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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异案铭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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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牵累,贺一九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刚才对方也有的是逃走的机会,可那人现在就在自己身后,还在他来不及收势即将被于福咬掉脑袋的瞬间,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胳膊。

    “别下杀手!”韩琅叫道。

    “你觉得他们还能救!?”

    “只是饿鬼上身而已!”韩琅吼着,身畔剑芒暴涨,几乎令人眼花缭乱,“想办法除了饿鬼!人是无辜的!”

    “说得倒轻巧,你真当老子冲上去放个屁还能崩死两个不成?!”

    韩琅嗤的一笑,啐出一口血水。贺一九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也是服了他。对方见状也跟着笑起来,笑得非常艰难,嘴角提着,一颗虎牙露在外头,嗓子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战斗持续多久了?

    是现在就被吃掉,还是等一会儿被吃掉,也没什么区别。

    “当心!”

    贺一九斜掠而起,见数人飞扑而来,毫不犹豫地抱着韩琅滚到一边。他的脊背就遭了秧,足足被扯下一条肉来。

    “嘶……!”

    韩琅扶住他站立不稳的身子,急切道:“你守着,我上!”

    “用不着!老子还顶用!”贺一九话音刚落,又一人从侧面扑来,只能挥刀帮韩琅格开。他何尝不是在硬撑,韩琅也好不到哪里去,嘴上说着让贺一九退守在旁,自己却也被打得步履踉跄。没多久两人已背抵着墙,韩琅清楚地感到身边人肌肉不住地痉挛,可见他忍得多辛苦。

    四面的怪物都渐渐走来,即使断了胳膊,即使千疮百孔,却依然凶猛如初。他们两个还能坚持多久?贺一九失血过多,面色堪比死人,韩琅身上也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快他们就会体力不支,可能因为一个失误被咬断脚筋,然后拖进凶残的包围圈里;也可能直接被撕开皮肉,像那几个可怜的衙役一样,被两个饿鬼各自抓住身体的半边,用力一扯,整个胸腔就破了。

    想到这里,韩琅甚至举起了“凤不言”,凝视着锋利的剑锋。忽然贺一九按下了他的胳膊,冲他用力摇了摇头。

    “坚持。”

    他看出韩琅有自尽的念头。

    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贺一九青色双眸依旧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动摇的内心。忽然贺一九扬起手,粗糙的掌心直接抚上韩琅的侧脸,热烘烘的。韩琅身子一僵,但也没躲,他脑子里早就乱七八糟了,面对这情况也不能及时反应,所以贺一九专注地望着他的时候,他真的没意识对方眼底复杂而且晦暗的情愫。

    饿鬼扑上来的时候,两人短暂地分开,后背却死死抵在一起。正当生死攸关的时刻,一股致命的寒气突然而至,冷得几乎能化做实体,他们清楚地看见饿鬼之间被撕开了一条漆黑的通路,无数阴冷的黑焰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犹如海水涨潮,无边无际……

    “阴差!”韩琅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周响起铁链拖拽的“哗哗”声,缓慢而且沉重,犹如指甲抠抓墙板的声音,听得人连骨头缝都冷得打颤。贺一九全身的神经依旧绷着,喘息道:“得救了么?”

    韩琅的语气染上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得救了,他们会抓走附身的饿鬼,这样于福一家和我们应该就平安无事……”

    但阴差并没有这样做。

    两个惨白的影子出现了,白的看不出形体,身边却燃烧着滚滚黑焰。这火焰没有一丝温度,也不燃烧实物,它们从木制的梁柱中间轻而易举穿了过去,却把所有的饿鬼烫得嘶声惨叫,一个接一个的水泡从他们身上冒出来,空气里甚至弥漫出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

    韩琅惊悸地瞪大了眼:“他们明明还是生魂……为什么?”

    一共八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饿鬼附身的八个人,都没有幸免于难。生魂明媚的亮色和饿鬼恐怖的血色交至在一起,被阴差的铁链死死锁住。两人看见了于福的脸,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尖叫痛哭,身躯在那恐怖的黑焰中渐渐融化,血水若隐若现。很快他们的肉身就倒毙在地,哭叫的只剩下活着的魂魄,但阴差手中的锁链犹如挥鞭一般痛击下来,他们就叫不出声了,其中一个甚至被揍得倒了下去,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铁链拴着他的脚,慢慢地往黑焰的中心拖行。正当这时,阴差突然抬起头,往他们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

    “别看,转过来,”韩琅扯了扯贺一九,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当心冲撞了煞气。“

    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原来是贺一九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并且把人压到了自己怀里。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胸膛贴着胸膛,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韩琅清晰地感到贺一九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耳鬓尤其热得发烫,似乎还有两瓣柔软的东西在脸颊处轻轻揉捻,是他的嘴唇?

    他脑子里兵荒马乱,反而像锈住一样一动不动,变得一片空白。哭叫声渐渐远去了,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熏得人头昏眼花的血腥味。贺一九依旧不肯松手,压得韩琅呼吸困难,阴差似乎还没有离去,四周依旧弥漫着那股致命的寒气。韩琅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阴差忽然停下了步子,先是傲慢地打量着贺一九,视线擦过两人,停下了。

    “一别经年,汝竟苟活偷生在此。”

    一句阴森的话语,嗓音空洞,内容也意义不明。贺一九只恶狠狠地与他对视,由于用力过猛,脸颊甚至陷出了三道横纹。

    阴差不再多话,漠然地转身远去了。他手中的锁链里依稀飘着一个白影,是死去的李氏,此刻微微冲他们笑了一下。

    至少,她是大仇得报了。

    等韩琅终于从贺一九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时,看到的只是死气沉沉的大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衙役和于福一家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是的,又一次,又一次,始作俑者的拐匪还没等到他们的判决,但被他们祸害的于福和李氏,已经被拖进了暗无天日的黄泉之中。

    如果不能救人,他这个县尉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拧紧眉头,一面帮贺一九处理伤口,一面摇头叹息。对方也许久没有说话,在他低头的时候,用指腹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痕。

    “没事就好。”贺一九说。

    韩琅听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闭目叹息。
第29章 银鼠1
    “别乱动,当心伤口又裂开。”

    贺一九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道:“我想吃东西。”

    “吃什么?”

    “你做的就行。”

    韩琅只好去伙房里折腾半天,本来想做碗粥,结果糊锅了,他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把焦黑的糊沫舀干净。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端出来,果然就看见贺一九噗嗤地笑了。

    韩琅瞪他,他就把头转过去偷偷笑。过了片刻韩琅忍不了了,没轻没重地把贺一九往床里头塞了塞,自己坐了下来。贺一九见状也不折腾他了,舀走了表面上浮着的糊沫,然后慢腾腾地喝了一口。

    “盐少了。”

    韩琅板起脸:“伤后要饮食清淡。”

    “你这么多年到底怎么过来的?”贺一九搅着碗里不那么白的白粥,笑呵呵道。

    韩琅不太想理他,没好气道:“反正没死。”

    他现在在贺一九家里。拐匪的事情结束以后,韩琅伤势不重,恢复得很快。但贺一九的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被迫在床上多趴一阵子。每天韩琅忙完了公务就过来照顾他,其实他觉得自己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贺一九这里一直有些喽啰跟班之类的在操心。但只要他来,贺一九就显得非常高兴,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只留他一个。

    贺一九这里也没什么事,只是喜欢拉着他没完没了地说话。两人共通的地方不少,贺一九自身经历使然,更是相当的见多识广,和他聊得久了倒也不觉得憋闷。韩琅把近来发生的事也说了,那一伙拐匪的脑袋现在一个不落的吊在刑场上,听说要一直吊到下个月,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对于这种结果,韩琅别无二话,甚至还觉得不够解恨。先前的惨案还历历在目,他当时浑身缠着绷带还被屡屡叫到县衙去,就是问他大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如实交代,钱县令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按于福一家故意杀人的说法销了案。反正死无对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钱县令办案的手法一贯如此,别人无话可说。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那女孩的父母找到了,已经差人把她送回故乡去了。另外两个佝偻的怪人始终一言不发,衙门也拿他们没办法,过几天就把人放了出去。其中一人临走前找了韩琅,脸上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连门都不肯进,说他留几句话马上就离开。

    “多谢你救了我们,不过就算救了,我们也活不长的。”说这些的时候,他表情依然平静,仿佛已经僵化生锈一般。

    “什么意思?”

    怪人摇摇头,递过来一张纸条,压低声音道:“大人若是有机会的话,查查这个地方吧,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韩琅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云海山庄四个字:“这是哪里?”

    怪人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引得扭曲的关节咔咔作响:“别的不能说了。祝大人安好。后会无期。”

    “哎……”

    怪人早有准备,出门后直接登上一辆马车,转瞬消失在街角。

    “你说他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贺一九听到这里,困惑地蹙起了眉。

    “对,”韩琅看起来有些忐忑,“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了。这云海山庄听着倒像是个江湖门派的名字,但从没听说过。等我有机会帮你问问看吧。”

    韩琅听后稍微有些舒心,但片刻后又自责起来: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如此依赖贺一九了?对方显然看出了他的烦恼,笑道:“没什么,贺爷有人脉,你有智慧,加一起不挺好么?”

    被人当面说智慧,听得韩琅有点尴尬,又转移话题道:“听说那孩子你留下了?”

    “谁?”

    “之前抓的那个小贼。”

    贺一九一笑:“找个人带带他,省得到处惹事。”

    韩琅挑起眉毛:“如果又撞我手上,我照样不会客气的。”

    “晓得啦,”贺一九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肋骨,“你瞧,在你面前我都小心着呢,这么久了啥坏事都没干过。”

    韩琅嗤笑:“算你识相。”

    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说起来……当时那阴差索魂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

    “有么?”

    “虽然当时我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他好像看了我们许久。”

    贺一九摸了摸鼻子,搪塞道:“嫌我们碍事吧。他没说什么,你大概是听错了。”

    韩琅“哦”了一声,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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