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旅行团 春十三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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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空洞地看着桌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轻咳一声,站起来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我得走了。我们……以后可以保持联系吗,你有没有电话号码,或者你住在哪里?”
少年仍然一言不发地看着桌面,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蔡家雄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向大门口走去。当他走到木质玻璃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回过头,发现那少年倒在地上,撞翻了身边的桌椅,不省人事。
店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指挥伙计打电话报警。蔡家雄本能地、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扶起少年的脑袋,轻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这一晚,蔡家雄终究没有赶上飞机。接下来的两天,他是在医院里渡过的,只不过不是在他病危女儿的身边,而是在千万里之外的旧金山,陪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身旁。
“后来,”周衍把被海风吹起的头发夹到耳后,“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他原本是要赶回去看你的,于是我曾万分内疚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女儿那里去。他微笑着回答我,‘我也想,我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可是我又想,她还有她妈妈,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她身旁等待她好起来,也会有医生替我照顾她——可是你,如果我当时离开了,你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想,我觉得我应该留下,尽管这样我一辈子对不起我妻子女儿,可是我做了一件对的事’。
“知乔,是你父亲拯救了我,他拯救了一个曾经差一点掉进地狱的灵魂。
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坚定地告诉我一个人可以痛苦,可以崩溃,但是不可以自甘堕落,不可以对生活失去渴望。短短的两天里,他告诉我的,他为我做的,足够我用一辈子。
“后来,我出院之后,在街头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回到学校。所有人都宽容地重新接纳了我,慢慢地,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毕业之后,我回国找到你父亲,我告诉他我想跟他一起工作,但他笑着回绝了我。他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我再一次出发去寻找。
我做过很多工作,分析师、教授助理、调研员、写评论写剧本、市场开发……等等等等,我最后发现,我渴望的,是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人——不是指他的工作,而是,一个像他那样宽容、睿智、拥有信仰的人。于是我再一次找到他,这次他接纳了我,我们是伙伴,又是师徒,甚至于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父子,他把无法传达给你的爱,分了一些给我。他给了我重新开始的勇气,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在你我都奄奄一息的那一天。”
知乔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那一年的某个夜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父亲,在看到她的一霎那,父亲脸上的表情竟变得那样温暖,好像对他来说,再幸福的事,不过如此。
“啊……”
她失声痛哭起来。
她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时间机器,回到过去。但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渴望的并不是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她渴望了解自己的父亲。无论他因为什么理由没有赶到她的身边,她想要知道的,只是对于父亲来说,这个小女儿究竟是什么?
“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周衍伸手搂住她,“甚至于,我觉得比他的命还重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也许他内心的某一部分,也会就此死去。可是在当时,他选择了自己认为对的决定,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仅此而已。”
知乔的眼泪如决堤般滑落脸颊,她终于打开了十几年来,一直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潘多拉宝盒。在这个盒子里,是她的痛苦,深埋着的,关于父亲的痛苦。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父亲对自己的爱,她甚至麻木地觉得,也许她就是得不到那种她所一直渴望的爱,父亲在离开家的那一刻,也永远抛弃了她。这想法深深地折磨着她,十几年来,日复一日地折磨她,她的灵魂因此没有一刻得到过安宁。
但现在,她似乎可以明白了,明白一个人的感情,未必是天天挂在嘴上,未必时时刻刻要叫对方知道。只要在心底,永远为此保留一个位置,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这个位置,都不会抹去那个人的名字——这就是爱,这就是最珍贵的感情。
“你知道吗,”周衍把她的头压到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一些哽咽,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对你说‘你不愧是蔡的女儿’?”
知乔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当我看着你的眼睛时,我发现自己看到了跟蔡一样的东西,那就是——你们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其实仔细想想,一个人如果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常常也会伤害到别人。当然,从理性的角度看,你父亲很成熟,他的对与错是充满智慧、充满责任感、充满宽容的,而你的对与错,常常是狗屁不通——”
听到他这样说,知乔再一次“哇”地大哭起来。
周衍微微一笑,搂着她,温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
“可是没关系。你是你父亲的女儿,所以总有一天,你也会有像他一样的智慧、有责任感和宽容的心……在此之前,我想我能做的只是帮助你,和你一起等待。”
知乔吸了吸鼻子,停止哭泣。
“所以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对你失望了。哦,不,我想告诉你,我从没有对你失望,就像你父亲也从不会去想我会不会令他失望,别人会不会令他失望一样。当你坚信结局是好的,你又为何要在乎过程中的痛苦与残忍?”
“……”
“我想,这就是你父亲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他让我懂得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让我明白坚强和坚定不是嘴上说说,也不是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而是当遇到困难时,有勇气去面对去解决,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也许逃避比迎难而上简单、更容易做到,可是人生不是这样的,人生很短暂,容不得我们逃避,必须面对。
“所以当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把你父亲给我的这些宝贵的东西给你,尽管他没有机会这么做,可是如果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这就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了。”
知乔抬起头看着周衍:“于是你来找我?”
“是的,”他微笑,“就像你说的,‘蔡家雄不会说,去找我的女儿,让她代替我’。
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过你自己的人生,就像他也一直在坚定地过自己的人生一样。”
这一刻,知乔终于了然地明白,周衍和父亲之间那种如同朋友、师徒、父子般的感情,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衍说,为了父亲,他可以做任何事。
“在你看来,我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
“是的,”周衍点头,“当然也许因为他拯救了我,我对他的崇拜被加倍地扩大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知乔笑起来,自嘲地说:“但我老妈可不是这样想的。”
周衍只得苦笑:“爱情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
“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宽容。”
“相信我,那比起你父亲给我的,不算什么。只不过我希望偶尔你的那些对与错,也会变得成熟起来,不再是那么得——”
“——狗屁不通。”
周衍大笑起来:“对,狗屁不通。”
昆士兰的阳光照在知乔的背脊上,温暖得有些烫人,她发现,在这样一个下午,她经受了一次人生的洗礼。
一直以来如同蚕丝般缠绕着她的痛苦与困惑消失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释怀,是因为无法原谅父亲。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这无关乎原谅或不原谅,她只要知道父亲是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那就够了。就像周衍说的,父亲所给予她的这种爱,足够她用一辈子,不论他是不是在她身旁。
迎着海风,周衍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细沙,一把扯下粘贴在信箱上的他和知乔的照片:“听着,时间到了。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好吗?”
说完,他对她伸出手,那曾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苦痛与快乐的手掌上,写着坚定。
“好。”
知乔也握住他的手,她曾无数次握住别人的手,但,也没有一次比这次更坚定。
十(下)
直升机从空中俯冲到地面,还没停稳,周衍就跳了下去,他转身向知乔伸出手,把她拉到地面。两人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响中冲出机场,沿着狭窄的山坡向上跑去。远远的,他们看到立于山坡顶上的身着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那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比赛就结束了。
“这个任务要求两名选手同时参加,一名选手乘坐单人皮划艇去对岸的岛上把任务盒运回来,另一名选手则需要回答任务盒内的问题,如果回答错了,必须重新去取任务盒,直到回答正确,任务完成。”
“我去取任务盒,你来回答问题。”知乔立刻对周衍说。
周衍看了看海对面的小岛,最后点了点头:“我想我不会让你走第二趟的。”
知乔转过身,穿上救生衣,拿起船桨向岸边的皮划艇走去。经过这么多天的比赛,她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可是她很高兴,她正在做和将要做的,是她应该做的事。
她没有超乎常人的智慧,没有如大海般宽广的胸怀,但如果说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什么的话,她想,也许就是对人生的责任感。
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要对自己负责,要对她所爱的生活负责。所以她始终坚持着,无论做任何事她都坚持不懈。海面上的风不大,可是驾着皮划艇独自行走于海浪之间,还是需要有一种坚定的毅力。
她想起父亲曾对她说的海的信仰,想起老妈每次吃到她做的早餐时高兴却又不动声色的表情,想起三年来始终默默地坐在她身旁的老夏、阿库以及鲨鱼,想起在夏日的午后如兄长般安慰她的冯楷瑞……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可是最后的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总是周衍。他常常安静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里却透露着许多,只是过去的她从没有想到原来他与她有着这样的联系。
忽然之间,知乔发现自己竟如此地庆幸,庆幸她病危的那一晚父亲并没有急着赶回来,而是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曾奄奄一息,最后却又都被救了回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的相遇不是从他第一次撑着红伞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天开始的,而是……在更久更久之前,某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上,他们就曾素未谋面地相遇。
小岛不远,却也不近。但无论如何,知乔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靠岸了。
降灵群岛的夕阳在天空中的颜色是紫红色的,这是一种很特别的颜色,至少,很少在其他地方看到这样的颜色。知乔和周衍向终点奔去,沿途有许多游客微笑着对他们股掌或欢呼,但在知乔的眼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主持人今天依旧是一身白衫,嘴角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