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春成为往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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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着一丛丛灌木;山包右边,天空显得十分开阔,好像所有山峦都一下子跌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似的,在很远的地方才又看到陡峭的山崖,山崖上有影影绰绰的村庄。
村庄!那不是马家崾岘吗?!绍平揉了揉眼睛,仔细观望。没错!是马家崾岘!他认识村中央那棵高大的古槐。对!这个山洞正面对着黄河!面对着马家崾岘!他兴奋地大叫起来,让大家来看。友娃和狗剩经过仔细辨认也确认那里就是马家崾岘,他们激动得紧紧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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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激愤(2)
葛满康和喜子匍匐过来看了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又退回到洞里。这意想不到的情况,使葛满康和喜子原来很暗淡的估计明亮了许多。他们商定:坚持过白天,如果仍然没有人来接应,晚上便向黄河突围,从黄河渡到西岸去。
“都会游水吗?”葛满康问。
喜子想了想,说:“都会——黄河畔上的孩子,水性好得很哩!”
“好!就这样。”
“你会游水么?”
“我?”葛满康难得地笑笑,“到时看吧,保证不会落在你后头。”
其实,葛满康一步也不会游。
玉兰和其他马家崾岘人是前一天傍晚听到河对岸枪声的。村上的娃娃们满街跑,高声叫嚷着:“快看哟!河那边打仗啦!”人们纷纷涌到村畔上去看。
一开始枪声是从山背后很远的地方响起来的,在黄河轰隆隆的涛声中听起来不很清晰。过一个来时辰,枪声转了过来,隐隐地看见了人影,但分辨不出是些什么人。子弹的尖叫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压过了所有声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马家崾岘人的心。不用说,对面有我们的人。马家崾岘人知道,这段黄河的东岸都是陡峭的山崖,连一条羊肠小路都没有,万一打得不顺当,想从这里过河都不可能……马家崾岘人着急了,赤卫军队员纷纷拿起了枪——尽管他们知道根本无法援助对岸的人。当时他们都以为和敌人发生战斗的是红军的东征部队。
玉兰听到第一声枪响心就陡然提升了一下——她好久没有听到枪声了。她也和村上人聚在一起,睁大了眼眼往对岸望。
夜色逐渐把大地包裹了,除了河对岸手榴弹爆炸的光亮之外,周围都是黑暗。马家崾岘人嘁嘁喳喳地议论着,各自说着自己的猜测。石玉兰什么都没说,呆呆地观望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儿,就如同饿到了极点一样。枪声逐渐稀疏了,马家崾岘人纷纷返回村里。
石玉兰顺着熟悉的路径走回家,想吃一点儿东西。把剩饭菜端到炕上,她又觉得非常恶心,一口也不想吃。她拉过枕头躺了下来。
绍平已经走整整十二天了。
听说罗家川渡口每天都撤回来很多人,她每时每刻都在盼望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当然,她不说——村上好几户人家都把儿子送过去了,人家没整天挂在嘴上,她也不好意思唠叨。她也跟婆姨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做这做那,和往常一样。然而,这一切都有一种强装的味道。实际上,她的心没有一会儿真正落到耍笑上——她惦记着儿子哩!她不相信其他的母亲不惦记自己的儿子,只不过马家崾岘人好强,不轻易流露出来罢了。她惦记着。
她开始默默地为迎接儿子凯旋归来做准备,破天荒从货郎那里买了三十颗洋糖——这在当时的崤阳可是个稀罕物儿——等绍平回来,她要亲手剥出一颗放到他嘴里。马家崾岘偏僻,买东西只能指望游乡串户的货郎担子。她还想给儿子买点儿什么,天天竖起耳朵谛听和寻找货郎鼓的声音。终于,在第十天头上,又来了一个货郎,却是个卖酒的。绍平从来不喝酒,她怏怏地走回家去。还没呆一袋烟的工夫,她又端起一个小坛坛,跳起身去追那个酒贩……酒贩子已经走出村子,她撵上他,打了半斤酒。儿子不会喝,可是,他该喝,他立功了,他是戴着大红花回来的,这酒不正是该这时候喝的吗?她把那个小坛坛放在窑掌的壁龛里,经常擦拭它……至于其它的东西,鸡蛋呀,白面呀,黄米呀,她都款款儿地放起来了。这一切都是她默默做的。她全心全意地准备着。
她一直非常紧张——紧张地等待着儿子突然站在她面前那一时刻的降临。和婆姨们坐在树底下做针线活儿,她总是下意识地不时望一下村北那条小路——绍平他们离去的那条小路。在家里呆着,她的耳朵也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一切音响,院里只要出现脚步声,她准会扑到门外去看。
现在,她躺在炕上,又想起了儿子。他尔格在哪儿?他们该不该也去打仗么?……哦哦哦,这时她才找到了刚才感到内心的空落的确切缘由:她怕那枪声响的地方有绍平。
她一下子坐起来。四周非常宁静。她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声息。不打枪了,咱们的人走了?还是把敌人打败了?怎么这么安静呢?星光灿烂,四野安宁,黄河不息的涛声溶在夜色之中,不仔细分辨就会听不出来……她笑了笑,又返回屋子。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吃了一点儿东西,然后收拾家什,关好鸡窝,把第二天早晨要烧的柴禾抱到锅灶跟前烘烤……做完这一切,她又呆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累,就上炕去睡了。
……又是枪声!她觉得枪声大极了,好像就在耳朵边儿上响,她想坐起来,手脚却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无法动弹……能动弹的只有思想,而思想这时候是混乱的,它把回忆和梦想交织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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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深的地方看不到波澜(1)
玉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远远地又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此时此刻,正是绍平他们刚刚发现双柱已经牺牲,绍平和狗剩、友娃趴到洞口不顾一切打击敌人的时候。玉兰提上桶,到井边去搅水。她身体异常疲惫,也许是一宿没睡好的缘故,头重脚轻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过去了的这个不眠之夜里,丈夫井云飞老是出现在她眼前——他不说话,只是静悄悄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她从他那空洞的眼窝中看到凄凉的神色,好像在向他乞求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她拉扯着他的棉袍,安慰他说 :“绍平马上就回来了,云飞,你的儿子马上就回来了。马家崾岘的人不会再嫌弃他了……你放心,云飞……”井云飞缓缓地摇着头,就好像玉兰说的话不对,就好像她在欺骗他,就好像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玉兰说的相反的方向发展……他越这样玉兰越一遍又一遍这样对他说,她发现他的表情也曾经出现短暂的明朗,他甚至还冲玉兰笑一下,但是,那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忧郁的神情,就好像目睹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发生而又没有任何办法一样。玉兰也哭了,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央求他 :“别,你别这样,这样对绍平不好,这样对绍平是不好的呀!云飞,你千万不要这样……我们再有啥呢?只有我们的儿子了,我们只有他了……你千万别这样,我害怕,云飞,你这样我会感到害怕……”井云飞怅怅地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返转过身子走了,就像在躲避一件不愿看的即将发生的事实……玉兰拉扯住他,不让他走:“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不能走呀!云飞,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你把我们留在这里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绍平他该怎么办?”井云飞再次返转过身子,面对着玉兰,仍然用凄凉的眼神看着她,仍然什么都不说。玉兰清晰地听到他叹息一声,然后,就走了,无论玉兰如何哭喊着呼唤他,他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玉兰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被泪水浸湿了。
她蓦然坐立起来,试图在坚硬的现实中重新唤回虚幻。窑洞里黑黢黢的,世界出奇的安静,就连黄河东岸也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浑厚的涛声。现实是一种出奇沉重的东西,在它面前,任何虚幻都会被撞击得粉碎。井云飞完全彻底地消失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必需凭借理性的力量进行料理的世界,这需要耐心,需要技巧,需要整个身心的投入……多么乏累呀!乏累就像潮水一样,不但从她肉体上漫延过去,同时也漫延过她整个心田,在那里留下泡沫和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她站立在井边搅水的时候,她竭力把那个场面从脑海里重现出来,但是,脑海总不像以前那样干净,总是纠缠着很多莫名其妙的影子……这些影子弄得她心里很烦乱。
马家崾岘的井很深,玉兰用力摇着辘轳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攥住了辘轳把儿,跟随着她摇了起来。玉兰蓦然侧过头,才发现站在身边的是俊女子文香。
“兰婶,你怎么了?”文香看着玉兰,忧虑地说,“脸色可不好看呢。”
“是么?我没咋。”玉兰闻到了文香身上特有的少女气息。“今天咋会让你来搅水?你爸哩?”
“他下地了。早上凉快,他说可以多干一点儿活儿。我妈做饭哩。”
四只手攥住辘轳把儿,慢慢搅,辘轳发出了压压的响声。玉兰感觉到文香不住地看她,想说话儿,想说说关于绍平的话儿,可是,玉兰不开这个头。她已经听说了,桂芳这几天一直在训斥文香,不让文香跟绍平好……她还听说,桂芳已经托人在别的村给文香找婆家了。
她很想就这件事和桂芳好好谈一下,可是,她又预想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把绍平和文香的事情扯开了,目前倒对他们不利。所以她忍住了,她决定不说这件事情。她打定了主意,绍平回来之前不向任何人谈这件事事情,哪怕是文香也不谈。一切都要等绍平回来以后再说。
她向文香家看了一眼,没看到桂芳。桂芳要是看见文香在帮助她干活,一定会招来一场数落,她不想让文香承担这种无端的指责,尽管她知道文香必定会成为她的儿媳妇。
文香忍不住,先开口问玉兰:“兰婶,你想不想绍平?”
文香眼睛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光彩,就像这早春的天空一样,喜盈盈地看着玉兰。玉兰正要说什么,桂芳就隔着院墙高声呐喊开了:“死女子,你耍喀了噢?快回来!我等着水做饭哩!”
文香笑着伸了一下舌头,很快搅满了水桶,担上肩走了。走出几步,文香还回过头对玉兰说:“兰婶,别着急,我约摸他们快回来了。”
玉兰连连点头,冲她笑——这女子!是谁在着急哟!墙那边,桂芳正满怀忧虑地看着眼前这幅她很不情愿看到的画面。玉兰拿起水担,却忘了用扁担钩挂起水桶。说来也奇怪,只要把文香和绍平在想象中连在一起,她就什么都忘了……她甜蜜地笑着。她听到桂芳正在高一声低一声地训斥文香:“你跟你兰婶好,我不说啥……只是那小子,你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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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深的地方看不到波澜(2)
玉兰苦笑了一下,担起水桶回家去了。她的脚步显得比来时轻盈多了。 哦,文香约摸绍平快回来了!女娃娃盼什么事情有准头,也许真的快了,绍平他们真的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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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死亡扇动翅膀(1)
阻截担架队的的确是一小股敌人,葛满康判断得很准确;他跟喜子一起拟定的守住白天,到了晚上利用夜色向黄河方向突围的计划,也大体上是可行的。但是,他没有估计到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