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乡村妇女生活调查:随州视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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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式报答。”
听说村里所有人都瞧不起杏,唯独同湾一个绰号叫“怪物”的堂妯娌同情她,总是叹息她造孽。于是,我在湾里找到了她的堂妯娌。
杏的堂妯娌个子瘦小,但说话嗓门很大,快言快语的。当她知道我的来意后,很爽快地说:“我这个人爱说直话,说话与别人不一样,所以湾里人叫我‘怪物’。我也是个女人,知道做女人的难处。杏的男人名字叫黑子,其实他人长得并不黑,米的高个子,人才比电工、比打鱼的、拣垃圾的都强。两人是上街赶集回来,中途遇雨在一个屋檐下躲雨认识的,是黑子先看上她的,回来后就托媒人到她的家里提亲,她娘家穷,父亲提出来要彩礼,后来黑子送去5000元彩礼才娶回她,但那笔彩礼钱父母拿去做弟弟娶亲的彩礼了,所以黑子总是说:杏是他花5000元买来的。两人的性格也不合,杏活泼些,喜欢热闹,黑子不爱说话,脾气倔,爱面子,大男子思想特别重,黑子只要看到她与其他的男人搭腔就骂,俩口子三天两头吵嘴打架。
有一年腊月间,黑子做豆腐卖,向她要20元钱出去打麻将,她没答应,黑子当即把一挑子豆腐掀翻在地,又跑到厨房里撮了几锹灶灰倒在豆腐上,然后用脚狠命地踩,与她大吵起来,吵罢,黑子一气之下跑进屋里拿起农药瓶就喝,杏上前一把夺过药瓶。那个年,一家人都过得不舒坦,正月间,黑子就上北京打工去了。后来杏与电工出了那种事,回娘家,父亲打她骂她,回到婆家,黑子就在外间堂屋的地上铺一床被子,黑子一连几天宁愿睡在地上,也不与她同床,后来抛下她出去打工几年不回家,也不寄钱回来,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黑子就没有一点责任吗?说起来还不是女人的命苦!”
围绕杏的话题,我和村妇联主任展开讨论。
我问:“你怎么看待杏的堕落?”
她说:“主要还是她的素质问题,是她太嘻皮了,平常爱与男人打情骂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问:“以前杏是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以前她很单纯、很本分,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乱搞的事,是后来才变坏的。”
我问:“哪为什么后来变坏了呢?”
她瞪大眼睛反问我对杏的看法。
我说:“我对‘破鞋’这个词很反感,我认为这是对女性的一种歧视性称呼。自古来人们就是以贞操做为判断好女人与坏女人的标准,其实,贞操是男性对妇女身体提出的要求,女人失身就是‘失贞’,就说她是‘破鞋’,那么,‘破鞋’是谁制造出来的?”
“我也不赞同用“捉奸”方法来解决涉及个人隐私权的问题。捉奸主要是采用羞辱手段,让过错方在“认罪书”上签定不平等协议,捉奸是损人不利己的低劣做法,表现的是人性中最丑陋、最恶毒的一面,文明社会不应该采取这种侮辱人格、激化矛盾的方式,图一时之快而造成毕生仇恨和悔恨。男女平等包括人格、心理上的平等。捉住又怎么样?对男人来说,如果不离婚,社会舆论就是男人戴绿帽子,是缩头王八,被舆论压迫,男人只好违心离婚;对女人来说,令她没面子,让她把丑陋、难堪和侮辱最大程度地写在自己的脸面上和心灵上,将人的尊严折杀贻尽,也等于把将她推到无可挽回的绝境之上。以我看,那次捉奸事件是促使杏堕落和滑向痛苦深渊的一个拐点。而她的公公和叔公公两个老单身汉那么积极地去捉奸,是在一种变态心理驱使下,通过羞辱胡杏来满足他们潜意识下的性饥渴和窥私欲。”
“我认为杏是农村典型大男子主义的男权文化牺牲品。她缺钱、缺爱,很多普通的事情对她而言都变得非常艰难,常处孤立无援地步,当一个女人被男性肆意蹂躏时,女人作为“人”的尊严和权利就会消失殆尽。我敢说,每一个被称为‘破鞋’的女人,她的背后都有一个辛酸的故事,每一颗被男权制文化揉碎的女性灵魂中都浸透着女人的血与泪,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尊严,以出卖肉体来换取生活来源,究其根源,还是底层妇女在男权社会中迫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委曲求全的生活选择。”
“我觉得:我们不能一味谴责杏,让她终生背负沉重的道德十字架。乡里出了类似丑事,社会舆论总是原谅男人说:‘世上哪有猫子不沾腥的?’而又都将鄙视和谴责的唾沫吐向妇女,说是妇女自己素质低劣、无力抵抗诱惑、易堕落,这实际上是‘女性邪恶论’在现实生活中的翻版。近年来,我先后到北欧去参加过学术研讨会,也到西欧参加过中欧论坛,瑞典、挪威、葡萄牙等国家有这样的法律规定:‘女子卖淫不违法,而男子嫖娼违法’。我不太理解这种看似矛盾的法律条文,欧州的女权主义学者和妇女运动领导人向我解释说:在这些国家,男人嫖娼被捉住,不仅罚款,还要到专门的机构去受教育。妇女靠出卖自己肉体来生活是不得已的,法律应该保护弱势群体。而我们有些地方却恰恰相反,社会舆论往往谴责被性侵害的妇女,甚至有的地方竟让卖淫女穿上黄衣服在大街上示众,而那些玩弄和消费女人的男人却心安理得安然无恙,这对女人公平吗?”
村妇联主任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她说,这些话她是第一次听到。
当我一年后再度来到这个村时得知:“杏已经失踪快半年了,她的儿子初中毕业考上技校后,她将儿子送到学校报完名,给了儿子一个学期生活费后就离村出走了,她的儿女和村里所有人谁也不知道她的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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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魔鬼”般丈夫:她该怎么办?(1)
她就像一个包容万物的容器,以宽大的胸怀承受着丈夫的一切折磨,甚至接纳了丈夫当作礼物送给她的性病,也宽容了丈夫曾经对她的背叛。如今,丈夫残废后仍继续往她屡屡受伤的心灵伤口上撒盐,她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道德选择:留下来伺候那个至今仍不悔改的负心汉吧,她的忍耐已到极限了,对她也太残酷了;出去打工吧,丈夫又无人照料,丈夫再大的错,如今已经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她该怎么办?
我在Y村调查时,丽蓉(化名)的遭遇引起全村女人的同情,好多女人建议我见一见丽蓉,她们对我说:丽蓉人才好,人品好,人缘好,就是命不好,现在摊上个人见人怕的“魔鬼”丈夫。
丽蓉几岁时就父母双亡,跟着哥嫂长大,哥嫂对她一直不好,只想早点把她嫁出去,18岁那年嫂子做主在村里随便找了个人就把她嫁出去了。结婚头两年家里穷,夫妻俩平淡地过日子。后来,她丈夫买了一个打井机在外面帮人打井,一年能赚两万块钱左右,男人就在外面偷着嫖女人,后来他到一个私人采石场当放炮工,又与矿上一个烧火做饭的女人同居了,他的所有收入全用在包养那个女人上了,丽蓉去劝说他,他就闹离婚。几月前他放炮时一眼哑炮当场爆炸,将他的头炸开了花,送医院抢救,两眼球被摘除,头上脸上缝了几百针,昏迷半个月才醒过来。丽蓉在医院精心照料他几个月,出院回家后,他自己完全成了个废人,吃饭拉屎拉尿都靠丽蓉照料,却瞎着眼睛经常摸着手机给那个女人打电话。丽蓉几次想喝药死,被人发现后没死成,想出去打工,男人又不让她走,男人每天只吃丽蓉做的饭,湾里人谁做饭送饭他都不吃。现在丽蓉见人就哭,眼泪都哭干了。村里女人都说:“这个男人太狠了,完全把她逼到绝路上去了”。
听说丽蓉的遭遇后,我为她的不幸所震撼,想约见她,几次与她打电话,丽蓉在电话那头答应了,可是第二天又没见她来,我很失望。村里人安慰我说:她很爱面子,可能想到你是陌生人,不愿家里事被外人知道。
见不着丽蓉,我有些遗憾地离开了这个村庄。
又过了一个月,我再度来到Y村,终于见到了这个苦命女人。
丽蓉40岁出头,高挑个头,双眼皮,大眼睛,瓜子脸,脑后扎着一束马尾辫,上身穿一枣红色棉袄,脸色憔悴。我们一见面,她还未开口就痛哭起来,我在旁边看着她哭,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丽蓉哭着断断续续地说:“农村俗话:家要败,出古怪。我活着真窝囊,我太苦了,别人都能望到天亮,就我望不到天亮。想到以后的日子,还有几十年怎么过呀!
“我从小性格开朗活泼,成天笑哈哈的,湾里姑娘数我的笑声最响亮。哥嫂给我找对象时,我看不中,从心眼里不喜欢,但哥嫂坚持要我嫁给他,我做不了自己的主,谁叫我命苦,爹妈死得早呢!农村女人自古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嫁过来后,我想,只要丈夫是个忠诚人,可靠,能过日子就行。家里贫困,慢慢地奋斗,总有一天会翻身的。丈夫前些年总在屋里困着,后来做水果生意也没赚到钱,女儿想读书,家里没有钱,为了弟弟上学,只好出去打工。后来,他买了台旧打井车,出去打井,一年下来能赚上一两万元钱,头两年,他赚的钱还交给我,没想到后来他赚了钱就在外面嫖妓玩女人,他染上了性病,又传染给我,我觉得说出去丢人,闷着偷偷治疗,后来他又在外面养起了小老婆。开始我蒙在鼓里,婆婆知道后,瞒着我到采石场去苦苦劝他不要在外面瞎混,他不听,有一天,婆婆拉着我到他们经常买菜的集市口,要我站到男人的摩托车旁等他出来,没过多久,就看到他和那个女人一起买菜出来了,我一看就明白了,当时我并没有大声声张,只是走到那个女人跟前问她知不知道我是谁,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就说:‘知道’。这时,他走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说完,骑着摩托车带着那个女人就走了。我想要他回心转意,就在采石场旁租了一间房子,要他搬来跟我一起住,他一进门就提出离婚。我当时觉得女人离婚后别人会说是自己的男人不要了,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再加上娘家的哥嫂对我不好,离婚后没人可依靠,所以没答应离婚。婆婆见用尽各种办法儿子也不回头,气得当面咒骂儿子说:‘你这样坏,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明儿总是被一炮轰炸死!’没想到他果真中了婆婆的咒语,几天后,一个哑炮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
面对“魔鬼”般丈夫:她该怎么办?(2)
“他出事那天,我正在田里干活,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我跳起胯子就往医院里颠,在医院里,我看到他的头完全被炸得面目全非,整个就是个血人,我放声痛哭。当时他的脸和整个头肿得像个胖头鱼似的,所有的人都害怕,不敢靠近他。可我不感觉到半点怕,一点点为他擦净脸上的血,每天为他擦几遍澡,他大小便失禁,我天天为他擦屎擦尿,他的两个眼珠在送去医院抢救时就被摘除了,头上炸出了一个大窟窿,脸上也缝了一百多针,昏迷了十多天才醒过来,我日夜守护着他,两星期没眨眼睛皮,可他醒过来后,张口就骂我,从不说半句对不起我的话。我知道,他大脑受严重震荡,脾气暴躁,痛得难受,这些我都忍了。
“现在,他完全残废了,我最大的压力是种田没靠山了,秋收时,在三四十度高温下,我一个人在田里割谷,我痛哭一场,我的男人还活着,可我比那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