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竹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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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农人忍受着夜晚的寒冷,几天以来只有一张烧饼的肚子、捉摸不定的将来的折磨。狂风虽凉却也把这个新生农人的头发吹干了,他用手一摸乱飞的头发,就慢慢地爬起来,照顾照顾新衣,嘴里吐出一句粗话外加“哎!今天晚上怎么过啊?”使劲勒了一下腰带,把手往胸口一抱,斜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跑下了小坡,围着城墙踅摸了一阵,从缺口上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物体有机会接近他的新衣,捎带点不惊动他人,轻轻地跨了进去,如同老鼠的新农人在小缝小隙里钻了好大一阵,他在一个院子的后巷里停住了。他朝几个月光下黑洞似的几个大门仔细地算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应该就是这个院子!”他低低地一阵捉摸,再听听隐隐约约的更鼓声,倚在巷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马上又站直了使劲地拍打刚才靠在墙上的肩头和后背,一阵忙碌后斜靠在一扇后门上,闭上疲劳的眼睛,睡起觉来!
夜半三更,皎月西沉。忽然一阵嘻嘻嗦嗦的响声把新农人给惊醒了,两手一撑,想站起来,手脚已经麻痹却已是无能为力。他且不管自己为何坐在了地上,先把靠在门上的头,扭转两下,耳朵紧贴门板,细细地听:嘻嘻嗦嗦的响声很低,很连续,有点像老鼠的动静,认真一比,发现十分不同,好像有什么人在刮石头,用的是木棒。新农人在黑暗中,眼睛眨巴眨巴,牙缝里泄出一丝气:“难道是……”耳朵依然贴着门板,有点舒缓的手脚,艰难地运动起来,蜷成一堆,蹲着,悄悄地站了起来,耳朵认真地听一阵,眼睛从门缝偷窥几眼:里面一片漆黑,特别是猪棚里面,一点清楚的影像都找不到。新农人正在惊奇时,一个黑影从猪棚里跳了出来,落地很轻,影子很淡,不过月亮的余辉也能逼普通的眼睛看见他——只见这个黑影在猪棚外站立着不动,头转来转去,像在找什么,然后垂头丧气地朝后巷走来,接着一个纵身——新农人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一点动作——只听见巷里重物落下低沉的响声,接着细微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新农人把头移开门板,十分小心地转身,伸出一只眼像巷里看去——什么也没有,房檐遮挡下,一条黑巷。
新农人刚想收回眼睛的时候,耳朵听见了响声,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正向新农人扑来。新农人大惊之下,迅速移动有点麻木的身体,又躺在后门角落里,闭上眼睛!脚步声一个前,几个后,依次过了门,新农人睁开眼睛,想看点什么,发现除了有点余辉的天空,什么也瞧不到。时间一分一秒地飞去,新农人伸了几个懒腰,打了几个哈欠,闭上眼睛扔掉了见过几次的情景,又沉沉睡去。
星星刚出现不久,在一片鸡叫声中就又开始隐去,太阳伸出了半个脸,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阵哐当的开门声,接着一声旱地霹雳似的怒骂声,跟着一阵剧痛把新农人给叫醒了,他迅速地爬起来,站好了,展开一张好看的笑脸,对着面前的人长揖到地:“嘿!嘿!嘿!卓老板早上好!我这个楞头青,该死!该死!”
新农人面前站着一位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青女人,头裹方巾,普通的姑娘的衣服,外围着一条布满血污、油污的围裙,她手里端着个木盆,一脸的不高兴,“嘿!楞头青!让开!别碍着本姑娘干活!”她把面前的楞头青往旁一靠,一盆子污水就泼在巷里,只见那污水顺着一个缺口迅速消失了。女老板把盆子往脚下一放,仔细打量起满脸傻笑的楞头青:“哦!你不是哪个——叫花子!嘿!换了一身行头!干干净净的,还挺奈看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想买猪肉还是想买牛羊肉?”
楞头青咧开大嘴:“哦哟!卓大老板别开玩笑了!我哪里有钱?又哪里有货?”
女老板又上下一番打量:“那你这是……”
楞头青马上跪下,脸也严肃起来:“卓大老板!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就一个人在这里乞讨,别的乞丐瞧我又不太顺眼,想入帮结伙都不行,几十次差点死在街头!昨天,不想得到一笔小财,做了身衣服,换了个行头!我想改行……”一脸的艰难,眼睛使劲地挤了挤。
女老板一见,忙叫起来:“嘿!你这个楞头青千万别哭啊!今天要是有霉头,看本姑娘不打死你!”
楞头青恢复了笑脸:“卓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你有什么事?快说,别碍着我做买卖!”
楞头青又一脸严肃:“最近听说卓老板想找个助手!你看我行吗?”看见卓老板又一阵打量忙说:“卓老板!大家都说你是个好人!你就——救我则个!”忙着一阵响头。
卓老板一阵沉思,看着这个楞头青,开口说:“好吧!我收下你了!不过!工钱得看你的表现了!吃住都在铺子里!”
楞头青又一阵响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卓老板扭身就走:“快过来!把门带上!要不是如今的人看不起我这个女老板,我怎会收下个骨头架当伙计”
卓老板走了几步,向后一挥手,转过身来,对楞头青喊:“嘿!哪个楞——头——青,把木盆给我拿进来!”扭回身走了几步,听见后面的脚步近了,往一个石台一指:“先放在那里!”顿了一顿,“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楞头青弯着腰,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没名没姓!我从知事开始,就一直乞讨,叫我啥的都有,就是没正名!”几步跟在老板的屁股后头,对比一瞧——难!
卓老板一边招手,一边转过弯来到柴房,路上还沉思,进门张口就说:“我看你这副德行,嘴皮子虽有些利,干起事来戆头戆脑的,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就叫你楞头青!你答不答应我也这样叫了,哦?”接着往柴房里面一指,“我一个女人住这个院子,虽然有几间房间,也不能给你住,你就住这儿!”扭身走了几步,把楞头青一把推进去,说:“这儿是厨房!瞧你几天没吃饭的样,饿得跟个骷髅似的!能吃多少就煮多少,没把你养壮实点,你也干不了什么?快动手啊!还要我给你煮?”卓老板回身离开了!远远的还传来一句:“我已经吃过了!不用煮我的!”
楞头青怎样糊煮,东西怎样难吃,跳过去——只见饭后一个红光满面的小伙儿,睁着炯炯目光,好俊的一个农人!他穿过廊道,只见日头已经升高了,满院亮晃晃的,猪棚附近一缕青烟冒过房顶被微风几下吹散开去——楞头青一见,拽开腿,飞跑,飞跃过去,立足一看:卓老板正在这儿灶上煮东西——卓老板的身形当下清楚了,怎样形容?一个屠户,一个真正的屠户。
卓老板头也不回地大喊起来:“傻站着干啥!那边井里打桶水来!”
楞头青慌忙打来一桶水——瘦归瘦,还是有点力气。
卓老板把灶里的火一熄,把木炭用冷灰一压,揭开大木锅盖,把打的一桶水往里一倒,使铲子一搅,试试温度,拿起一把大瓢把里面的东西,几下装了一桶,再往槽子里一倒,猪儿们就狼吞虎咽起来,转过身来,对楞头青吩咐,“把锅里的猪食装在桶里,提过来喂猪!”走向猪棚一个小隔间,一边开拦猪门一边又说:“等猪吃完了再倒!别糟蹋了!”卓老板把里面单独的一头猪,往外赶,把猪赶到石台边,从背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空中一晃,与猪的脖颈相切,刚到好处,猪一声没发,就往地上倒!卓老板把猪一抓,扔上石台,颈子刚好凌空在木盆上,只见猪血慢慢地全进了盆子。猪血一流干,卓老板明晃晃的刀把猪毛已剔了个干干净净,全推在一旁,接着开边剖腹,没一拄香的时间,一头活生生的猪,就变成头是头,脚是脚,心肝脾肺个个挑;骨是骨,肉是肉,大肠小肠水里泡!——楞头青什么也没看清!
楞头青看见了刚才那一场漂亮的奇迹,嘴张得有点大,见到的人不免担心他的嘴从此残废了,眼睛有点突出,手脚有点发抖,整个人像一头猪——被卓老板大屠给解析个彻底的刀下的猪。猪棚里的猪在这个时候欢腾了起来,声音响亮,有一丝可怜,却一点不悲哀,楞头青慌忙从刀下逃出来,一身冷汗,肠胃不适狠狠地打在他脆弱的神经,抓起瓢,手脚麻木地舀满猪食,倒进猪槽,腿肚子直打转。
卓老板把分开的猪肉用竹筐一装,提到前面,猪肉案上一放,铁钩子一挂,竹筐往下一扔,转过身,进到后院,对里面的楞头青大声吩咐:“楞头青,猪喂完了,把桶里的大肠小肠洗好了拿到外面来!快点哦!要不顾客可到别家去了!”她端起猪血往前就走。
楞头青的嘴好不容易合上了,可一点声也发不出,猪食喂完了,不得不蹒跚到装着肠子的桶旁,举步艰难地移到水井边。用手把肠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勒出来,用水冲洗。当楞头青恢复镇静后,手有了知觉,他感到手中的大肠里有异物,与任何食物残渣都有区别,一是太重,二是太硬,他慢慢挤出肠来,从污物中拿出来,用水一冲,是一个油布包裹,小心打开来看,没有它物,只是一封皱巴巴的信,翻过来翻过去什么都看不懂,往怀里一揣,几桶水把肠洗了个干净,就往外拿!
楞头青把肠往桌案上一放,眼睛一瞟卓老板,扮了个笑脸,用手指尖挨了一下她的肩:“卓老板……”
卓老板脸带微笑,手里一点不空,嘴里也不空,抽了个小缝不回头吩咐到:“快帮下忙啊!傻站着干啥?来把这个拴上给王老太!”
案前一个客人瞧了瞧楞头青:“多俊的孩儿啊!卓老板什么时候找了个这漂亮的倒插门啊?不过太瘦了点儿!”
卓老板脸色不变,大笑了几声:“王老太瞧你说的!他不过是个刚收的伙计,给我打下手,什么倒插门,瞧你说的!”手中的刀不停地剁着,剁了一堆臊子,手一停,右手中的刀一横,把木墩子上的臊子一铲,铲在油纸上,刀一放,两三下一包,“嘿!陈大伯,拿好啊!”扭过头对楞头青说:“嘿!你快点!王老太的主子凶,小心把你这瘦皮疙瘩给剥了!”
楞头青左缠右拴总算系好了,耳朵里的王老太的笑声在接过肉后大起来:“小伙计!下次来定给你说个好闺女,叫你别受这骚腥女人的罪!”往外挤过几个人就走。
楞头青平时的滑溜的舌头,今日是想动动不了,想热热不了,什么也说不出了。卓老板连忙朝王老太嚷起来:“王老太!我的伙计可不能被你的闺女给吓跑了!下回定给你下点药,把你毒哑了!看你敢不敢再来哄小孩!”
王老太扭过头来开口大笑:“看这个毛胚子,那像闺女,心也太毒了!把我毒哑了,看你上哪找婆家!”一转身人群消失了。
是热闹还是苦闷,楞头青苯手笨脚,总算挨到了中午,街上的人也稀了,案上的肉也只有一丁点儿了!于是,他总算张开了口:“卓老板……”
卓老板一听楞头青开口,马上抢断:“你别叫!我知道了!动手吧!把家伙收拾一下!关门歇息!”自己就把那把明晃晃的刀擦了个干干净净,返手一插,刀就回了腰间,围裙一放,隐藏在里面,“你把这些东西放到厨房去!这儿剩下的我来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