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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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道:“那可不一定,阿爹今天晚上在卢家这么长时间,出来还拉着那人的手,阿娘又不是没看见。还说了那样的话,我看,他是相中那个人了。”
“相中”二字直击姜氏心房,暗道:那小郎君生得也不错,又知礼,当女婿,似乎也是不错的?
颜神佑完全不知道她娘已经想偏了,兀自在想:能让殷氏忌惮整蛊的人,水平应该不错的吧?六郎才三岁,应该能够教得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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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颜神佑就捧着课本去见姜氏。姜氏由着她去整理课本,也是因为她起意编过《典故大全》。接过来这几本一看,觉得条理分明,分门别类的也很齐全。姜氏还尤其赞扬了自然课等副科编得不错,问了颜神佑今天依旧要读史之后,便亲自教导六郎去了。
其实学习这种事情呢,同世界上许多事情一样,你得相信它是靠天份的,天份不够,再努力也好比让潘长江跟姚明比赛灌篮。有天份的人,即使条件艰苦一些,还是比条件差的学得好,天份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勤奋也无法弥补的。
典型案例就是卢慎。
这孩子生在归义这等地方,不但经济不好、文化也是贫瘠之地,居然就靠着老师领进门、靠着家中藏书,读成个博学之人。
颜肃之说到做到,说要为卢湛解决难题,第二天就出手了。他十分高调地宣布,他要聘请卢慎同学做他的主簿。没错,把卢慎从卢家调走,不就省得殷氏再犯蠢了么?与此同时,他派方章去卢家送信,请卢湛将次子卢元送到县学里来读书。
卢慎这个,算出仕,卢元这个算栽培。当然,如果你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算是合作的人质?
然而卢湛想的,本来就是让儿子出仕,质不质的,离家五十里,人质个大头!
卢湛痛快地答应了。
而卢慎,也遵从父命,拜别父母,往县衙报到来了。颜肃之开出来的职位是主簿,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的职位了。卢元却有些不大开心,私下对卢慎道:“以阿兄大才,至少得府君那里相辟。”
卢慎道:“休要胡言,莫看郎君眼下不如府君,他日如何,未可知也。”
卢元比哥哥小两岁,虽然母亲不太厚道,他却是个正常的孩子,且素知兄长颇有能耐,听卢慎这般说,只得答应了下来。口上应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解的:“为何?郎君也非世家子,仕途未必就比府君好上多少呢。”他这说的,也是实话。
卢慎笑道:“前程非止看家世,还要看人。你我往拜见郎君,须得恭敬才好。”
卢元半懂不懂,他倒相信他哥,点头道:“好。”
兄弟二人带了奴婢仆人,起了个大早。时已四月,趁着早上清凉,一气赶到县城,辰时才过。投了名帖,先来见颜肃之。颜肃之正在接受妻子的质询,姜氏还在怀疑卢慎的水平,认为将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辟为主簿,实在于礼不合。
颜肃之道:“你未亲见,他一到,宾客避让为礼,这可不是寻常少年能做得到的。”
姜氏道:“那——你是否想他教导六郎功课?”
颜肃之愕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总要带到身边,先看上一两年,若是人品好了,这样的人物,当然要让六郎与他相交,熏陶熏陶。”
姜氏心说,真是邪门儿,又让丫头猜着了。
猜着了也是正常的,姜氏固然不笨,也会因势利导,却又被礼法所局限。颜肃之是个前中二,脑洞大得到现在还没合上。颜神佑与颜肃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丫头的思想,在这个时代,也够呛。是以父女俩的脑电波频率十分契合。
听得外面回报,道是卢家二位郎君到了。颜肃之便去前面书房接见,卢慎兄弟两个又与饮宴时不同,面上神情更肃穆了几分。颜肃之对卢慎道:“我已移文入京,你此来便上任罢,这里空房子还有几间,便住在前衙。”又问卢元可有住处。
卢元道:“家父在城中也置了一处所在,学生便居于彼处。只是——”县学里还有很多土鳖,他一点也不想跟土鳖在一起学习!
颜肃之道:“你还太年轻,”又指卢慎,“你与他说。”
卢慎想了一想,道:“这天下,非止有士人啊。”
颜肃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卢慎,将卢慎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卢元却没有感觉到这氛围的变化,无论是颜肃之还是卢慎,两人的变化都很细微,似有一种旁人无法感受的默契。
颜肃之欺负够了小朋友,才说招待他们一起用个饭。活活把话题给切断了,又乾坤大挪移到另一个上面。这里他最大,他要这样干,卢元也只有干瞪眼。卢慎唇角微翘,心道,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呢。
——这学习要有天份,眼光,也是天生。
自此,卢慎就在县衙住下了。卢湛为了弥补妻子的失误,给来了许多生活用品与钱帛,由着卢慎使用。卢慎将衣物铺盖该用的用,钱帛都扔到箱子里,一点也没动,反而抱着一抱卷轴去见颜肃之。
颜肃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卢慎放下卷轴,郑重拜舞。颜肃之道:“我只辟你为主簿,是要你来干活的,干不好,你再恭敬,我也不会勉强留你的。”
卢慎抬起头,诚恳地道:“于郎君,是不是要一个能听用的主簿,无可不可。于晚生,恩同再造。”
颜肃之道:“令尊不是糊涂人。你乃旧族子弟,前途不可限量。”
卢慎干脆利落地道:“丝萝愿托乔木。”【1】
颜肃之好笑地看着他。
卢慎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反而主动请缨,想帮颜肃之去督造新坞堡,以及指导开荒事宜。
颜肃之这才严肃了面孔:“哦?你会?”
卢慎从容地道:“奉父母之命,学过。”
颜肃之摆一摆手:“你是本县主簿,又不是本县的食客,不要公器私用。”
卢慎一低头,伏拜于地:“请试之。”
颜肃之觉得有趣,也凑过来趴地地上,跟他脑袋对脑袋:“哎,你怎么就认定我了呢?因为我长得好看?”
真不要脸!
偏偏卢慎还很不要脸地捧这个臭脚:“是好看,晚生看好郎君。”
两人都趴地上,臀部上拱,跟抓蛐蛐儿似的。颜肃之看了一会儿,一个翻身,坐地上了,卢慎也一翻身,跟他错开一个身位,也抱膝坐着。颜肃之一挑下巴:“说吧。”
卢慎笑道:“郎君欲立业。”
颜肃之感兴趣地道:“怎么看出来的?”
卢慎想了一想:“归义远离京师,地广而人稀。千里之外,叔强而侄弱。”
果然,有些事情,靠的是天赋,有些人,天生就有技能加点。
颜肃之歪着头道:“你有这眼光,干点儿什么不好?”
卢慎道:“待到及冠,举孝廉,出仕,奔波求娶贵人之女……无趣。”
颜肃之抬手抽了他后脑勺一记,头巾都打歪了:“跟老子逗趣儿来了?”
卢慎笑道:“郎君不是也觉得晚生有趣么?”
颜肃之再看他,卢慎乖乖收拾了表情,深深低头。颜肃之忍不住,又抽了他一下:“起来罢,再去看看文书,过两天我要下乡巡一巡,你要不要一起去?”
卢慎抬头,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也没看到颜肃之怎么动作的,他就站了起来,一只洁白手长的手就递到了卢慎的眼前。卢慎笑眯了眼睛,将手放到颜肃之的手上,被他拉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你这么浑呐,去去去,梳好了头,读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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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听说颜肃之要下乡,十分心动,很缠了他一阵儿,表示自己也想去。姜氏很不赞同:“你好好地在家里,往外疯跑,像个什么样子?”
颜神佑就眼巴巴地看向颜肃之,颜肃之知道她的,小时候还不显,越长大了就越野。好像自己被抽掉的中二细胞,都长闺女身上了似的。想了一想,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总觉得亏欠了女儿些很多/长大嫁人之后就要听婆家的话不能这么愉快的玩耍了/多长些见识也不是坏事……反正,他答应了。
看到女儿笑弯的眉眼,颜肃之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开心的时候一转头,看到老婆脸都黑了,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一件不太应该的事情。颜肃之讨好地道:“娘子也一起去罢。”
亲民活动。
其实几乎所有有点脑子,或者好个面子工程的一方长官,都会来这么一趟。有的时候还要带上家眷,也是显示亲民。这种事情由来已久,不过有的时候是游玩,有的时候是视察。
姜氏道:“郎君初至,诸般事务千头百绪,自顾不暇,我们去岂不是添乱?”
颜肃之看了她一眼,叹道:“我与甘令,原本便是不同的。”
姜氏想了一想,道:“也罢,六郎便不要出去了,天气又热。”她又开始犯愁,到了夏天没有冰,在这里可怎么过?她已经盘点过了县衙,非常不幸地,连冰窖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1】“妾为丝萝,愿托乔木”……是化用《虬髯客传》“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这里是借指,请不要想歪啊!其实很多的诗词里,都会用类似的话,来做借喻。比如辛弃疾曾作词,有“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句,以受妒遇谗的佳人自喻……
古代文人都这样来的,以美人芳草自喻啊,你们不懂欣赏我啊……之类的。
☆、80·小变态下乡
有个走到哪吃到哪;不但会吃还要改良食谱、留下各种笔记、拿名字当菜名儿的吃货胖子曾说“倾城随太守”、“千骑卷平岗”,可见官员的排场还是必要的;像甘县令那样毕竟是少数。
苏胖子当时做的是太守,颜肃之如今只是个县令。排除夸张的倏手法,颜肃之现在自己连百骑都凑不齐;只得带着二十骑出行——部曲还得开荒呢。千亩地;在这些死土豪眼里并不算多;若从开荒做起;却也是件麻烦事儿。尤其是荒地才耕种的,土地又薄;天气又热。因是荒地,一应灌溉之类的公共设施之前就是根本没有——想在秋收前将这一切搞出个雏形来;现在就得赶工。
颜家一家三口——六郎在家由阿方照看——除了这二十骑的护卫,其他的随从都是奴婢充数的了。颜神佑也带着她的那小小一队人马出来散心。客女们原便生在乡间,对乡村生活颇为熟悉,听说要下乡,也生出一股怀念之感。
卢慎思之再三,还是委婉地提醒了颜肃之一句:“本地山民颇多,百姓颇染夷风,这个,于男女大防,并不十分森严。”
这一点也很好理解,没有那么多的礼教束缚,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颜肃之听了,微一皱眉,旋即展颜:“有意思。”他原本是想带方章同行的,以方章久在甘县令手下工作,熟知下情。但是见卢慎知道得好像也挺多,想了一想,便将方章留下看守衙门,自带了何三与卢慎同行。
第一站是颜肃之自家开荒的地方,颜神佑被塞在车里,天气有点热,她嫌气闷,开了车窗。阿竹眼明手快地将竹帘放下,颜神佑翻了个白眼,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新的坞堡占地极广,已经划出了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