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过客·偶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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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2）
老王的节俭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凡买东西必是左右核计，多方询价，能省就省（对此点我自无异议）；对他自己的开销，更是延安年代“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精神。绝不花一分闲钱。除了在花墟买了两盆佛手花外，我真记不起除了粮食蔬菜他还买过什么给他自己。他平时把钱放在贴身衬衫口袋中，再小心翼翼地用别针把袋口别上。（谨慎小心要紧，也就顾不上好不好看了。）买东西呢，首选来自京郊走街串巷的货郎小贩，老王说价钱最便宜。再不就光顾早市小摊、路边小店。非到不得已，脚不迈入百货公司一步。照他说来这样节省不少。你别看他把皱巴巴的纸票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时常常团成一卷，但每次找我报账连一分钱也算得清清楚楚。尽管我付他工钱不低，也从不与他斤斤计较，但你想想他连三分钱的电话传呼费也要算个清楚，当知他几十年分毫必计节俭习惯已成自然。向朋友们谈起，都说是北京老一辈人当年挣钱艰难，又要积谷防饥而养成的习惯。数十年就是在每日的精打细算中度过的。当然老百姓在过去的年代里也不得不如此生活。这种中国人的美德过去倒是代代相传，子继父德。尽管今天的年轻一辈看到老人家的节俭持家羞恼之余还要抱怨，但像结婚成家、装饰新居这样的大事，阮囊羞涩，要向父母伸手要钱者比比皆是。甚至连日常生活都要靠父毋接济部分生活费者也大有人在。可惜的只是这老一辈人兢兢业业、勤俭持家的美德可能与许多中国传统的道德文化一样，逐渐会随这这辈人一起离开中国社会了。从另一个方面看，这大概也是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成功下不被人留意的牺牲之一吧。
如果要说”民以食为天”，这话落在老王头上，大概先要看看是谁付钱了。他平时因为节省，饭食便极尽简单，有时在街口买上两个烧饼或馒头便作一餐。由于我备有炊具供他使用，故此他也会做些家常简单饭菜。特别是隔天他老伴来的时候。但除了每天早晨到菜市去捡别人扔弃的鱼头喂他的猫外，我还真没看到过他花钱买回鸡鸭鱼鲜自享。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年纪大了已不吃荤腥油腻，后来才知此念完全错误。首先，他胃口极好。我们有时买了太多的吃食、水果等，分赠与他，无论是什么，量有多大，他必不推辞。有一次他贪便宜在门口代我买了十斤葡萄，由于不是我所喜的玫瑰香，我就全都送给他吃。他也未嫌多，不消两三天，已悉数不见，不知是否全吃掉了。第二，以年纪而言，他的胃真是健康无比：不论是煎炒油炸，不管是热是冷，老王从不挑剔，各种饭菜饱点，开胃大嚼之余，例无顾忌。更从未听说他有什么肠胃不适。第三，他也贪吃美食。我因常常出外吃饭，所以不时会带些饭菜给老王享用。每次他都谢说是滋味真好！看到他这样享受，我也便乐意常常带些回来。有一次我答应带饭菜给他作睌餐，但因事耽搁，回来时已过了晚上九点半。进了街口心想老王必然已经吃过了，这些饭菜只好留待明天了。哪知汽车刚到门外引擎末熄，他便开了门。问他吃了吗，他答道：”没哪，你不是说带给我好吃的吗？”我赶忙道歉。但取出饭菜已经冰凉，老王说不打紧，未热一热就吃了起来，而且吃得滋味十足，一会儿就已把饭菜全部报销！可真是难为了他。 。。
老王（3）
老王养了一只猫，一只不大的白色长毛波斯猫。有一对漂亮的湛蓝色眼睛，可惜应该雪白的长毛总是半灰不白的颜色。老王说是由于它时时爬上房顶翻滚所致。但我也从未见过老王给它洗澡。而且不知为何老王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花花”，毛色脏得半灰不白不知与此有否关系？当初老王问我可否把这猫带来院里，考虑到他平日想有个玩伴，再加上孩子们知道后都嚷着喜欢，所以就应允了。但与老王约好要对它好好管束，不得登堂入室。老王转天就回家去把猫带来了。这猫大概是久居楼上，在那弹丸之地禁闭经年；来到这里便如入新大陆，方知外面世界如此之大，景致如此之佳。初初毕竟还有些陌生，探索周围显得小心翼翼，但下午已经一声不吭跑得无影无踪。当下害苦了老王和孩子们四下寻找，可怜孩子们最是心焦，都道是猫儿迷了路，恨不得上房去找把它抱下来。但偏是等到深夜这猫也不见回来。之后的一个星期也行踪不定，只是偶尔回来伏在屋檐上看着老王和孩子们在下面着急。我想这猫如今樊笼已脱，还不尽享自由？现在上房下地，如入无人之境，除了有时饥饿难奈，回来大嚼鱼头外，哪里哄得它再受禁闭之苦？老王年纪已大，手脚不灵便，当然不能登梯爬上爬下。嘴里只好说：“跑了就跑了。”看似满不在乎，但每天都去菜市捡鱼头，回来又煮又拌。晚上更与它同铺而眠。哪能无情如此？老王的老伴对这猫紧张之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这猫是老王女儿所送，已经养了两年，当初买时花了两千元钱，所以焉得不珍而宝之？最后有次它离开后彻夜末归，老王等了半个睌上四下遍寻未获。第二天回来时浑身血迹斑斑，好像是大战之后。老王看后说是被人用气枪所伤。此浑人不知是想要个猫皮垫子呢，还是想来顿龙虎凤大会？心狠手辣如此，不知是否憎猫之人？老王为它洗涤伤口后发现伤在腹下皮外，虽然全身血污，所幸并无大碍。但如果子弹稍偏就必定肚破肠流，难保不是一命呜呼！俗语说“猫有九命”，于今信焉。听老王讲，自此事之后花花便不再走远，更不会夜不归宿，只是在各房门口和游廊间游荡去。大概经此一枪之后也明白外面世界虽大，但人心险恶难测，哪里比得在这院内自己的天地关起门来做猫大王安宁自在？所以这一枪也不可讲全是坏事。不过这花花如今有时冷不防的会在你脚下突然出现，如果是在夜里，管保叫你魂飞魄散！前几天听老王在电话里讲花花又不见了，遍寻不获。我想这猫野性难改，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故态复萌离家出走了。哪知两天后突然见它在正房我们的卧室中探头探脑，由于正房锁得严紧，我们诧异它是如何进去的？！我虽远在千里之外也忙电告亲戚开门拿猫看个究竟。找到它之际发现它竟然斗胆在我床上蜷睡正酣！查看之下，方知是由洗手间通风孔爬入。鉴于此事让各人大大地虚惊一场，我己要求老王对花花进一步严加管束，如再有私自登堂入室之恶行定将遭遣返原籍之处置。
以上就是我眼中的老王其人其事的点点滴滴，无论怎样看，他都是一个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老一辈北京人。在人心不古的今天，尽管他年纪已大，不再头脑灵活，手脚也慢，但我把门*给他觉得心里踏实。再说呢，他也真是一个好花匠，这点我知道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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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英国乡间的下午（1）
当我在达灵顿（DARLINGTON）客人的办公室里开完会，已是中午时分。客人问我下午愿不愿意在附近走走。我说那当然很好，反正我们订的是下午五时回伦敦去的火车票。他说不巧我下午还有一个约会，就抱歉不能陪你了。河岸那边的景色还是很美的，就让我的秘书柏蒂陪你们到那里去走走吧。
柏蒂的个子不高，除了说话有浓厚的英国口音，就是单从她的举止也不难看出是一个典型的英国女士。我们虽然觉得她有一点紧张，但是态度和气近人。她很健谈，所以我们的谈话不但很随便不拘束，而且范围也很广泛。不过由于我常常忙于摄影，所以她大部分时间是与妻子在交谈。
我们在一个离飞机场不远的Cafè吃午餐。虽然找的时候费了小小的周折，但这间不大的法国餐厅一坐下便令人感到很惬意。
风扇在屋顶上缓慢地转着，餐厅里并不明亮。虚弱的阳光从天窗漫射下来，给已经几乎坐满的餐厅带来了更多的暖意。我们把外衣挂好，在有些嘈杂的谈话声中，几个侍者都在忙碌着，好在我们并不赶时间。
当天的菜式用花巧的笔法写在挂在墙壁上的黑板上，大概由于客人都是些住在附近的居民，午餐又以退休的年老夫妇们捧场最多，所以价钱非常实惠。一个三道菜的午餐外加甜品才要不到七个英镑，而且味道还很不坏，所以有人满之患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餐厅里的气氛是法国的随意加上些英国乡下的自在，在座的人看上去好像都很享受这里的环境。多数传统的英国餐厅或多或少会给人一种拘谨和沉重的感觉，就是在乡间也不例外。所以在欧洲，如果有选择的话，礼拜五的下午在法国的小餐厅里吃顿午饭会令人感到舒服得多，当然如果你不嫌法国菜的汁常常会太浓太腻就更好了。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气氛令我想到电影“Casablanca”（北非谍影）里的那间咖啡厅，其实它们周围的环境是差得很远的。
柏蒂的汽车不大，她开起来又很快，不过星期五下午城外公路上的汽车并不多。公路两旁的田野上多数是葱绿的草地，夹杂着排列成条状的灌木。一片片油菜花在阳光下闪耀着黄金般的色彩，令人看上去适意极了。今天早晨我们从七点钟在伦敦坐上第一班北上的火车，天气阴沉，又湿又冷的雾一路上都弥漫着。到了达灵顿后直到近中午时天气才慢慢晴起来。现在车窗外的气温尽管明显要比欧洲大陆清凉得多，但春末午后的阳光射过玻璃，倒令穿得不多的我们感到熏熏的暖意了。
河边的小镇叫列治文（Richmond），位在河岸的高地之上。柏蒂把车停在一间学校附近，再带我们沿着花木夹道的斜路走到镇上去。学校是一座看上去很古老的灰砖建筑，门前的广场上有几棵要两人合抱的大树枝叶茂盛。一座也是灰砖建筑的桥跨在不很宽的河上，在上面走过可以看到低处的河岸。绿草如茵的岸边有两三处供人野餐的桌椅，淙淙的流水就在不远处闪耀着银光。一对年老的夫妇坐在那里享受着难得的太阳，悠闲得连桌子上简单的餐具也懒的收起，
小镇上的行人很少，道旁和院舍中的树上花开得繁盛，引来嗡嗡的蜜蜂。小镇上的房子多是两层的小楼，外墙是浅灰色和褐色的沙岩。但也有显眼的白色的小屋夹在一片深色的房子中间。有的房子的门庭窗户用粗大的花岗岩石块来装饰，砌成古老的罗马式样，悠长的岁月在这些无比坚硬的石头上依然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痕迹。虽然房子的式样颜色不同，但亳不例外的是它们都有一个高高的尖顶和烟囱。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冬天不但寒冷，雪也是又大又厚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个英国乡间的下午（2）
这里英伦最常见的那种红砖的房舍依然不少，但是乡间的简朴给了它们略带粗犷的外表，再加上花团锦簇攀藤植物的点缀，便没有了在伦敦时走过成片这种建筑时会感到的呆板和沉闷。漆成深褐色的围栏和窗子颜色虽然老气横秋，但窗子上面散挂着的繁花和窗子里面瓶中的束束鲜花在阳光下竞艳，吐露着乡间生活的闲适和美好。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