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孤女生存奇迹:音乐会-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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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进入战争却进入了战争,并被命运残忍地抛到了异国他乡,随时可能惨死。我们都渴望逃离,可现在看来那似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一种潜藏很深的直觉告诉我战争不会轻易放走我们,它以一种人不能理解的执著和残忍一定要抓到我们,至少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俩既然同命相连,那么只要能有一个人逃出去,也就是两个人都逃出去了!我的意思是,在当时那种特殊的情形下,我已无家可归而且前途未卜,只能让浩二先逃出去!只要他能成功地逃离,我会觉得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也跟着逃出去了!我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这种疯狂的心思,可它却成了当时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主要力量和希望!
还有,对我来说,既然日本兵侵略的是中国和朝鲜,那么将他们赶出去就是中国人和朝鲜人的事。哪怕从这一点上说,他这个日本孩子也不该长期留在游击队里,留在战争里,更不该死在其中!
至于如何实施这个计划,我却没有认真去想,再说也没时间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是突围——再有两天,格节游击队就要行动了!
音乐会 35(1)
我要说到我和母狼的分别了……是母狼和它的舞蹈,让秋叔叔在回到狼谷的当天夜晚陷入了迷幻,跨越了横在一个中国人和一名日本俘虏间的仇恨的冰山与界河,接纳浩二加入了格节游击队,不然我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浩二死了我也会死,我说过了,他的生命也成了我的生命,母狼救了浩二的命,也就救了我的命,可就在这时,我却失去了它!最初是我忘记了它,只想着松下浩二,等我终于能想起它时,发现它的心已和我可怕地疏远了!
枪声。是的,现在我又听到了枪声,一声一声,此起彼伏……自从秋叔叔带队伍回来,决定了后天突围,各队自行解决给养,寂静已久的狼谷里就又响起了枪声!
与枪声同时,在这条大山谷里响起了狼嗥……自从狼群惨遭日本人屠戮,我就再没有听到那样规模的狼嗥了……它们没有让我重新感觉到狼作为一个集群的存在,相反还加倍使我想到了一场空前的大劫难后这条山谷里的狼是那么少,那么分散和无助。它们所以会在这个时刻不同寻常地哀号起来,是因为又有人在捕杀它们了,它们不是在嗥叫,而是在为新的劫难和自己的末日哭泣!
最先从骤起的狼嗥声中醒悟过来的是秋叔叔,他站在那儿听着,听着,脸上突然就变了颜色,像狼群之围刚刚解除的那个清晨我听到的一样,不知不觉就咯咯吱吱地磨起牙来!
“强林,去二十七号密营,向汪支队长传达我的命令,不准再打狼了!谁再打狼,我枪毙谁!”他回过头去,怒冲冲地朝自己的警卫喊。
强林被他的脸色吓住了。可他没有马上走,他还有些疑问:“司令,要是汪支队长问,为啥不让打狼,我咋说?”
秋叔叔完全转过身子来望着他,眼睛里的血光一下子像是要愤怒地溢出来了:“你告诉他,这不是日本的狼,是中国的狼,日本人杀它们,我们还要杀它们吗?”
“明白了!”强林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狼谷内猎狼的枪声停了。但不大一会儿工夫,汪支队又就地找到了大批“给养”,它们就是密营外积雪下被冻得硬邦邦的狼尸!
我就是这时失去了我的花花。第一天,由于早上发生了很多事 (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秋叔叔当众宣布松下浩二入队 ),我没有联想到狼谷里的枪声和狼嗥和洞中的母狼会有什么关系,可是从那时起母狼就变得烦躁不安了。它小声地叫着,一会儿跑出洞,一会儿又跑回来,用人一样畏惧和慌乱的眼神望着我。可我那时心里只有松下浩二和秋叔叔对他的新态度,一点儿也不想理睬花花。直到这天夜里,我要睡下了却发觉它不在洞内,才想到一个白天我都没看见它。我走出岩洞找它,借助雪地的反光,一眼看到它就站在洞外那广大的苇丛中,一片被积雪压倒的苇秆间,浑身湿漉漉的,脊背上披着雪。见我朝它望,花花竟凶恶地冲着我,低声地、充满威胁地吼起来:“呜——呜呜——”
我被它同时摆出的攻击姿态吓了一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记起它现在呆的地方,正是以前它和公狼、幼狼的巢穴。我大吃一惊了:不知为什么,花花竟离开了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疼地叫起来。从它身上,它的神情里,我又看出了两个月前走进我们栖身的岩洞时的可怜的母狼!
“花花!花花!是我!”我叫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音乐会 35(2)
它现在认出我了,一身奓起的毛落下去。但我刚刚向它走去,它就浑身一抖,像是害怕了,向后一跳,重新冲我龇起了牙齿——不过这一次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它在讨饶:“呜……呜呜……”
忽然间我听到了狼嗥。整条大山峡内此起彼伏的狼嗥。出洞时我就听到了它们,可我没有将它和母狼的逃离想到一块儿去。长期以来在我心里母狼已经不是狼了,它几乎就是一个人,一个不会说话、没有人形的人!我明白出了什么事:母狼是被狼谷内浓重地弥漫开的狼尸的气味儿吓坏了,被夜晚来临后越发凄厉的狼的哀鸣吓坏了!
毕竟,它是一条狼,有着狼的感觉、狼的心、狼的恐惧和悲哀!
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它连我也不再信任了!我曾经救过它的命,我们相依为命地在一个山洞里度过了生命中最脆弱的时刻,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它,反过来说没有它可能也就没有我的苏醒,没有今天的我!我继续坚定地向它走去。母狼叫了一声,没有逃走,更没有扑过来,却浑身发抖!
“花花!花花!”我叫着,心更疼了,我走过去,蹲下抱住它的头,用手抚摩它,用自己的脸蹭它的脸。母狼不动了,却抖得更厉害,我却意识到它不害怕了。赵阿姨和小玉跑出来,问我怎么了,出了啥事?我以为母狼已经安静下来,可是从峡谷那一侧一个似乎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突然又传来了一声长而凄厉的狼嗥!母狼像是猛地被内心里一直潜藏的恐惧冷丁惊醒了,用力挣脱我,向后一个大跳,就跳出了一丈多远,吼了一声,转身逃走了!它逃上几十米外的一座小山岗,高高地竖起尾巴,挺立在雪地里,凶悍而极度恐惧地嗥叫起来:“呃儿儿儿——”
我呆在那儿了,我慢慢地站起来,血腾地一下冲上我的头。母狼,我的母狼,它连我也不相信了!在它的内心里,我突然看到了一双敌意的如同冰层一样寒冷的眼睛在闪光!“花花!花花!你回来!你今天怎么了?……”我叫着,哭起来,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它,为它此刻的恐惧和内心中一定涌满的巨大悲伤——像我一样的悲伤,为了我在它心中刚刚发现的那道冰层一般寒冷的敌意与仇恨!
母狼不理我。母狼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警觉地注意四周围的动静,又长长地、愤怒地叫了一声。但它也没有马上离去,它就要永远离开我们了,又似乎有点留恋,留恋我,留恋我们一起栖居过的岩洞。
“英子,回去吧,你越站在这儿,它越害怕,越不敢回来,咱们走了,它说不定就不害怕了,就回来了!”赵阿姨站在我身后,大声提醒我说。
我到底没有等到它重新走回来。母狼走了,不是走向我,而是走向大山峡那边一条又在嚎叫的狼。我还是不愿回去,我失望了,可是我觉得这时更痛苦的应当是花花。是内心里潜藏的死亡恐惧阻止了它重新走回来,我现在若失去了它,就永远见不到它了!
直到天亮母狼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母狼仍然没有回来。从早到晚我一直在发疯般地寻找它。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在离开狼谷时不能同它告别。我知道我不能带它走,可我却那么想找到它,和它告别。明天就是最后一天,黄昏时我们就要走了。此去哈东,万水千山,无论如何,在我都可能是永远的离开。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是成功到达哈东后由秋叔叔交给满洲省委,去哈尔滨或大连的音乐学校,活到战争结束,就是死在突围途中。我只能和它分别,而且是永别。我却在离别的时刻失去了它,让它在心里对我留下了背叛、恐惧和仇恨的印象。我可以恋恋不舍地同它分手,怀着生死相隔的心绪永离,却不愿意这样诀别,这样的诀别不是我的本意,也肯定已经撕碎了花花的心!
那天我找遍了营地四周的林子和峡谷,一声声呼唤它的名字,都没有再看到它的影子。天黑时我已经疯了。我相信我已永远失去了我的母狼。我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了一场,为花花也为我自己。
“英子,英子,花花不是一个人,那是一条狼啊孩子!”赵阿姨搂住我,一声声劝我。
这天黄昏,秋支队率先离开狼谷。我对和花花见面已不抱希望了。我只能这么想:现在是它自己在躲我,拒绝与我见面,它本来就是一条狼,现在又回到了狼的世界里去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彻底不让自己想它。
夕阳西下,雪色如血。我们从狼谷踏上西征之途。尽管我自己心疼如割,也知道自己再也顾不到花花了,出发前还是最后一次在洞里为它留下一点儿食物—— 一小块豆渣饼,一块煮熟的狼肉。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见到它了,我能为它做的事就是这些了啊!
队伍翻过分界岭时我已不再想它,前面的路正长,我的手牵着浩二的手,我需要忘却。可是从我们身后的岭脊线上,却骤然传来一声凄厉、嘹亮的狼嗥!
小玉走在我身后,她最先回头一看,立马大叫了一声:“英子!快瞧,你的母狼——它来送你了!”
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在最后时刻看到了我的母狼,高高立在岭脊线一块孤岩之上,黄昏的日光将它的躯体映照得通红发亮。花花的头高昂着,以一种孤独强悍的姿势,一副伤感的眼神,眺望着林海雪原间这队渐去渐远的人马,人马中瘦小如孩童的我。它在与我进行最后的告别!我的心像开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泪如泉涌——我的花花,我的狼谷年代的朋友,到底战胜了内心的猜疑、恐惧和仇恨,赶来送我了!它也像我不能忘记它一样无法忘记我,在我离去之时,留在它心里的依然是割舍不断的亲情!
“花花,回去!回去吧,别忘了我,我也不会忘掉你,我的花花!”我站在那里,大声喊着,哭着,全队人都在看我。我明白,它现在又成了一条地道的野狼,可在这生死离别泪眼遥望之际,这件事却让我刀割般疼着的心感到了安慰!母狼雄赳赳地立于分界岭上,无所畏惧,英姿勃勃,祛除了我的最后一块心病:它离开我们以后一定能活下去!花花,你在最后时刻赶来送我,是帮了我,让我从此不再牵挂你的生死!眼下,让我一心牵挂的只有松下浩二,我的日本弟弟了……
秋叔叔也在望花花,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激烈的光。啊,这一刻秋叔叔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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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 〃战争后遗症〃 朱向前
朱秀海是一个很有分量、很有力量的作家,也是一个一直以来非常执著于军旅长篇小说创作的作家,他的文风比较深刻地受到俄罗斯文学的影响,除了磅礴、大气、厚重之外,情感细腻、语言细致,可以说他的语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