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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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颐和园(2)
为什么要去那里,可能只因为暂时忘却,我已不再去人多的地方,只呆在玉带桥无人的一带闲晃。我们最高兴的莫过于黄昏闭园时捡到游人丢弃的船只,桨在无人的湖上时快时慢地划,有的大孩子会唱起忧伤的苏联歌曲,我们坐在夜光交错的幽暗中听,湖光涟涟闪烁,没有人说话,直到夜雾笼罩,借着月光,隐约看见彼此脸上的落寞,从那时起,我就变得很不爱讲话。晚上大孩子们把我送到家门口,常常是漆黑的屋子,没有一盏点亮的灯,只有我的大老猫卧在房门口。
那是冬日里的一天,窗外刮着七八级大风,哥哥、姐姐和我,都沉浸在黯淡的静默里。哥哥突然说,我们去颐和园滑冰吧,于是我们大中小三个人,顶着呼啸的狂风,一步一艰难地从冰上走到了昆明湖。
那时候我们滑冰,都在石舫附近找一块平整的好冰,由我哥这样滑得好的大男孩穿跑刀先转圈划出一块冰场,大家就在圈子里面滑,万万不可到南边的龙王庙附近,因为那边湖水冻不严,不小心就掉到冰窟窿里了。我姐姐先穿好自己的冰鞋,再来帮我,她让我把棉手套摘掉,压在一个大冰块底下,然后又把我的冰鞋带子系紧,嘱咐要小心,就在附近滑。话音未落,大风吹起了我的手套,我站起来就去追,风刮得我像箭一般快速朝龙王庙方向飞滑了出去。那时我还不太会滑冰,动不动就摔倒,也不能像别人一样漂亮地转身,“嘎”一下停住。我姐姐哥哥这下傻了眼,拼命大叫让我停下,可是我却不能。他们随后也跟着飞了出去,扯着嗓子狂喊。风越吹越紧,呼啸着,凄厉着,我们的速度愈发地快,转瞬间离龙王庙未结冰的水面越来越近,我吓得都快死了过去,这时只听见我姐姐的尖尖的声音:“跪下,快趴下……”我闭上眼,“扑哧”一下跪在地上,惯性又让我往前冲了一段,紧接着,我姐扑到我身上,然后我哥又扑了上来,闪亮亮的湖水近在咫尺……我们三个人魂飞魄散,四脚八叉地仰面躺在冰上,像狗一样不停地大喘息,狂风刮过脸颊,生生地抽着痛,不知过了多久,我爬了起来,转身看到躺在旁边的姐姐,脸上竟满是泪水。
哥哥说不滑了,回家。我的棉手套被风吹到了水里,我姐姐就把冰鞋带绑好,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让我像北京大街上的大爷一样,将手交叉塞在棉袄袖筒子里取暖。往回家走是顺风,大风把我们快要从地上吹了起来,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都在觉得后怕。
稍微长大了点儿,我一人在北京读中学,周末我经常会独自去颐和园,静静地找个地方坐下,一坐就是一天,饿了会买一个水果面包来吃。
上大学后,读了清史,对颐和园的掌故了解得更多也更翔实,每次再去,恍然间会有天长地久隔世的感觉。曾有一段,我很在意园子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件和具体的地点,还一个个地寻了去。走到了王国维自杀溺水之处,只觉得昆明湖水都湿成了离人的眼泪。
大学毕业前的夏天,我姐姐的大学先放假,她就来北京找我,适逢我在期末考试,便让她在宿舍等。考完试寻她,却不见了踪影,直到晚上才回来。我问去了哪里?她说颐和园;?又问和谁去的?答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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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后部队大院孩子的优越感(1)
我生性懒散,不求上进,连在网上写文章都懒得自己命题。每当上网看新闻听音乐买卖股票查资料的时候,我经常也顺便来看看大家写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读了点有感觉的,我就忍不住想和一篇。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努力忍住了,自忖跟人家也不认识,搭人家的茬儿不是招讨厌吗。
万维网五味斋潘涌先生的文章我看过几篇,他写过部队大院孩子身上的优越感,我觉得写得很真实。不过,我更觉得他的言谈举止(当然举止我看不见,只是从他文字的口吻中想象)比他的描述还更惟妙惟肖地表现了这种优越感。 我很佩服他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时不时写出他自己是78级高材生这样的句子。 我每次读到他类似的文字都乐不可支,就像我又看到那些熟悉的、高谈阔论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也就是人们所谓的高干子弟。 我非常了解他们为什么永远摆脱不了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尽管很多人混到如今一事无成,有的甚至寒酸潦倒,但在精神上还始终保持着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红色贵族,并时不时地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公平地说,当年绝大多数的部队大院子弟都城府不深,相对较为单纯,对上层的小道消息热衷得多,对社会的真实见识得少;??他们性格阳光,为人简单磊落,重义气;??关键时刻可以自我牺牲,见不平勇于拔刀相助。也许人们会说他们狂妄自大得有点可笑,但绝不能说他们阴险下作。可惜的是,他们之中,除了极个别出人头地的和少数像潘先生这样有点出息的以外,大多生活得相当平庸。我认为,这可怕的优越感多少是耽误他们一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起“*”前后军队大院特有的文化,主要指的是北京。外地的几个大军区和院校相对单一,成不了气候。北京的军队大院数量多,级别高,待遇特殊。长安街延长线从军博以西,大院此起彼落,一个接一个,较为集中。不过总政和总参不在那边。另外还有一些小一点儿部队院子散落在北京的各个地方。“*”前,这些大院里的孩子,尤其是位于郊区部队大院的孩子们和外界甚少接触。
实不相瞒,我也出生在这样的一个部队大院,但是,我永远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个事实。由于网上是虚拟空间,彼此互不相识,所以我也就随便聊聊。时过境迁,现在很多大院早已面目全非。我写这篇文字只是为了记录那一段还未被遗忘的历史。
以上所说的大院我先后住过好几个,但这里只谈我生下来后住的那个大院和那里的孩子们。
1960年秋,我们院成立,从全国各地的军队里精挑细选调来院里所有的干部,人数很少,但个个都是全军的顶尖人才,也是军队里少有的文化人。“*”前,13级以上属于高级干部,而这个院干部的最低级别都在13级以上,唯有极个别的部秘书或是门诊部医生护士除外。大院依西山而建,有着远古点将台的秀丽山峦的天然弧形变成了大院两面屏障,另外两面高墙巍耸,上面还加有铁丝网,外人根本爬不进来。大院共三个门,由战士荷枪实弹昼夜把守,所有的大人小孩出入时都要出示带有照片的出入证。现在想想真是滑稽,又有什么可守的呢?
这个大院的特殊之处是,一越过高墙,里面严肃的气氛骤然消失。当时除了气派的办公大楼以外,大院从东到西就是一个被精心规划的大花园。大片大片的果园,葡萄园、桃园、李子园、苹果园,什么水果都有;?弯弯曲曲铺着碎石子的人行道通向西面八方;?另外还有整齐的白色水泥马路,供汽车和自行车行驶。院内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红砖色,错落有致。一到春天,迎春花先开,然后就是腊梅、玉兰、桃李梨,最后开的是石榴花。院内的礼堂、俱乐部、门诊部、食堂一应俱全。一部分的人家住着两层的小楼,门前各自拥有漂亮的小花园。另外一部分的人家住在宽敞的单元,一栋楼平均住十二户。 我还记得我家的花园中间是条小道,左边院子有一棵繁茂的芙蓉树,我经常试图爬上去;?右边的院子四角各自站着一棵开满白花的梨树,中间是肥胖葡萄叶子覆盖的架子,地上种满了夜来香。
“文革”前后部队大院孩子的优越感(2)
大院里还有一个院中院,铁门,用较矮的围墙围起,高个子的人一踮脚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桥流水。里面住着院长叶帅。夏天的时候,每天傍晚叶帅都由一个穿蓝衣服脸色苍白的女服务员陪着出来散步,有时来看看我们小孩子在马路上玩闯三关之类的游戏。另外八位副院长的小楼都盖在半山腰,每家独立的一栋,彼此隔得很远。我们每次上山摘酸枣、捉蚂蚱的时候都要从他们的门前经过。叶帅院里还住着几个身手矫健的男人,他们个个身形矮小,着淡蓝色的服装,相貌普通,看不出年纪。每天上午十点他们就出来练功,我哥哥最喜欢看他们练擒拿,一看就是两小时。我姐姐告诉我,这就是特务班。我小时候不怕鬼不怕老虎和狼,但一听到地主婆和特务立马就吓蔫儿了。刘文学就是被地主婆害死的;?《一只绣花鞋》?里面的女特务着实令人恐惧。
大院还有一个特供服务社供我们和高院合用;?北京的另外一个中央特供服务社在东华门城里。服务社里商品比较丰富,鸡鸭鱼肉,香肠卤味,西式的烤羊角面包每天都有;?冬天也能吃到新疆新鲜的马*葡萄。
我们院的孩子像我年龄这么小的很少,半数是潘先生,也就是我姐姐的年龄;?另外半数的年龄比我的大哥哥还要大。这些孩子一般上六一幼儿园、八一小学、北大清华附中,更多的是101。我姐姐上学早,“*”开始前正好考中学,她当时是学校的大队长,又考了满分,所以可以随便挑志愿。她自己要去清华附,可是我爸爸却让她上北大附。争来争去,就争的“*”开始了,她终归哪里都没去成。每每想起这些,我感叹在大时代里的个人就像小蚂蚁一样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当时我只是个一打一寸高的小豆包,三岁后在院里上幼儿园,一星期被接回家一次。后来又上了院里自办的小学。我只出过一次门,记得是个过节的日子,我父母给我穿上新衣,编了个漂亮的辫子,坐着班车(我们叫它大抱车)去王府井逛街。可是我晕车呀,回来的路上狂吐了起来,把我妈喜爱的新呢子大衣吐得一塌糊涂。后来我就再也不被带出去了。反正在我幼年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根本就没有出过这个大院的门。我完全不知道高墙外还有另外的世界。
大院里的人彼此熟悉,谁家的孩子也都认识。那个年头的人不计划生育,一家四五个孩子很平常,多则还有生九个孩子的。家里的妈妈们很多不工作,也有的妈妈在地方上工作,平时不回家。 而像我父母都是军人的少之又少。当时我父母干革命可真是积极,工作繁忙,天天也看不见踪影,只有保姆招呼着。我的保姆叫王素英,是个胖阿姨,干活麻利,风风火火,有一天她一屁股就把我专用的小黑板凳给坐垮了。我每天在院里疯跑疯玩,上山下海,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大人从来也没有过不放心。每到吃饭的时候,阿姨就会满院子地喊我的名字,我常常装作没听见。
我们小的时候可以说是疏于管教,但孩子们在道德品质上都家教甚严。每个孩子时刻被灌输要大公无私,当共产主义的接班人。记得我小学的第一篇作文,题目是《长大了我要做什么?》。坐我旁边的小男孩写他长大了要当坦克兵司令,他爸原来是干装甲兵的。我没什么雄心大志,就写长大以后要当农民,我要把棉花种得五颜六色。长大后我真的当了农民,我对我姐说,看来是应验了。 。。
“文革”前后部队大院孩子的优越感(3)
在没有和外界接触之前,大院的孩子们还不懂什么是优越感,以为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和自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