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 林红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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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地摇了摇头。老人的目光,透透重重宫墙,落在遥远的当年。作为皇夫,不久后他便知晓,舒贵君遭赐死时,腹中已有皇女。相对于他,舒贵君虽然得宠,但却迟迟没有替皇帝诞下一女半子。而在太医诊出终有喜脉时,一领白绫,也跟着被送进凰扬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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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的步调很慢,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不过事情还没完,请各位看客忍耐一下。
「我的儿,我不怕你知道。给我那老兄弟追晋,收你为义子,都是先帝的意思。」
看着舒玉一脸的诧异──皇太夫反而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是话说到这里,皇太夫突然抬起头,对着一众男官吩咐道:
「你们谁活腻了就往外头说。这事儿,我是迟早要与玉儿说清的。不避着你们,是看都是老人儿了,大萝卜甭屎浇。不过要坏了这凤仪宫的规矩,皇天菩萨也保不住你们一条小命!」
说罢,皇太夫也不管不顾男官们的讪笑解释;径自地转过头,对舒玉说:
「你家冤枉,先帝后头就知道了。」
愣了愣,舒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皇太夫拍了拍膝盖,话头一开,便扯不住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先帝一个月不进我这凤仪宫。要按我的想头,该散的该打发出去的,我不心疼。不是我不怕,而是这么着,没意思。我那老兄弟,是个多好的人吶。那几个该天杀地剐的给先帝说,养虎为患,宫中不可留舒贵君。叫我当头啐了一口,怎么着,宫中不可留舒贵君,那么颜贵君、佑贵君便行?」
「先帝说我干政、我说,妳们女人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我说的是后宫,大知哪朝哪代没有一个『舒贵君』?舒家教养的男儿,一个一个知书达礼,进退有方。待上贤顺,御下宽仁。君卿侍郎有了身子的,哪个没让舒贵君照养过?这宫里,老人儿都知道。他入宫第二年就有孩子。只是那时年轻,不晓事,硬是给我站规矩,小产。后头君卿侍郎,只要有了身子,哪个不是他来给我说情,免了这『规矩』?这样的贵君不能有,那些使绊子放黑水的贵君就行?」
「我那时也年轻。压根儿没想到这是给老兄弟惹祸──先帝撒气走了,就在我面前,给我那老兄弟赐白绫。我也想开了,这世道如此,待着有什么意思?」
「然而,一个月后,先帝突然闯进我这里。我的儿,我以往听人说,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回我可真是见识到了。先帝那么个女子,就在这儿,死命抱住我的膝盖。我怕她憋伤了,想问。但问了,我怕她更添伤心。」
「她那时便已得知你家冤屈。但她伤心,追根究底是我那老兄弟就那样走了,带着他的孩子。有罪君卿若怀有龙种,至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命。我身为皇夫,也能替他照顾孩子。但他没说。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死了。」
「我心下讶异──先帝的子嗣,这不是小事。舒贵君那样的人,就算要死,也应该会以诞下子嗣为先。但哀家那时没多想。我给先帝说,既然舒家冤枉,那便尽快找找有无旁支后人。若是女子,则由先帝发落。若是男子,不如接进宫来。若是幼小,哀家便认为义子,抚育成人。日后指个有出息的六姓女儿、王公勋爵、甚至是要皇女,哀家都能给他作主。」
「先帝没有应。先帝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从来不提也不处置舒家的事。我心里急,但也没奈何。没几年,先帝……召了哀家去。皇帝也在。先帝当着哀家的面,写下一纸诏书。」
挥挥手,皇太夫让人取过一个外头上了锁的小金匣来。小金匣内,是一纸泛黄纸卷。皇太夫将之取出,慢慢平展开来。
「这上头写:要给舒贵君追晋,名号是先帝自个儿斟酌的。要皇帝找舒氏后人;有女则抚育栽培,有子,不论年岁,由皇太夫认为义子、或是入宫为贵君。女儿家争不争气得看自个儿;若是男子,体面尊荣富贵安乐,哪一样都得给足。先帝的话,没有母姊呵护,男子想必活得更难。如若内有皇太夫护养,外有皇帝凭靠。再怎么苦过,都能弥补过来。」
「只是先帝没想到……我的儿……」
然而,舒玉却只是木着一张脸,坐在皇太夫身旁……一动也不动。他不敢去想痛、或者是怨。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是舒家子弟的进学,师傅教习开口的第一句话。合该他姓了舒,现下却连怨也不能。紧咬住下唇,舒玉浑身颤抖。过往的教养,此时却已成梦魇。
「好孩子……你哭出来,不要紧……有哀家呢,哪,你听哀家说,万事有哀家在,谁要委屈我的儿,哀家准能剥了他的皮!」
「舒玉失仪,万望皇太夫恕罪。」
许久,舒玉总算是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皇太夫赶紧把人拉到软塌边,又是诱哄又是劝慰。几个高位男官议了议,先是把太医请到凤仪殿,硬给舒玉灌下一碗安神汤。闹腾了大半天,舒玉总算是冷静了些。原想站起身来说事,怎知皇太夫却硬是按住他,不让他离开软榻。
「这样子好。这会子,咱们这不在君前,就我们爷儿说话,不讲究失不失礼。」
「佛爷这样说就不是了,朕要来了,就赐旨:着舒玉稍憩些许,不得有误。得,这不就没事了?」
话毕,皇帝带着舒容,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只见这女子身着天青儒士衫,外罩一件江河汇流素繍织锦袍,手拿一把素面描金扇,一头长发,只是编了条大辫子便算作数。然是如此,这依然是一名英气勃勃的女子。芙蓉面上的一双眼则端得是清晰澄透、明亮有神。
「万岁!」
微笑着走入这一方天地内,满殿的伺候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舒玉有些局促;心里总觉得这般模样不恭,偏生皇太夫便是按着他不放,不让他随班见礼。
「朕说你这小玉儿,昨日十三妹不是说过了?你听皇帝的,谁敢说你违礼?这么养着好,别起来。」
鉴于女男授受不亲之礼,皇帝只是站过一侧,由舒容走向前去低声探询。皇太夫坐在一旁,也跟着替女儿帮腔:
「是啦,皇帝这么说不会错的。我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是个仔细。我这儿不比外头,人老了,不要那些个规矩。再说,你是我义子,小容儿是你亲弟,皇帝是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不是一家人吗?别别扭了。」
不待舒玉申辩,老人挤了挤眼,比了比站在一旁的当今皇帝。
「我这孩子,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平时总跑得不见人影,我老头子想看一眼都难。得,今日还想得到自己有个亲爹。小玉儿,功德不浅哪。」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皇帝摸了摸鼻子,明白父亲的用意。自己是每日上这凤仪宫请安的,今日是特特儿选在舒玉在时入内说事。怎知时机有误,父亲似乎才把当年的惨事说罢……罢了。皇帝摇摇头,世事岂有尽如人意之处?不过尽人事而已。
「佛爷说这话可是冤了女儿。」
接过男官递上的香茗,皇帝瞧舒容还站在一旁伺候,便随意指了个圆墩,让舒容也落座。舒容照例是先看了兄长一眼;瞧着兄长淡淡的,不置可否,这才正而重之地谢恩。
「哀家还有冤了皇帝的理?」
「不正是冤了女儿吗。少傅在这儿,刚才她可是看见的。连同外公家,佑、卫、虞、周、颜,六大家族都派了人进宫,说是要向朕要个媳妇儿,讨个好郎君。朕说,诸位姨姨姑姑可是家有佳女佳儿,不如朕请得老佛爷指婚吧。」
皇帝笑吟吟地说道。舒容胀红了脸,舒玉则仍是那么淡淡的,没有答腔。皇太夫也是一笑:
「这事儿昨日就说过。你二姑父、五姑父、六姑父昨日都进来了。卫家内当家的、虞家那个……二姑娘的嫡君,还有几个远房的哥哥弟弟,昨儿可是挤了一屋子。我说这是怎么啦,我们也要开个男朝会不成?妳二姑父是个心直口快的,开口就要我给他作主。我说莫非是二姐夫丢了醋坛子,妳二姐夫给我说,还能把醋坛子丢进宫里来?是他家的大姑娘,今年都要二十三了。小冤家死活不肯纳夫郎,说是要个好的。她爹说,要个什么好的?世家公子问了遍,温顺的姑娘说没骨头、有点见识的姑娘说不要公老虎。说男子无才便是德吧,说是不要个睁眼瞎!她爹没法子了,说是女儿莫非要个仙子?给她爹说,就要个舒大公子那个样儿的!得,妳六姑父头一扭就跟妳二姑父闹起来,说是他家二姑娘也说要,薄二老姑奶奶的世女娶走了,薄六老姑奶奶的姑娘要去当尼姑呀。再说薄六老姑奶奶,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五了。相命姐儿说,就配个二十二的姑娘家最好。妳六姑父在这儿说,他看舒少傅就好。年纪般配,又是个大学问、中过探花的。她哥嫁过来,小哥子配舒少傅,双喜临门!」
「就是这话。」皇帝也跟着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刚才那阵仗,他也被闹得头疼哪。
「您还没说呢。卫家那内当家的,昨日在这儿插不上话,说是俩老姑奶奶都是佛爷的亲姐,几位姑娘都是佛爷的亲侄女,自家儿子没福,回去给卫当家的哭天抹泪。朕说卫当家也有个太傅身分,看起来稳稳重重的一号人物,刚才就逮着舒少傅,说是要马上带回家,给她内当家的妆裹起来当媳妇儿。朕说踏破卫当家的门坎儿的媒人公公还少吗?给朕说一句,佳女易找,良媳难寻。虞家那大姑娘,就今年接印京兆尹的那一位,马上给朕说她那女儿忠厚温良,正是个良媳,般配舒大公子,那是天作之合,良缘天成。朕说原来妳们进宫来不是要给朕安天下?卫家的老太傅一扯少傅,就说那得先修身齐家,回头才好给朕安这天下。佛爷,您说这都打出去,一个个都是功勋之后、世家大族。朕给说,这舒大公子、舒少傅,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舒家,那是百年礼乐的老世家。等闲功勋子弟,没点子人品修养、文采功劳的,朕还怕委屈了人家。虞大姑娘便给朕说,她那女儿正要参加秋试,届时必定跨马金簪,红袍御笔状元姑娘去给舒家下聘礼。薄六老姑奶奶干脆拉着少傅说话,说是少傅当场说定了吧。选了谁家的姑娘儿郎,全凭少傅一句话。少傅说得要请示家兄定夺,那群老姑奶奶更欢喜了,说是不愧是舒家的当家姑娘,知礼!朕给她们闹得没法子,只得拉上少傅上您这儿避避。现在想起来,朕还余悸犹存呢!」
说罢,皇帝大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伸手又要了一碗。老皇太夫拉着舒玉的手,笑得前后打跌。
「皇帝好贫嘴!真格儿是个说书大娘的料,当了皇帝不屈了妳的才!」说罢,老人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舒容:
「小容儿,这会子没有那些个姑奶奶痴缠。咱们就在这儿说,妳想哪家的公子好?二十二的姑娘家了,妳哥是我的义子,妳不讨个郎君,人家要笑话我老头子不懂得照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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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大一段……不,应该还要两段。= =对情情爱爱没有什么兴趣的看客,还请回头是岸。上头那段真的很杂,作用才刚刚要开始发酵而已。下段开始,小玉的对象会明朗化。会不会真的在一起……红叶我也不知道。希望不会继续啰唆下去……
想个什么样的郎君?不,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真要说起来,她毕竟是个女子。别说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