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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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原本就心有不甘的明珠一听她爹要来硬的,顿时急了,就过身子直推开床边的叶玄琪,“你们走!回去告诉我爹,我不去扬州!”不料叶玄琪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星眸闪耀,语言若笑,“明珠,回去吧,我保证老师不会让你去扬州的!”
“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保证啊?”细腕上的手镯叮叮当当,正如她此刻烦躁不安的情绪,明明不喜欢,却要被迫钳制住!“你快放开我!”话音未落,手上的力道果然一下子松开了,明珠抚摸着手腕,抬眼不由一怔,居然是朱昀哥哥把玄琪从床边拉开了!一双寒眸扫过玄琪,他面上略带肃杀的英气,俊逸而冷然,“她不想回去,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二哥,你别这么冷淡好不好?”叶玄琪有些不服气揉着自己的手臂,好歹也在扬州结拜过,出手这么狠,天呐,都淤青了!朱昀面不改色的冷言道:“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的人,没资格怪我冷淡!”
易飞扬在一旁唉声叹气的笑着,见叶玄琪已经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憋闷表情,方才愣是忍住了笑,直言道:“王爷,明珠今日非回去不可,因为太后娘娘已经下旨,要见她!”
落花无心 流水有意(四)
目送明珠登入马车,朱昀伫立在府门前冷峻如常,就连明珠从车窗伸出一只素手与他告别,他也始终不笑,纵然如此,一袭紫衣修身,仍是器宇不凡,连明珠也忍不住笑囔道:“朱昀哥哥,难怪你这么冷漠,也讨女人喜欢!”不用去扬州,伤寒未愈的她陡然间变得比没病时还精神,神采奕奕!
朱昀哭笑不得的摇头,易飞扬擦身而过,一笑讳莫如深,他错愕不已,再望着渐行远去的马车,心里已是五味杂陈,原来不过心照不宣,早已心知肚明——“珠在椟中,欲取及时。”
轿子落地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零碎总会在不经意间闪现脑海,明珠顿住脚步立在慈宁门前,六年后的容姑姑鬓角有了几缕银丝,依然穿着石青色高腰窄袖撒花绉裙,笑得彬彬有礼。
跨门,上石阶,进殿,绕过玉石屏风,她乌黑的眸子明灿灿的闪耀起来,殿内漆金涂银,绘彩斑斓,一切焕然如新,窗边的锦榻上倚靠着一身珠光宝气的锦绣妇人,直到明珠走至跟前,屋子里陡然一片凝滞的沉默,她才缓缓抬眼。
那道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明珠心里突生出一丝忐忑,回想起出门前娘隐隐担忧的眼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太后姑姑一定是听到了满城的风言风语,召她进宫或许只是要好好教训她这个辱没门楣的不孝女?说不心虚,那是假的,心里扑咚扑咚,跳得厉害,毕竟眼前这个人,可是她们家最位高权重的领袖人物!如果她要折腾自己,就算被打得屁股开花,恐怕她爹也没话敢说!何况此行孤军作战啊!
“明珠见过太后姑姑,太后姑姑万福!”她低着头,盯着太后尾指上森光熠熠的金指甲套出神,幡然一阵心怵,要是一个耳刮子掴过来,那脸上岂不划出几道血痕?
太后细瞧着她,挑剔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欣赏,明珠进宫之前,明夫人特意为她梳妆打扮过一番,翠钿珠钗插满头,垂泻的乌丝亦如黑绸缎般亮泽,低鬟蝉影动,琼鼻玉颊香,外罩银红色百蝶大袖衣,绣满花纹的罗绮长裙如花瓣缤纷曳地,细臂环着轻烟似的粉纱帛披,云鬓花颜,华衣彩服,恰如一朵盛开的冶艳牡丹。
“几年不见,哀家的小侄女越发出落得如花似玉了!”太后笑着看向容姑姑,容姑姑立马将明珠扶拉至对面的榻上坐下,一边陪笑附和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依奴婢看,这明珠小姐真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儿啊!”
明珠含笑不语,坐下来心里还不踏实,还不如给她几板子来得痛快,太后就坐在对面,那尖锐的金指甲随时可能扇过来,让她措手不及的痛声尖叫。
“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比清阑那丫头还细声,不过这模样儿,依哀家看,倒比那丫头讨人喜欢!”
太后直言不讳的奚笑道,明珠一怔,诧异的抬起头,只见太后满面容光,丝毫不见有生气的意思。难不成是自己搞错了?
落花无心 流水有意(五)
“明珠只求讨太后姑姑欢心足已,哪敢和别人比呢?”低眉顺眼的佯笑忸怩,明珠还是心存疑虑的偷瞄了一眼,只见太后默然的撇过头去,凝视着窗外出神,她不由好奇的也向外瞥了一眼,院内的台阶上摆放着两盆极品的黄蔷薇,那含苞待放的硕小骨朵正沐浴在阳光下,待到五月便能绽开出娇艳夺目的花朵,芳香清幽。
太后盯着那蔷薇花看了半晌,倏忽从唇齿间迸出一句话来,“等这花开的时候,就该是皇上的诞辰了。”
“呃?”明珠一愣,顿时不自觉的摸了一下手臂,原来那咬她的小坏蛋要过生日了啊!好像在家也听二哥提过,她没怎么在意,不过太后姑姑这会儿特意提起来,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最好不要提到逛窑子那事儿了!一想到这儿,她连忙问道:“那这花还有多久才开啊?”
“明珠小姐是要问皇上的诞辰吧?”容姑姑一语道破,笑得十分殷勤,“快了,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月,如今宫里都已经张罗起来了!”
明珠勉强点头笑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还真当她对那个小坏蛋有兴趣呢?不过六年的时间,倒是有点想看看那小坏蛋长成啥样了,脑海里乍闪过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她顿觉得脊背一阵生凉,舒小姐的男人——那也太离谱了……
太后回过头来,柔波的深水秋潭里果然浮出一丝欣悦,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听你爹说要送你回扬州?”
“太后姑姑,我不要回扬州。”一提到扬州,明珠脸上的光彩陡然间黯淡下去,纵然那是个美丽如水的地方,可她只想和家里人呆在一块儿,明明罪魁祸首是大哥,爹居然让她滚蛋,太可恨了!她忿忿不平的抱怨道,“爹他就是瞎折腾,以前我根本没病,他也偏说我有病,非要把我送到扬州去!他那么喜欢扬州,干嘛自己不告老还乡,非得逼我呢?”
“嘭——”太后突然猛拍了一下榻几,瓷盖里的茶水也被震溢出来,明珠一个激灵,紧抿着嘴,呆愣的瞅着对面的太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太后冷厉的话语响彻内殿,“没大没小!病是御医诊的,你爹能怎么折腾?他能骗皇上吗?依你之言,那他岂不犯了欺君之罪?”说着,容姑姑让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都退了出去。
“太后姑姑,我知道错了……”闷声闷气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明珠埋头撅着嘴,不再吱声,以为拿“欺君之罪”就能吓唬她啊?有一个太后姑姑撑腰,皇上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治爹的罪嘛,何况爹还是名正言顺的国舅爷呢!就知道太后姑姑不会这么便宜她,果然要来的,终于来了!反正要打要骂都认了,只要不用那尖利的金指甲刮她的如花似玉的脸!
太后轮着眼珠子见她不吭声,舒了一口气,顿时话锋一转,淡然道:“不过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以后当着外人的面,这嘴巴可得管紧点儿!你最近惹的那档子事哀家也听说了,既然你不想去扬州,这段时间就呆在慈宁宫陪哀家解解闷儿,省得你再出去到处闯祸,让人看笑话!”
“太后姑姑,您对明珠真的太好了!”明珠连忙凑过去殷勤的紧搂住太后的袖臂,眯着眼笑若灿花,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太后姑姑是这个意思啊,既然不用去扬州,在这宫里走动走动也无妨,说不定还能经常见到哥哥们呢!
珠在椟中 欲取及时(一)
夜幕低垂,瑰丽的殿堂燃起数盏晕亮的红纱宫灯,秋香色的蜀绣彩织桌帏上摆满了银光闪耀的珍馐佳肴,在烛光的烘照下越发眼花缭乱,身边的宫女太监设椅,捧杯,安箸,进羹等,都是有条不紊的鱼贯进出,明珠陪坐在太后右边,瞧着这阵势,心里感叹不已:明府那么大家子人用膳也只有七八个下人伺候着,她默数了一下侍立在殿内的宫婢,天呐,居然差不多三十个人!
那么多的目光盯着她吃,明珠还真觉得有点食不下咽,侧目瞄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太后,仪态端庄高贵,吃得却很少,容姑姑呈上的每道菜都只尝一小口,立马又蹙着眉扬手撤掉。
太后似是意识到她的目光,蓦然扭过头来,见她手捏着银筷,彩釉碗里空空如也,遂问道:“明珠,不合胃口吗?”
“没有啊!”明珠轻摇了下脑袋,“太后姑姑,您怎么知道这些菜都是我平时最爱吃的,您这么疼我,比我爹还好!”说完,她笑眯眯的从面前那盘菜里挑了一颗去壳的鹌鹑蛋直接放进了嘴里,嚼得似津津有味!不过,这御膳房的大厨还真不赖,味道还挺好的!
“这丫头讨人喜欢!”太后满意的点着头,和容姑姑互视笑了一下。这时守在殿外的一太监低头跑进来,“启禀太后娘娘,乾清宫李总管派人来通传,说皇上和明家兄弟正一道儿上慈宁宫来了!”
“皇上他们应该还没用膳吧?”太后浅然勾笑,一眼瞟向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张总管,去叫御膳房多添三副碗筷,再备一些皇上爱吃的菜肴!”
张总管刚退出去,殿门外随即传来一声尖锐的鸭嗓音:“皇上驾到——”闻声而至,只有太后还稳如泰山的坐着,满屋子的宫婢们纷纷埋首跪下,明珠见状刷地站起身来,刚才趁着没人注意,她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鹌鹑蛋,才嚼了两口,这会儿正狼吞虎咽哽下肚呢!
“母后,儿臣听说您这里今天来了位稀客?在哪儿呢?”伴随着一阵清朗悦耳的轻笑俏语,一个头嵌紫金宝冠,身穿金线缂丝白色龙袍的年轻男子阔步而入,身后跟随着两个锦衣华服的弱冠公子。
“就知道大呼小叫,哀家身边这么大个人你没瞧见呐?”太后嗔笑道,特意使了个眼色瞟向明珠,“明珠表妹你可还记得?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以后可算不得稀客了,哀家要留她在宫里长住些日子!明珠,还不快见过你的皇帝表哥?”
明珠埋首点了几下头,却不吱声,连明家兄弟也纳闷不已,明珠啥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明少玉耐不住性子,急忙催促道:“明珠,你怎么不说话,快点给皇上请安啊?”
殊不知明珠埋着头正努力把蛋吞咽下去,听到她二哥一催,忙不迭扯笑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张干净白皙的俊美笑靥,骤然间一道闪电从她脑海里劈过,喉咙里猝然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时喘不上气来,啊——噎住了!
珠在椟中 欲取及时(二)
庭阶花木向阳春,满目怡色致景画,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精雕细琢的绿窗画梁,过一个个穿堂台榭,印入眼帘自成一道风景,她正想着一件煞风景的事——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什么鹌鹑蛋啦!实在是火冒三丈,原来是他!这个可恶的讨厌鬼差点害她被噎死,居然还若无其事的最先走掉了!笑得那么虚情假意,真恨,昨晚怎么就傻傻的没有当场揭穿他呢?
忿忿的将手中把玩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