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雪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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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婚事件(4)
我迟早要把那张报纸剪了,杨雪咬着牙根说。我们俩躲在杨雪的房间,偷听镇干部和王小雅谈话。我很不解,问杨雪,难道你希望你爸妈离婚?杨雪说,我不喜欢镇干部。
镇干部还在给王小雅做思想工作,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可是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的。而槐花洲就是最需要你的地方,如果你离了婚回到城里,我们槐花洲就没了广播员。
王小雅说,可以找别人来当广播员,很多人想当呢。
镇干部说,我们槐花洲四万五千八百人这些年都是听着你的广播在搞生产的,多少孩子都是听着你的广播长大的,你让他们怎么再去听别人广播?他们听不进去别人的广播,就会耽误社会主义建设。还有,杨根茂是我们槐花洲的兽医,你们要是离了婚,杨根茂就会不高兴,他不高兴了,要是把牲口都治死了,我们的损失就更大了。总之,我们是不会同意你跟杨根茂离婚的。
王小雅无话可说。镇干部就过来对我们说,杨雪,林雪,乖,到外边玩去。
我们在家属院转了一圈,又偷偷回了杨雪家。杨雪家插着门,我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镇干部喘着气说,小雅你不能走,我对你多好啊,你说想当广播员,我就连夜开会,把张惠改成你,要是别人知道你拉拢腐蚀政府干部,会怎么看你呢?这么多年我对你多好啊。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的,我要让你永远留在槐花洲。
这件事情过后,有一天杨雪终于把王小雅贴在床头上的报纸剪了。她把那些纸片剪得形状不一,其中有一个圆剪得特别圆,像用圆规画好了剪的。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碎纸片,因为王小雅把那张报纸看得很重要。最后我们决定焚尸灭迹。
我们是在我家房后烧掉那些纸片的,烧着烧着,天下雪了,铺天盖地的,一眨眼那堆灰烬就消失了。
不过,也没人过问那张报纸的下落。王小雅的床头是一块木板,原来贴报纸的地方跟别的地方颜色不一样,我们生怕她发现那地方颜色有问题。但王小雅一直没发现报纸不见了。
五
很多年后,我成为一名作家,住在母亲年轻时候住过的烟台一条名叫昌厚里的胡同,外婆家的祖屋里,开始写这篇小说。我查阅了大量资料,发现张惠和王小雅闹离婚时,国家已经承认,十年下乡,路子越走越窄了。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九七八年的冬天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已经逝世,而且,在当年的九月到十一月,云南知青给国务院写了两次公开联名信,历数了广大知青的困惑烦恼及对生活的绝望,并开始了*。但远在槐花洲的张惠和王小雅并没如愿以偿,她们的离婚没搅起什么大的风波就草草收场了。
王小雅继续在槐花洲镇政府当她的广播员,我母亲张惠继续在槐花洲医院当一名药房管理员。后来王小雅要求涨工资。那是一九七九年一月,国务院召开紧急会议,第一项决议就是本着稳定的原则,适当提高知青的工资。王小雅问镇干部,国务院开会了你不知道吗?
她们工资都涨了,也都不再提离婚了。但是,母亲开始跟父亲分居。我们家住医院后面家属院里的三间平房,两间卧室,一间灶屋,离婚事件之后,母亲就把她的被子抱到西屋我的房间,把林宝山的被子单独留在了东屋他们的房间。
我当然是喜欢母亲住到我房里的。她在我房里喝茶,看书,或者写东西,我在炕上躺着看她。她有一个孩子似的习惯,咬自己的手指甲,一根一根地咬,尤其是看书的时候。她喜欢看小说。。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 离婚事件(5)
有时候我就提醒她,咬指甲很不卫生。她把书放下来,问我,我咬指甲了?真的吗?她张开手很怀疑地看一看,说,还真咬了。我咬指甲干吗呢?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咬指甲了呢?我说,你看书看得太认真了。她说,林雪,你长大了一定要当一名作家。我问,作家是干什么的?她说,写小说的。妈妈要是不到槐花洲,说不定就是个作家了。
她又摸摸我的脸,说,你真漂亮,漂亮多好啊。你长大了,要好好恋爱,一定会有好男人爱你。
张惠把我当成一个大人,她不看书的时候,就跟我说话,饿了,就从写字台柜子里拿饼干,跟我一起躺在被窝里喀嚓喀嚓地吃。有时候老鼠听到我们在吃饼干,从鼠洞里跑出来,我们就掰下一块来扔给它,让它跟我们一起分享。我们两人趴在炕上,看老鼠在地上吃饼干,张惠说,老鼠比林宝山可爱多了。
林宝山一个人睡在东屋。
自从林宝山在我脖子上划了一下,我就不喜欢跟他说话了。我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但他有时候显得很可怜,尤其是犯癫痫病的时候。从那天开始,他动不动就犯癫痫病。有一次我决定跟他说说话,可是很奇怪,我明明叫了一声爸爸,却没有发出声音。我以为是我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就大声又叫了一声,这次我仍然没听到声音,林宝山也没听到。
我特别害怕,跑去找杨雪,让她听听我嗓子眼里有没有声音。杨雪说,有啊,我听见你叫我了。我又跑回家去,林宝山正在灶屋里拿一把笤帚追赶老鼠,我叫了一声爸爸,他没吭声,还在追赶老鼠。老鼠从西屋门槛底下钻进去,林宝山又追到西屋。他肯定追不到老鼠的,那只老鼠非常聪明。
果然他垂头丧气地提着笤帚出来了,看到我,很惊讶,问,林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张开嘴,还是没声音。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能跟林宝山说话了。我跟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能说话,就是跟他,无论说什么,嗓子眼里都发不出声音。由于跟别人都能说话,我确信我没有变成哑巴。
张惠以为我是被林宝山吓着了,或者因为恨他,才故意不跟他说话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不想让张惠知道我无法跟林宝山说话了,要是她知道了,难保他们之间不会发生更加激烈的战斗。
从此,我就不再跟父亲说话了。可是我很难过,那天我在西屋跟老鼠说话,我说,谁家的孩子不能跟爸爸说话,心里都会难过的。老鼠说,当然了。我说,你跟你爸爸说话吗?老鼠说,我爸爸早就死了。我说,怎么死的?老鼠说,让你爸爸用耗子药药死了。我说,你以后吃东西的时候注意点。
母亲回家,听到我跟老鼠说话,皱着眉头观察我,说,林雪,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说,没有啊!张惠说,那你干吗在自言自语?我说,我在跟老鼠说话呢。张惠说,乱说,老鼠怎么会说话呢。我说,你们都听不懂老鼠说话,我能。我还能听懂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上的鸟说话呢。
张惠摸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没有发烧,摇了摇头,说,林雪,要么你有特异功能,要么就是想象力超常。我相信你没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想象力超常。这是成为一名作家的潜质。
第三章 她们的爱情(1)
一
一九七九年的春节,槐花洲下了一场大雪。
我跟杨雪一起往镇政府大院走。张惠和王小雅已经去了礼堂,她们去参加联欢会。杨雪说是慰问会。到底是什么会我们都不感兴趣,我们纯粹是为了去玩。
张惠和王小雅一个坐在东头一个坐在西头,离得很远,谁也不理谁。镇干部宣布一份通知,说,上级给了槐花洲两个知青积极分子名额,过完春节要去县上参加知青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经过慎重考虑,他们认为这两个名额非张惠和王小雅莫属。她们不仅手挽着手来到农村,还手挽着手嫁给了农民,还在同一天生下了城乡结合的后代,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她们两人做知青代表。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其实我觉得这有点不太公平,张惠和王小雅的工作一点都不累,她们自从跟我们的父亲结婚之后,就不用跟其他知青一样在知青点住着茅草房,一天到晚在地里干一个工只有两毛钱的活了。她们一个当上了广播员,一个当上了药房管理员,又轻快又出风头。现在,她们又要代表槐花洲所有知青,到县里去开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应该让给那些撅着屁股在地里干活的知青。
但是张惠和王小雅看起来却不那么激动,她们都在发呆。通知宣布后,镇干部说,党中央非常关心广大知识青年,要求各地在春节期间对知识青年进行宣传慰问,现在,县里的文艺宣传队专程赶来了,为大家慰问演出,大家欢迎!
槐花洲十三个知青点的所有知青都来了,文艺宣传队先演出了几个节目,之后知青们合唱了一首歌,他们又跳又唱,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哭有人叫。我后来知道那是著名的《知青战歌》——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转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告别了你呀,亲爱的姑娘,揩干了你的泪水,洗掉心中忧愁,洗掉悲伤。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离开了家乡,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寂寞的往情,何处无知音,昔日的友情,而今各奔前程,各自一方。啊,别离的情景历历在目,怎能不伤心,相逢奔向那自由之路。
……
这首《知青战歌》,我是后来从母亲笔记本里抄录下来的。
二
我跟杨雪很早就出来了,因为我发现母亲不见了。我猜她去我爷爷家了。她去爷爷家,就肯定是去找小贾叔叔了,小贾叔叔住在爷爷家的厢房里。当时,部队分散住在槐花洲群众家闲置的房子里,白天打山洞,晚上在镇上的小学教室里学习或开会,一个星期放一个晚上的假。如果小贾叔叔放假这个晚上,张惠正好在药房值班,他就到药房里来。
我们走上白桥,去爷爷家。
镇中间有条槐河,河边两条大街,河岸长满槐树。槐河像一条美丽的纱巾,将槐花洲这个镇子分成两半,河南河北的人们通过两条木桥过河。这两条木桥因为各自旁边长着一棵白槐和一棵紫槐,而分别命名为白桥和紫桥。
那棵开白色花朵的百年老槐长在爷爷家门前的桥头,每到槐花盛放的时候,爷爷家门口大街和半条白桥都透不下太阳光,槐花像白色毛毯罩在天空。而当六月份槐花落败,街上和桥面上一片白色的槐花,张惠说它们像雪。冬天的时候,如果下了雪,河面和桥面上一片白雪,张惠又说它们像槐花。。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她们的爱情(2)
张惠很喜欢那条白桥,尤其是小贾叔叔住在爷爷家厢房里以后,她就更喜欢白桥了。我们家住在医院后面的家属房里,医院、镇政府都在河北,爷爷家住在河南,因此母亲才有机会去走她喜欢的白桥。她在做了好饭菜的时候,经常拿一只大碗,分一些去送给爷爷。
我和杨雪走下白桥,推开爷爷家虚掩的院门,忽然听到了琴声。我们趴在东厢房的门上,透过门缝,看到小贾叔叔在吹口琴。他围着屋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