,在贵族院和宫廷前面,不过是个国会里的小角色;要说信用,他自己还嫌不够呢。凯嘉鲁埃上将处处要靠他太太。同时,萨维尼安见到平民出身的演说家和贵族,也见到小乡绅一跃而为炙手可热的要人。总之,路易十八想照英国的格式创造一个新社会;金钱是这个新社会的轴心,独一无二的敲门砖。从钥匙街到小田园十字街的路上,萨维尼安把他的感想在老医生面前大略说了一遍,内容很接近德·玛赛先前的劝告。
    他说:“我得隐姓埋名,躲上三四年,找一条出路。也许写一部关于政治哲学,或是风俗统计,或是讨论当代重大问题的书,可以使我成名。总之,我一方面要物色一个有相当陪嫁,能让我有候选资格的少女,一方面要不声不响的埋头工作。”
    医生仔细端详着年轻人的睑,看出他面目严肃,的确是受了挫折,想争一口气。他很赞成这计划。
    医生最后又说:“朋友,倘若你能把现在已经不时行的世家的身分丢掉,再安分守己,用功三四年,我负责替你找一个贤德的姑娘,一个俊俏,可爱,虔诚,有七八十万陪嫁,能使你快乐,引以自豪的对象,但是她的高贵只在于内心而不在于门第。”
    青年人嚷道:“啊!医生,如今只有优秀人物,没有贵族阶级了。”
    老人道:“你把零星债务还清了,回到这儿来;我去包一个班车的前厢,因为我带着干女儿一起来的。”
    傍晚六点,三位旅客到后妃街搭上班车。于絮尔戴着面纱,一言不发。萨维尼安从前给她的一个飞吻,只是逢场作戏,在于絮尔心中固然象读了一本爱情小说似的大起风波,他却在巴黎欠了一身债,日坐愁城,早已把医生的干女儿忘得干干净净;何况对爱米莉·德·凯嘉鲁埃的单相思,也不容许他想起曾经和奈穆尔镇上的一个小姑娘交换过几个眼风。因此,老人叫于絮尔先上车,自己坐在中间把两个青年隔开的时候,萨维尼安并没认出她是谁。
    医生和萨维尼安道:“我要向你交账,文件我都带来了。”
    萨维尼安回答:“为了置办内外衣服,我差点儿走不成;那些市侩把什么都拿走了,我现在竞是浪子回家了。”
    虽然一老一少之间的谈话非常有趣,萨维尼安的某些回答也十分风雅,但于絮尔直到天黑不出一声,始终挂着绿色面纱,双手交叉着放在披肩上。
    萨维尼安见她不理不睬,反倒忍不住了,说道:“小姐好象不大喜欢巴黎罢?”
    “我回到奈穆尔,觉得很高兴,”她撩起面纱回答,声音有点激动。
    虽则天色昏暗,萨维尼安一看到粗大的辫子,神采奕奕的蓝眼睛,也把她认出来了。
    他道:“我离开巴黎躲到奈穆尔来,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又能看到美丽的邻居了。医生,希望你允许我到府上来;我喜欢音乐,还记得听见过于絮尔小姐的琴声。”
    医生肃然回答:“先生,我可不知道令堂大人是否愿意你跟我这老头儿来往;因为我对这个心疼的孩子是象母亲一样关切的。”
    这句很含蓄的话引起萨维尼安许多念头,他也想起了那么随便飞送的一吻。夜色已深,天气很热,萨维尼安和医生先睡着了。于絮尔想着许多计划,到半夜才闹上眼睛。她脱下那顶极普通的小草帽,带着一顶绣花睡帽。不久她的脑袋也倒在干爹的肩上。天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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