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孤女生存奇迹:音乐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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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的决定,松下浩二整整哭了一早上。这个清晨也是我人生的一个分界岭。在它之前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只能想到自己,也只为自己活着;在它之后我就是一个突然长大的人了,我心里有了别人 ( 松下浩二 ),并且也是在为他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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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 33(1)
秋叔叔带队伍回到狼谷,是这年十二月底的事情。此前我已就自己的计划争得了赵阿姨和小玉的支持,在那些风雪怒号的白天和夜晚,她们热泪莹莹地听完了我和松下浩二的故事,也就一下子明白了我的心!
虽然知道秋叔叔就要回来,可当他比预定的日子更早地出现在洞口时,我们还是感到了突然。
“英子,你还活着!”
这是一个傍晚,秋叔叔从洞外的漫天风雪中走进来,第一眼看到我,就吃惊地大叫起来,一双红红的眼睛也湿润了!
虽然离别时他下令给赵阿姨和小玉,一定要救活我,可在以后的三个月里,他不知不觉就以为我不在人世了。现在看到我活得好好的,他突然激动起来!
“秋叔叔——!”我叫了一声,向他怀里扑过去。这一刻我已经明白了他见到我时为什么会如此吃惊,心里一酸,“哇”的一声哭了!
小玉也跑过来,扑进惊喜交集、泪眼模糊的秋叔叔怀里。最后是赵阿姨……我们像是他的三个女儿,紧紧抱住他,大声喊着,笑着,哭着。
“好了,好了,”秋叔叔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将我们三人一起紧紧搂抱了一下,眼里噙着泪,笑着松开,眼睛依旧只是奇迹般盯着我,不相信地说,“英子,你真的没事儿了?走两步秋叔叔看看!”
我在岩洞里来回走了几步。他看见了,眼里又涌出了兴奋的泪花,说:“好,这下秋叔叔放心了,你能跟着我们行军了!”
他大步往里走,一边不在意地浏览着这个他离别已久的山洞,嘴里还念叨着:“英子呀英子呀,秋叔叔想得不错,你这个人是不容易死的……狼群围了你三十八天你都没死,我们把你救出来了你就更不会死了……”冷不丁他住了嘴,望到了洞内另一个从草铺上站起迎接他的人。秋叔叔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顿时变得冷淡、严厉甚至愤怒!
进入二十八号密营三个月后,无论是我还是赵阿姨和小玉,都习惯于把松下浩二看成自己人了,可在秋叔叔望见松下浩二的一刻,我却猛地打了个冷颤:原来在秋叔叔心里,浩二早就不在人世了,今天看到他还活着,秋叔叔不但吃了一惊,而且关于他的一切也都在秋叔叔心里复活了,在秋叔叔心中,松下浩二仍然只是一个俘虏!
尽管退入狼谷前秋叔叔决定留下松下浩二,但他并不喜欢这个日本兵,他当时这么做仅仅出于当天夜里他对汪大海讲过的那些理由,它们虽然只是些形而上的理由,秋叔叔却越不过它们去,因为他是信仰这些理由的。在做出不杀日本兵决定的秋叔叔背后还有一个更真实的秋叔叔,后一个他永世也忘不了秋姑是怎么死的,老邵头和秦叔叔怎么死的,他至死都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日本人……这天回来后看到我还活着,秋叔叔如同看到一个奇迹,悲喜交加,但他心中早就形成的对俘虏的强烈的憎恨和厌恶却没有消逝,于是一眼望见松下浩二也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山洞里,好好地活着,它们马上化作冷淡、严厉、恼怒的表情,在秋叔叔脸上鲜明地显现出来!
松下浩二的心是敏感的。和我们一起在这个岩洞里生活了三个月后,他自己也习惯于不把自己看成外人了。可是他的目光刚和秋叔叔的目光碰触了一下,原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这张脸霎时间一片苍白!
秋叔叔只将自己的目光在松下浩二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就转了回来,拉过一个树墩子坐下。我的感觉是:他连多看松下浩二一眼也不愿意!
音乐会 33(2)
“英子,小玉,给我们生火,洞里也这么冷,要把秋叔叔冻坏了!”他仍旧大声大气地喊。不过进洞之初的欢乐,已经在他的嗓音里消逝了!
我们忙起来,跑进跑出,为他和他的几名警卫生起一堆火。秋叔叔看到了浩二却不想和他说话,坐下去时连身子也背对着他,眉宇间隐蕴着怒火,所有这一切都让已从草铺上站起来的松下浩二呆在那儿了!他本想笑着和秋叔叔搭讪两句的,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又在草铺上规规矩矩坐下了!
啊,这个头开得可不好!我想。
可我已经不能只关心他了。火生起来了,秋叔叔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朝洞口扫视了一眼,就看到了这段时间一直远远地警觉地站在那里的母狼。
“瞧你们日子过的……打哪儿弄来一条狗?”他用一种随便和不满的声调说。
没有人回答。赵阿姨正往火上架一口装满水的日本行军锅;小玉回到洞底磨豆腐做豆渣饭;我抱着一捆柴,从一个外人不会注意的侧洞里往外走。听见他的话,赵阿姨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我;我没有看她,却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母狼。当时的感觉是:赵阿姨本想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对秋叔叔说出真相,可是陡然间,她心里一定也像我一样咯噔一声响了:要让秋叔叔明白那是一条狼,是不容易的!
母狼浑身上下的毛却在这一刻起来!一群陌生人的到来已让它部分地恢复了狼性,只是看到我们对秋叔叔那么亲热,它才尽力隐忍着。可这会儿所有坐在火堆边的陌生人都回头望它,我和赵阿姨投向它的目光也大异,它心里逐渐积累起来的惊慌和敌意就爆发了。母狼灵巧地向后一跳,目露凶光,直直地对着秋叔叔他们龇起牙齿,低低地嗥叫起来:“呜呜呜——”
秋叔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却起了变化。他回头诧异地望赵阿姨一眼,眼里渐渐迸出了火星。
“怎么?这是一条狼?”他尽管小声、却很严厉地问。看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就要勃然大怒了!
火堆旁的人一时僵坐在那里,面面相觑;有的人可能想过应当有所行动,但就像人在遭遇不测时常会发生的那样,想到要做什么,结果却什么也没做!
母狼突然叫起来时我也愣住了,这些日子里我已经习惯了这条和我们朝夕相处的母狼,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我马上就醒悟了,丢下怀里的柴,大步向母狼走去!母狼看到我,目光顿时变得温柔些许,低低地冲我叫一声,仿佛在说:你看你去哪里了?他们是谁?……我搂着它的脖子蹲下来,手在它头上抚摸几下,小声叱呵了两句。母狼偏过头来,委屈地、依然十分戒备地看了看我,不大甘心似的……但是过了一会儿,由于我的手一直没有停止抚摸,它那身乱纷纷起的毛到底落下去,目光也温顺了。
接着,我强迫它跟我回到我的铺位上去,在它常卧的地方卧下来。洞里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但自从秋叔叔回到洞内一眼看到松下浩二后就在他心中积聚着的不快甚至愤怒并没有消散。架在火上的水开了,围坐在火堆边的叔叔们开始喝水,秋叔叔也一口一口喝水,可无论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仍然会不时警觉地望一眼卧倒在他们身后草铺上的母狼。
我没有走开。我站在母狼和他们中间。这一会儿我没有再想到松下浩二,我已经想不到他了。
音乐会 33(3)
秋叔叔也没有再想到他。秋叔叔想的仍然是母狼。
“英子,真是一条狼?”过了一会儿,秋叔叔突然发问。看他的眼神,我知道无论是他还是火堆边的别人,都仍然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游击队的密营里,竟养着一条狼!不过这时秋叔叔也给了我另一种感觉:即使我的答复是肯定的,他也不会吃惊了!
我看了一眼赵阿姨。赵阿姨冲我点了点头。
“是一条狼。可它现在不是一条狼了。”我匆匆地说。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清楚,可又觉得已经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你们一起养的,还是你一个人养的?”秋叔叔又问,目光有点锋利。
赵阿姨走过来,挡在我面前,生气地说:“开头是英子一个人,后来是我们大家一起养的!”
秋叔叔不再说什么了。表面上看他低下头,用很大的气力去将火拨旺,用心烤他的军大衣和毡靴,可是忽然间,我觉得他哪怕真想忘记洞内的松下浩二和母狼,也没有做到。秋叔叔没想到也不喜欢自己回到这个岩洞,会发现里面有一条狼,还有一个他以为死了却没有死的日本俘虏!
母狼真是聪明。洞里的气氛那么严峻,沉默中暗藏着剑拔弩张,它不会感觉不到的,可它却埋头在我让它躺下的地方安静地卧着,一动不动,二目紧闭,眼皮也不颤动一下。
过了好大一会儿,秋叔叔想起了更要紧的事,对身边的警卫们说:“好了,你们也暖和得差不多了,快去通知各队领导来这里开会!”
警卫们走出去了,火堆旁只剩下秋叔叔一个人,低头严肃地想着一个什么问题。我松了一口气——秋叔叔这会儿想的不再是母狼,也不是和母狼离得很近的松下浩二了!
赵阿姨近乎无声地来到我身边。“英子,今晚你甭干别的了,把花花看好,”她低声说,用手悄悄指了指母狼 ( 花花是我给母狼起的名字,因为它脑门上那块白斑 ),“雨豪不喜欢它,也不习惯,花花也不习惯他们。马上就要在这里开会了,别叫它闹出乱子来!”
我刚刚松弛了一点儿的心又揪紧了!我点点头,走回到自己的铺位,在母狼身边坐下,另一边是松下浩二。母狼感觉到我的手又在一下一下爱抚它,一直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聪明柔顺,它望望火堆边的秋叔叔,又回头望望我,仿佛在说:既然他是你的朋友,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他,我也就不嫌弃他们了。可是,要我马上喜欢他,也办不到……
来开会的人陆续出现了,今天会有十几二十人在这里吃饭,我本应当去帮着赵阿姨和小玉忙活。再说我也想到了:不能把母狼留在这里,母狼和这些来开会的人终归不能相互习惯,我该把它带进岩洞深处,带进“大伙房”,躲开他们!
我就要站起来,母狼也受到了惊动,睁开眼站起,摇摇尾巴,像是一下就明白了我的心思!可是这时,却有一只手从另一边伸过来,暗中拉紧了我的衣袖!松下浩二!方才他一直胆怯地蜷缩在自己的铺位上。现在感觉到我要走,他就一把拉住了我!
“姐,你甭走!”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不但他的声音,还有他那只手,都在微微打颤!
“浩二,别怕,秋叔叔不是外人!”我悄悄地给他打气。
可我也没带着花花走。因为松下浩二的手并没有松开,还因为我这时突然看到了汪大海——他刚刚走进洞口,松下浩二的手立马又下意识地抖起来了! 。。
音乐会 33(4)
这是游击队退入狼谷后五个月来我头一次看到汪大海。除了身上的衣服,脸上多了几块冻伤,他身上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剽悍,狂暴,凶狠,脸上和眼睛里大火一般燃烧着仇恨、愤怒的光,却又蒙着薄薄一层血色的泪水,令人心悸!
而且,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无论他的神情,还是他那时刻圆瞪的眼睛里的寻寻觅觅的光,都会让你感觉到他曾拥有过的疯狂与迷乱仍在。似乎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