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姻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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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悲哀一点的调子,给我唱一个。〃凤喜头一偏道:〃干嘛?〃家树道:〃我正想着我的母亲,要唱悲哀些的,我才听得进耳。〃凤喜道:〃好,我今天都依你。我给你弹一段《马鞍山》的反二簧吧,可是我不会唱。〃家树道:〃光弹就好。〃于是凤喜斜侧了身子,将《伯牙哭子期》的一段反调,缓缓的弹完。家树一声不言语的听着,最后点了点头。凤喜见他很有兴会的样子,便道:〃你爱听,索性把《霸王别姬》那四句歌儿,弹给你听一听吧,你瞧怎么样?〃家树心里一动,便道:〃这个调子……但是我以前没听到你说过。你几时学会的?〃凤喜道:〃这很容易呀,归里包堆只有四句。我叔叔说戏台上唱来个,不用胡琴,就是月琴和三弦子,我早会了。〃说时她也不等家树再说什么,一高兴,就把项羽的《该下歌》弹了起来。
家树听了一遍,点点头道:〃很好!我不料你会这个,再来一段。〃凤喜脸望着家树,怀里抱了月琴,十指齐动,只管弹着。家树向来喜欢听这出戏,歌的腔味,也曾揣摩,就情不自禁的合着月琴唱起来。只唱得第三句〃骓不逝兮可奈何〃,一个〃何〃字未完,只听得〃嘣〃的一声,月琴弦子断了。凤喜〃哎呀〃了一声,抱着月琴望着人发了呆。家树笑道:〃你本来把弦子上得太紧了。不要紧的,我是什么也不忌讳的。〃凤喜勉强站起来笑道:〃真不凑巧了。〃说着话,将月琴挂在壁上。她转过脸来时,脸儿通红了。家树虽然是个新人物,然而遇到这种兆头,究竟也未免有点芥蒂,也愣住了。两人正在无法转圈的时候,又听得院子外〃当啷〃一声,好像打碎了一样东西。正是让人不快之上又加不快了。那么院外又是什么不好的兆头,下回交代。
第一卷 第九章
黑龙 更新时间:2009…7…18 17:08:38 本章字数:10034
?第九回 星野送归车风前搔鬓 歌场寻俗客雾里看花
却说凤喜在屋中弹月琴给家树送行,〃嘣〃的一声,弦子断了,两人都发着愣。不先不后,偏是院子里又〃当啷〃一声,像砸了什么东西似的。凤喜吓了一跳,连忙就跑到院子里来看
是什么。只见厨房门口,洒了一地的面汤,沈大娘手上正拿了一些瓷片,扔到秽土筐子里去。她见凤喜出来,伸了一伸舌头,向屋子里指了一指,又摇了一摇手。凤喜跑近一步,因悄悄的问道:〃你是怎么了?〃沈大娘道:〃我做好了面刚要端到屋子里去,一滑手,就落在地下打碎了。不要紧,我做了三碗,我不吃,端两碗进去,你陪他吃去吧。〃凤喜也觉得这事未免太凑巧,无论家树忌讳不忌讳,总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因站在院子里高声道:〃又吓了我一下,死倒土的没事干,把破花盆子扔着玩呢。〃家树对这事,也没留心,不去问它真假。让凤喜陪着吃过了面,就有三点多钟了。家树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凤喜听了这话,望着他默然不语。家树执着她的手,一掌托着,一掌去抚摩她的手背,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如何,两个月内,我一准回来的。〃凤喜依然不语,低了头,左手抽了胁下的手绢,只左右擦着两眼。家树道:〃何必如此!不过六七个礼拜,说过也就过去了。〃说着话,携着凤喜的手,向院子外走。沈大娘也跟在后面,扯起大围襟来,在眼睛皮上不住的擦着。
三人默默的走出大门,家树掉转身来,向着凤喜道:〃我的话都说完了。你只紧紧的记上一句,好好念书。〃凤喜道:〃这个你放心,我不念书整天在家里也是闲着,我干什么呢?〃家树又向沈大娘道:〃你老人家用不着叮嘱,三叔偏是一天都没回来。我的话,都请你转告就是了。〃沈大娘道:〃你放心,他天天只要有喝有抽,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家树向着凤喜,呆立了许久,然后握了一握她的手道:〃走了,你自己珍重点吧。〃说毕,转身就走。凤喜靠着门站定,等家树走过了几家门户,然后嚷道:〃你记着,到了杭州,就给我来信。〃家树回转身来,点了点头,又道:〃你们进去吧。〃凤喜和沈大娘只点了点头,依然的站着。
家树走出了胡同口,回头望不见了她们,这才雇了人力车到陶宅来。伯和夫妇已经买了许多东西,送到他房里。桌上却另摆着两个锦边的玻璃盒子,由玻璃外向内看,里面是红绸里子,上面用红丝线拦着几条人参。家树正待说表哥怎么这样破费,却见一个盒子里,参上放着一张小小的名片,正是〃何丽娜〃。那名片还有紫色水钢笔写的字,于是打开盒子,将名片拿起来一看,上面写道:〃闻君回杭探伯母之疾,吉人天相,谅占勿药。兹送上关东人参两盒,为伯母寿,粗饯谅已不及,晚间当至车站恭送。〃家树将名片看完了,自言自语道:〃这又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听说她每日都是睡到一两点钟起来的人,这些事情,她怎么知道了?而且还赶着送了礼来。正在这一点上看来,也就觉得人情很重了。〃正这般想着,何丽娜却又打了电话来。在电话里说是赶不及饯行,真对不住,晚上再到车站来送。说的话,也还是名片上写下的两件事。家树也无别话可说,只是道谢而已。
通车是八点多钟开,伯和催着提前开了晚饭,就吩咐听差将行李送上汽车去。只在这时,何丽娜笑着一直走进来,后面跟了汽车夫,又提着一个浦包。陶太太笑道:〃看这样子,又是二批礼物到了。〃家树便道:〃先前那种厚赐,已经是不敢当,怎么又送了来了?〃何丽娜笑道:〃这个可不敢说是礼,津浦车我是坐过多次的,除了梨没有别的好水果。顺便带了这一点来,以破长途的寂寞。〃伯和是始终不离开那半截雪茄的,这时他嘴里衔着烟,正背了两手在走廊上踱着,头上已经戴了帽子,正是要等家树一路出门。他听了何丽娜的话,突然由屋子外跑了进来,笑道:〃密斯何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发明?水果可以破岑寂?〃何丽娜一弯腰,在地板上捡起半截雪茄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陶先生嘴里的烟,会落到地上。〃陶太太道:〃不要说笑话了,钟点快到了,快上车吧,车票早买好了,不要误了车,白扔掉几十块钱。〃家树也是不敢耽误,于是四人一齐走出大门来。伯和夫妇,还是自己坐了一辆车,先走了。
家树坐在何丽娜的车子上,说道:〃我回来的时候,要把什么东西送你才好哩?你的人情太重了。〃何丽娜笑道:〃怎么你也说这话,说得我倒怪寒碜的。你府上在杭州什么地方?请你告诉我,我好写信去问老伯母的好。〃家树道:〃到了杭州,我自会写信来的。在信上告诉你通信地点吧。〃何丽娜道:〃设若你不写信来呢?〃家树道:〃你难道不能去问伯和吗?〃何丽娜道:〃我不愿意问他们。〃说着就在手提小皮包里,拿出一个小日记本子来,又取下衣襟上的自来水笔,然后向着家树微微一笑道:〃你先考量考量,是什么地方通信好?〃家树道:〃朋友通信,要什么紧!〃于是把自己家里所在,告诉她了。何丽娜将大腿拱起来,短旗袍缩了上去,将芽黄丝袜子紧蒙着的一对膝盖,露了出来。就将日记本子按在膝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儿的写着。写完了,将自来水笔筒好,点着念了一遍,笑问家树道:〃对吗?〃家树道:〃写这几个字,哪里还有错误之理。你这人未免太慎重了。〃何丽娜笑道:〃你不批评荒唐,倒批评我太慎重,这是我出乎意料以外的事呀。〃说着将自来水笔和日记本子,一齐收在小皮包里了,然后对家树道:〃这话不要告诉他们,让他们纳闷去。〃家树随便点了点头,未曾答应什么。汽车到了车站,何丽娜给他提着小皮包一路走进站去。伯和夫妇,已经在头等车房里等候了。
到了车上,陶太太对家树道:〃今天你的机会好,头等座客人很少,你一个人可以住下这间房了。〃伯和笑道:〃在车上要坐两天,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还觉得怪闷的。〃陶太太将鞋尖向摆在车板上的水果蒲包,轻轻踢了两下,笑道:〃那要什么紧!有这个东西,可以打破长途的岑寂呢。〃这一说,大家又乐了。何丽娜笑道:〃陶太太!你记着吧,往后别当着我说错话,要说错了,我可要捞你的后腿哩。〃陶太太笑道:〃是的,总有那一天。若是不捞住后腿,怎么向墙外一扔呢?〃何丽娜还不懂这话,怔怔的向陶太太望着。陶太太笑道:〃这是一个俗
语典故,你不懂吗?就叫'进了房,扔过墙'。〃家树听了这话,觉得她这言语,未免太显露一点。正怕何丽娜要生气,但是她倒笑嘻嘻的,伸着手在陶太太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这一间屋子,放了两件行李,又有四个人,就嫌着挤窄。家树道:〃快开车了,诸位请回吧。〃陶太太就对伯和丢了一个眼色,微笑道:〃我们先走一步,怎么样?〃伯和便向家树叮嘱了几句好好照应姑母病、到了家就写信来的话,然后就下车。
这时,何丽娜在过道上,靠了窗户站住,默然不语。家树只得对她道:〃密斯何!也请回吧。〃何丽娜道:〃我没有事。〃说着这三个字,依然未动。伯和夫妇,已经由月台上走了。家树因她未走。就请她到屋子里来坐。她手拿着那小皮包,只管抚弄。家树也不便再催她下车,就搭讪着去整理行李。忽然月台上当当的打着开车铃了,何丽娜却打开小皮包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笑道:〃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你。〃递着东西过来时,脸上也不免微微的有点红晕。家树接过来一看,却是她的一张四寸半身相片。看了一看,便捧着拱了一拱手道声〃谢谢〃。何丽娜已是走出车房门,不及听了。家树打开窗子,见她站在月台上,便道:〃现在可以请回去了。〃何丽娜道:〃既然快开车,何以不等着开车再走呢。〃说着话时,火车已缓缓的移动,何丽娜还跟着火车急走了两步,笑道:〃到了就请来信,别忘了,别忘了。〃她一只右手,早举着一块粉红绸手绢,在空中招展。家树凭了窗子,渐渐的和何丽娜离远,最后是人影混乱了,看不清楚,这才坐下来。将她递的一张相片,仔细看了看,觉得这相片,比人还端庄些。纸张光滑无痕,当然是新照得的了。于此倒也见得她为人与用心了。满腹为着母亲病重的烦恼,有了何丽娜从中一周旋,倒解去烦闷不少。
车子开着,查过了票,茶房张罗过去了,家树拉拢房门,一人正自出神。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你找姓樊的不是?这屋子里倒是个姓樊的。〃家树很纳闷:在车上有谁来找我?随手将门拉开,只见关寿峰和着秀姑,正在和茶房说话,便说道:〃是关大叔!你们坐车到哪里去?〃于是将他二人引进房来。寿峰笑道:〃我们哪里也不去,是来送行的。〃家树道:〃大概是在车上找我不着,车子开了,把你带走的。补了票没有?〃寿峰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我们原不打算来送行,自你打我舍下去了之后,我就找了我一个关外新拜门的徒弟,和他要了一支参来,这东西虽然没有玻璃盒子装着,倒是地道货。我特意送到车站,请你带回去给老太太泡水喝。可是一进站,就瞧见有贵客在这儿送行,我们爷儿俩,可不敢露面,买了到丰台的票,先在三等车上等着,让开了车,我再来找你。〃说着话时,他将胁下夹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