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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于絮尔·弥罗埃-第14部分

小说: 于絮尔·弥罗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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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羡来嚷道:“好罢,让我去换一套漂亮衣服。”
  古鄙跟着他东家出了车行,说道:“刚才你那一套,和巴黎最高明的诉讼代理人德罗什一样厉害。”
    “可是他们还跟我计较公费呢!”公证人苦笑了一下。
    那些承继人陪着迪奥尼斯和他的帮办走出来,个个人带着酒醉饭饱的神气,走到广场上,正遇上晚祷完毕。不出公证人所料,夏勃隆神甫搀着波唐杜埃太太的手臂一块儿走着。
    玛森太太指着刚走出教堂的于絮尔和她的干爹,对克勒米耶太太道:“她还拉他去做晚祷呢。”
    “咱们跟他说话去,”克勒米耶太太说着,迎着老人走过去了。
    自从在车行里开过会以后,众人睑上都换了一副表情,米诺雷医生看了很诧异,私忖他们为什么装作这样亲热。为了好奇,米诺雷医生让于絮尔跟两个女的见面;她们俩堆着假笑,好不肉麻的向于絮尔行礼。
    克勒米耶太太道:“舅舅可允许我们晚上来拜访吗?有时我们怕打搅舅舅;可是我们的孩子好久没来向舅公请安了;我们的女儿也到了年纪,应该认识认识我们亲爱的于絮尔了。”
    医生回答:“于絮尔的脾气跟她的名字一样,孤僻得很呢。”
    “我们来陪陪她,她就随和了,”玛森太太接着说。这位管家妇还想用俭酋的理由遮盖她的用意:“并且,叔公,听说叔公的干女儿弹得一手好琴,我们很高兴能够听听。我跟克勒米耶太太想请于絮尔的老师教我们的孩子;他有了七八个学生,也许学费能便宜些,不超过我们的能力。”
    老人说:“好罢;我还想替于絮尔请个歌唱教师,那么事情更容易商量了。”
    “那么叔公,晚上见,我们带着你的侄孙但羡来一块儿来,他马上就要当律师啦。”
    “晚上见,”米诺雷回答,他想借此看看这般小人究竞存着什么心。
    医生的外甥女和表侄孙女握了握于絮尔的手,装作挺亲热的说了声:“再见。”
    “噢!干爹,我心中的欲愿都被你猜着了,”于絮尔嚷着,向老人不胜感激的望了一眼。
    他说:“因为你嗓子很好。我还想替你找个图画教师和意大利文教师。”他推开家里的铁门,瞧着于絮尔,又道:“一个女子的教育,应当使她出嫁的时候无论什么地位都够得上。〃
    于絮尔睑红得象樱桃:干爹似乎正想着她所想的那个人。她觉得自己快要把不由自主的,常常想念萨维尼安的心情,和为了他而竭力要求进修的欲望,告诉老人了;她去坐在一大堆浓密的藤萝底下,远远望去,她好似一朵蓝白相间的花。
    她看见老人走过来,想换个题目,不让他再想着那些自己为之出神的念头,便说:“干爹,你瞧你的外甥女和表侄孙女对我多好;她们都是怪和气的。”
    老人叫了声:“可怜的孩子!”
    他把于絮尔的手放在自己臂上,轻轻拍着,带她走上沿河的平台,在那儿谈话是没有人听见的。
    “干吗你要说可怜的孩子?”
    “你没看见她们怕你吗?”
    “为什么?”
    “我信了教,我的承继人都着急了;他们一定认为我的进教是受你的影响,还以为我要剥夺他们的遗产,让你多得些家私……”
    “那怎么会呢?……”于絮尔望着她的干爹,很天真的说。
    老人抱起孩子,亲了亲她的睑颊:“噢!你是我晚年的安慰。我刚才求上帝让我多活几年,原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我希望活到能替你找着一个合适的人,把你交托给他为止。我的小天使,你等会儿瞧着米诺雷,克勒米耶,玛森在这儿做的戏罢。你是要我活得舒服,活得长久!他们却巴不得我早死!”
    于絮尔道:“上帝不许我们憎恨;但要是你说得不错……噢!我也要痛恨他们了。”
    布吉瓦勒女人站在石级高头,那在花园这边正好是走廊尽处;她喊了声:“吃晚饭了!”
    饭厅壁上是用漆描的中国画,还是勒弗罗  勒弗罗遗下的装饰。于絮尔和干爹在这间精致的餐室内吃到饭后点心,治安裁判所的法官来了。医生请他喝一杯自炒、自磨、用一只叫做夏普塔的银壶自煮的莫卡、波旁和马提尼克岛的混合咖啡;那是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能受到的款待。
    “哎,哪!”邦格朗抬了抬眼镜,带着俏皮的神气望着老人,“外边可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一踏进教堂,你那批承继人就起哄啦。你的财产要捐给教会了,要送给穷人了,诸如此类。你刺激了他们,他们发急了。我看见他们在广场上的第一阵骚动,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老人嚷道:“于絮尔,我刚才对你怎么说的?我知道你听了会难过,可是也顾不得了;你应当认识认识世道人心,才能提防那些没来由的仇恨。”
    “关于这件事,我有句话跟你说,”邦格朗想借此机会,和老朋友谈谈于絮尔的前途。
    满头白发的医生,抓起一顶黑丝绒便帽戴上了;法官怕着凉,也戴着帽子;两人沿着平台踱来踱去,商量用什么方法,才能替于絮尔保全干爹预备给她的财产。迪奥尼斯认为照顾于絮尔的遗嘱不能生效的主张,法官是知道的;奈穆尔镇上的居民太关切米诺雷的承继问题了,不能不引起当地的法学家们纷纷议论。邦格朗认定于絮尔和米诺雷医生根本不算亲戚;但他也感觉到,立法的本意是不允许有非正式的分子羼入家庭的。起草法舆的人只想着父母对私生儿女的偏心,没料到旁系尊亲对私生子女的后人也会有感情。显而易见,法律在这方面是有疏漏的。
    古鄙,迪奥尼斯,但羡来,刚才讲给承继人们听的法理,邦格朗也和医生说了一遍,又道:“在别的国家,于絮尔绝对不用担心;她是合法配偶所生的女儿,她的父亲仅仅是不能承继令岳瓦朗坦·弥罗埃的遗产。不幸我们的司法界很有才气,喜欢一步一步做推论,揣摩立法的精神。律师们会大谈道德,说法舆上的疏漏是由于立法者太老实,没预料到这种情形,但他们至少已经把原则确定了。这场官司必定拖延时日,所费不赀。以泽莉那个性格,恐怕直要告到最高法院为止,那时我是不是还在世界上可没有把握了。”
    医生嚷道:“尽管是理直气壮的官司,也不一定准赢。我已经想到辩诉状上的理由:私生子继承权利的限制应当推广到什么程度?一个大律师的声名,就靠能够打赢下风官司。”
    邦格朗道:“婚姻是社会的永久基础,我恐怕推事们为了保护婚姻制度,会把法律的含义尽量推广。”
    老人没有说明自己的主意,只是拒绝采用委托赠与的办法。邦格朗提议用结婚来保障于絮尔的财产,医生却回答说:
    “可怜的孩子!我可能再活十五年,那她怎么办呢?”
    “那么你打算怎办呢?”邦格朗问。
    “咱们再考虑,让我再想想罢,”老医生显然是支吾其辞。
    那时,于絮尔过来说迪奥尼斯要找医生谈话。
    “迪奥尼斯已经上门了!”米诺雷望着法官叫了一声,又回答于絮尔说:“好罢,请他进来。”
    “我敢打赌,他是替你的承继人做幌子的;他们和迪奥尼斯一块儿在车行里吃饭,一定安排好什么计策了。”
    公证人由于絮尔带到花园的尽头。行过礼,无关紧要的说了几句,迪奥尼斯要求医生和他单独谈话。于絮尔和邦格朗便回进客厅。
    邦格朗记着医生说的最后两句话:“咱们再考虑,让我再想想罢……,”心上想:“哼,聪明人老是这一套;有朝一日,冷不防被死神请了去,他们心爱的人儿就受累了。”
    专办事务的人对优秀人物的不信任是很显著的,他们承认优秀人物的长处,却不容许他们有短处。但这不信任的心理也许倒是一种褒奖。事务家看到高明的人站在山峰上,便以为他们不会走到平地上来,照顾到在金钱方面能变成大资本、在自然科学方面能变成整个世界的极细微的小节。这个见解可是错了!一个有感情的人,一个有天才的人,都是巨纤不遗,无所不见的。邦格朗因为医生不露口风,未免心中怏怏;但为了于絮尔的利益,并且觉得这利益的确面临危险,便打定主意要保护她,不让承继人欺负。邦格朗又因为没法知道老人和迪奥尼斯谈些什么,心里焦急得很。
    他打量着于絮尔,暗暗想着:“不管于絮尔多么纯洁,至少有一件事,少女们都是有自己的主张的。让我来试她一下!”他用手扶了扶眼镜,对于絮尔说道:“米诺雷勒弗罗夫妇,很可能替他们的儿子向你说亲。”
    可怜的孩子睑色发白了;以她的教养和庄重的性格,她决不肯去偷听迪奥尼斯和老医生的谈话的;但她盘算了一会,觉得自己可以出场,如果干爹认为不妥,会向她示意的。医生做书房用的那间中国式水阁,落地长窗外面的百叶窗,还打开在那里。于絮尔灵机一动,走过去关窗。她先向法官告罪,表示要失陪一下。法官微笑着回答:
  “你请便罢!请便罢!”
  于絮尔走到从中国式水阁通往花园的石级上,逗留了一会,慢条斯理的关着百叶窗,望着落日。医生正向水阁这里走过来,于絮尔听见他回答迪奥尼斯,说着:
    “我那些承继人就喜欢我有不动产,希望我接受人家的抵押品,以为那么一来,我的财产更可靠了;他们之间说的话,我都能猜到;也许你是来替他们作说客的罢?告诉你,先生,我的办法决不更改。我带到这儿来的本金,将来是给承继人的;叫他们放心,别跟我烦。对于这个孩子'f也指着干女儿),我自有权衡,另作安排,倘若承继人中有人出来捣乱,我即使死了,也要回到阳间来叫他不得安宁!”接着又补充道:“所以,要是希望我借钱给萨维尼安先生还债,那他只好在牢里白等了。我不会卖掉公债的。”
    听到最后两句,于絮尔第一次感到真正的痛苦,她赶紧把身子和脑袋靠着百叶窗,才不至于倒下去。
    “天哪!怎么的?她睑上血色都没有了。饭后这样冲动,对她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医生嚷着,伸出手来抱住于絮尔,她差不多已经发晕了。
    “再见,先生,”他招呼公证人,“我不奉陪了。”
    他把干女儿抱进书房,放在一张路易十五式的大沙发上,从药瓶堆里抓了一小瓶乙醚给她闻。
    邦格朗在旁骇坏了;老医生对他说:“你代我送送客人罢。我要一个人在这里陪她。”
    法官把公证人直送到铁门,漫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于絮尔怎么的?”
    “不知道,”迪奥尼斯回答。“她站在石级上听我们谈话。波唐杜埃家的儿子欠了债,关在牢里,因为他不象杜·鲁弗尔侯爵有邦格朗先生帮忙。我劝医生借钱给波唐杜埃还债,医生不答应,于絮尔听了就面无人色,倒下来了……不知她是否爱上了他,或者两人之间有什么……”
    “她才不过十五岁,难道就……”邦格朗打断了迪奥尼斯的话。
    “她是一八一四年二月生的,再过四个月就十六岁了。”
    法官回答:“不会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位邻居。大概是病罢?”
  “是心病,”公证人接着说。
  公证人发觉了这件事很高兴:这样,医生就不可能到最后关头娶于絮尔,来损害他的承继人了。邦格朗却是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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