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语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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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对社会喋喋不休地宣称自己不过是“男孩”和“女孩”。
中国大学生们对时代对社会的撒娇耍嗲构成为最让人酸倒一排牙的当代中国之“奶嘴风景”……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中国之当代文化,不经意间就变得这样了——娇滴滴,嗲兮兮,甜丝丝,轻飘飘,黏黏糊糊的一团。
电视里、电台里、报纸上,所谓“男孩”和“女孩”们的装嗲卖乖的成系统的语言,大面积地填塞于我们的视听空间,近十三亿中国人仿佛一下子都倒退到看童话剧的年龄去了。
男人和女人一到了酒吧那一种地方,便都出色地表演斯文。
舞台上还有本色的演员,酒吧里却没有本色的人。
明明表演着而又似乎没有在表演,这一种感觉,绝对不是酒馆所能给予的,只有酒吧才能给予。男人也罢,女人也罢,一旦表演的是斯文,那自我感觉也会很好。
我们常常被告诫,要防备坏人。而这个世界,即使糟糕到极点,令人沮丧到极点,也起码是一个好人和坏人一样多的世界。
人常常可以做违反自己性格的事,而动物却不能。
当她们哭着,喊着,叫着,流着泪,守候在某大宾馆的外面似乎只求某某歌星赐见一面的时候,明明白白的一个事实是——那实在与常言的“崇拜”无甚关系,那实在是她们被自己的性渴望(与饥渴还有些阶段上的区别)折磨得太可怜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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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三讽道貌岸然(2)
于嫖客,分明像内急终于寻找到了茅厕。
于卖淫女,大概等于接受一次男性妇科医生的身体检查。
中国存在着的嫖娼现象,真相大抵如此。
一个人对自己刚刚中了彩券大奖的朋友说:“我真为你高兴死了!”——这种话是大打折扣的。
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出息,不是因为女人在数量上太多,而是因为男人在质量上太劣……
复杂的靠不住的绝不可轻信的目光,像假冒伪劣产品一样多。人与人“目光的交流”简直成为一句荒唐可笑的话。
狡猾往往也是弱类被生存环境逼迫生出来的心计。
人将狡猾的能力用以对付自己的同类,显然是在人比一切动物都强大了之后。当一切动物都不再可以严重地威胁人类生存的时候,一部分人类便直接构成了另一部分人类的敌人。
总有一天时代将宣布,它不需要太多太多的“书生”,他们过剩了。而女人们也将宣布,她们看重的不止是男人的文凭和学历。
人才是地球上最贪婪的动物,与虫、鸟、兽们的占有本能相比,人的贪婪往往匪夷所思。
许多中国人的眼睛最爱看街头斗殴,倘没动刀动枪,没撂倒一个,便看得非常不满足。
如今,不择手段地沽名钓誉的人,在各行各业中,在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人中,似乎多了起来。
在从前的中国,丫环中不乏幽默者,而小姐们必须人前特别庄重的。小姐们不敢太幽默,怕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正如丫环们不敢庄重,只有低三下四地循规蹈矩,怕被人讥为装小姐样儿。
人贵有自知之明。
名人尤其贵有自知之明。
但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某些名人及所谓名人,其实是很缺乏自知之明的。有时简直到了太缺乏自知之明的地步。
某些时候,众人被一种互相影响的心态所驱使而做的事,大抵很难停止在最初的愿望。好比许多厨子合做一道菜,结果做出来的肯定和他们原先商议想要做成的不是一回事。
某些当代人的问题是物质生活水平越提高了心情越忧郁。精神生活内容越丰富了精神越空虚。越没多少值得感伤的事儿了越空前地感伤。这是一种时尚。一种时髦。一种病。一种互相传染而且没什么特效药可治的病。
人类社会的进步停止在欲望的满足方面,这世界的变化也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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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谑 三讽庸尘俗世(1)
我讨厌的地方,一是不干净的厕所,二是太精英荟萃的“沙龙”。
西方人见面时,从来不问:“你吃饭了吗?”
中国人极少有为了维护自我而大声说——“不”的。正如中国人即使在厕所见了面也要问:“吃了没有?”
“创收”取代“发财”,其实还是“发财”的那点儿意思,但听着比“发财”就现代多了。而且,还格外体现出了“靠诚实的劳动”赚取金钱的庄重。
在我们的生活中,自私自利和个性独立,像劣酒和酒醇一样常被混为一谈,这真可耻。
“娱记”们将记者这一原本还不至于令人嫌恶的职业,近十年间,自行地搞到了让人有那么点儿鄙视的地步。
有些商业广告接近着厚颜无耻。比如某些房地产广告,比如某些珠宝钻戒广告。它们的意思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多便宜呀!”
“离婚”二字,以往的年代,惯是男人威胁妻子的话,现在她们听了往往不再惧怕了。“离就离!”——一句话就把丈夫们顶得哑口无言。
竞争同一职业,男的不如女的;老的不如少的;字写得漂亮不如脸儿漂亮的;从业经验不如乖巧的做人经验。
不知从哪一年代开始,我们中国人,惯以饮食的标准来衡量生活水平的高低。仿佛嘴上不亏,便是人生的大福。
有些弱点有些缺点改正起来真是很难。难在你明明知道是弱点是缺点,但因它对人起保护作用,你便渐渐习惯了把它当成你的铠甲。好比秃头和假发的关系。很难说是假发伪装了秃头,还是秃头使假发变得重要……
出国定居是一种时髦。是摇身一变仿佛成为高等华人的途径。
娱乐本身也是分高低俗雅的。打麻将小赌小博是一种娱乐,打台球也是一种娱乐。好比满汉全席可以是一种讲究,青菜豆腐别有风味也可以是一种讲究。
公开的下流也是一种快感。目前一部分人都巴不得有公开下流的权力和获得公开下流的快感呢!
“克隆”一只绵羊其实并不怎么的足以令人震惊;“克隆人”实验也并不怎么的足以令人震惊。倒是人类还保持着为什么事震惊一下的本能,这一点使我惊喜地震惊了一下。
仅仅几年前,还有女性公开声明非大学生不嫁,不承想才几年后,某些年轻漂亮的女性们却往往这么说了:“嘁!穷大学毕业生有什么了不起?硕士又有什么了不起?让他们一边儿稍息去,等我实在找不着中意的了再考虑他们!”
丧失了羞涩本能的少女是可怕的。她们的“示爱”无异于娼妓的卖俏。会被吸引的则往往是类似嫖客的男人。
上个世纪是不少西方人到中国冒险,如今某些中国姑娘到西方冒险的世纪似乎开始了。
过去说某某是“交际花”,专指女性而言。于今吾国男性“交际花”,如雨后春笋,参差而出。
人类真是绝顶聪明的动物——个人和个人,群体和群体的关系变了,却只要发明一个暧昧的词,似乎也就掩盖起了关系嬗变的实质,也就都不觉着难堪了……
情爱之于现代国人,越来越变得接近着生意。而生意是这世界上每时每刻每处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的。更像股票,像期货,像债券,像地摊儿交易,像拍卖行的拍卖……
在当代影视戏剧小说中,爱可以自成喜剧自成闹剧自成讽刺剧自成肥皂剧连续剧,爱可以伴随着商业情节政治情节冒险情节一波三折峰回路转……
但,的的确确,爱就是不感人了,不动人了,不美了。
“文革”对中国青年实行了另一种教育。它成功地命令青年从那时开始懂得——许多人生的好处,可以通过投机政治而获得。达到目的之方式简单易学,快速便捷。这一种不良影响,在今日之中国仍阴魂不散,“大有作为”。
(爱心)这个词,被我们文人和知识者说到得最多,书写得最多,应用得最多,却不见得在我们心灵里也同样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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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谑 三讽庸尘俗世(2)
我们每个人都像被杂技表演者旋转了又顶在木棍上的盘子,不是继续旋转,便是倒下去被弃于一隅……
男人捏着话筒,长吟短叹地唱些卿卿我我的词句,使我联想到旧戏剧舞台上患了单相思的自作多情的娇气书生,使我感到别扭,使我对他们产生一种怜悯——我以为那是性的扭曲的结果。
“夜总会”和“卡拉OK”里的温馨情调本质上是虚假的。是人付出了真实之后,为了安慰自己制造的。
人们宁肯彻底遗忘掉自己的天性,而不肯稍忘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怎样的人或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做或什么也做不了或根本就什么也不想做甚至连看着别人做都气不打一处来的人,才有太多的工夫宣泄。因为他们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们总处在生气的状态。所以他们总需要宣泄。
“精神”似乎早已被“气质”这个词取代了。而“气质”又早已和名牌商品的广告联姻了……
就当前而言,同居和未婚而孕是青年“时尚”之一种;婚外恋和离婚是中年人的“时尚”之一种;为下一代下下一代全心全意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老年人的“时尚”。
许多种文化快乐过时不候。今天还是最佳风景,明天就成过眼烟云。所以必须赶场一样去追,才不致错过。
传统的农民是绝对并不俗气的。起码不比丧失了传统的知识分子更俗气。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更是典型农民的形象。他们不至于二杆子到视自己为伟大的劳动者的地步。也没那么多的自悲自叹自哀自怜。
蜂儿酿蜜,燕儿衔泥,走兽奔徙,乃因对它们的生存有着重要的意义。
人却为什么常煞费苦心地做铺张浪费又并不见得多么重要的事呢?
“离了没有”,足见某些男人内心里是多么巴望离婚。欲念强烈的程度和对性冒险的向往等量齐观。
中国之文人,一向的对于自身清贫的自哀自怜以及呻吟也最多。倘居然还未大获同情和敬意,便美化甚而诗化了清贫以自恋。
一旦人人都颇似哲学家,哲学本身就尴尬了。
一个正直的人,在狗的目光的注视下,内心往往会感到害羞。
须知有时候要获得大学生们的掌声是多么的容易!一句浅薄又偏激甚至一句油滑的调侃就行了——而那难道不是另一种媚俗?!
在中国,我以为,一位当代知识分子,无论其学问渊博到什么程度,无论其思想高深到什么境界,无论其精神的世界自以为纯洁超俗到多高的高处,一旦自恋起来,紧接着便会矮小。
城市正大面积地蒸发掉人类精神中宝贵的养分,形成空前涌动和沸腾的物质欲望的气浪。像无色无味的粉,飘荡在城市的上空,被一切男人和女人天天吸入到肺里。
不要和李白比。李白醉了诗兴勃发,留给后人许多诗中瑰宝。而我们大多数后人,其实醉了只会吐,只会耍酒疯。只能使我们的儿子、父母和妻子伤心垂泪而又对我们绝望。
一种人企望着某一天早晨醒来,时代像宠爱自己的阿姨一样,将自己轻轻抱起来,让自己骑在时代颈上招摇过市……
某类人们因具有太显明的被攀附的意义和被利用的价值,身旁也就大抵只能聚拢着些介于优秀和平庸之间的男人,以及作派现代目的现实的女人了。
热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