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铭录-第10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通报,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可以进山。
韩家宅邸在深山之中,山路难行,马车难以入内。而他们目前在山脚的小镇歇息。这小镇民风质朴,错落有致的民居看上去格外精致。南方气候温和,河流众多,这里背倚青山,面临河水,镇中还有数条一丈多宽的水道蜿蜒而过,平添了几分清雅。街上店铺、酒肆、茶馆,一应俱全,从窗外望去,正好看见四五头毛驴托着刚刚收获的蔬菜从青石板上缓缓走过,赶驴人走在最后,抑扬顿挫的吆喝洒了满路。
如果不是被威胁至此,韩琅可能还有点心思欣赏一下“家乡”的美景。尤其这地方产宣纸,街上开了许多家纸墨铺子,进去翻检,还能找到不少前人记下的山水轶闻。今天一早,伺候他的旺儿就添油加醋地说,这镇上家家户户都会讲鬼怪故事,别说去铺子里找了,路上随便逮个人,都能讲上一天一夜。
“毕竟荒山流家传的是驭鬼术嘛,”旺儿得意道,“少爷您肯定也很厉害,不然老爷怎么这么远去接您回来。”
韩琅听他这么说,觉得诅咒的事韩家估计是保密的。他忍不住和这小厮套话,问他一些荒山流的事。但小厮口风很严,左一个恭维右一个讨好,关键的却一个字都不肯说。韩琅好不容易打探来几句,他说荒山流经常捉些妖魔鬼怪回山,鬼多半都被弟子收伏了,但妖怪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可能被老爷拿去炼丹了吧。”旺儿嘀咕道。
“那你知道怎么进山么?”
“上山下山都是同一条路,不太好走,山里头毒虫猛兽很多,迷路就糟了,”他笑道,“咱们进了这镇,就算是入了荒山流的地盘了。镇中许多人姓韩,不过他们都是旁系子弟,许多人并没有资格上山的。”
“其实我也姓韩呢,”他挠了挠头道,“可是我比不上少爷,连学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来当杂役啦。”
韩琅对他的恭维左耳进右耳出,开始自顾自地盘算接下来的行动。只有一条路,那逃跑就很困难了。山下估计也不好走,镇上韩家人很多,就说明到处都是眼线。看来目前只能跟着上山,然后再作打算。
第87章 献祭3
韩琅回到韩家祖宅这件事,真像难民队里掉进了一块香饽饽,哪里都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他像个被拐卖进山的倒霉蛋,眼睛被人蒙住了,坐在一顶轿子里被一路抬进了家门。下来以后当然要接风洗尘,一群年纪不小的老仆直接围了过来,一会儿拿布巾擦脸,一会儿揉肩捶背,殷勤得简直让人发憷。
他被七手八脚的换了衣服,又被簇拥着请去用饭。这一路上他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说了不会有人听,举止一旦出格就会被人管教。就这么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把他领进了事先收拾好的卧房,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放他出门。伺候他的旺儿还在,还额外增添了两个丫鬟,冲他恭恭敬敬道:“少爷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奴婢就好。”
别提贺一九了,这一路上他连韩家的其他人都没见到。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犯人,虽然动一动手指头就有人上来伺候,可终究和软禁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韩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以为只要限制住他的自由,威胁他让他当上了家主,就万事大吉了?
韩琅感觉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韩家没有人向着他,仆役更是一问三不知。他每天的行动都被人严密监视,活动范围被限制得很窄,至今他连韩家的大门在哪里都没见到。想必韩老爷依然怕他逃,早就严防死守,没给他留下半点可乘之机。事到如今韩琅也不敢再天真的指望什么了,他决定按兵不动,假装服从,看韩家人会不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这可真是太折磨他了,不但什么都不敢问,还得弄虚作假,天天装作很关心荒山流的模样。一会儿问旺儿能不能带自己去看看荒山流的弟子如何修炼,一会儿又想打听家族这几年的情况。对于送上来的食物,他故意赞不绝口,有时候出门还夸这别院修得好看,地方住得舒服。旺儿这人机灵归机灵,但很藏不住事,韩琅看他好几次冲自己笑,心里就有底了。这小子去找韩老爷汇报的时候,一定会说自己已经被家中气氛所感染,不想走了。
但很奇怪的是,韩老爷口口声声说要让他继承家主,可对于这个家的情况却始终不告诉他,家主要怎么当,要学些什么,韩琅完全一无所知。而且他觉得,韩老爷再不济也要带自己去其他亲戚面前介绍一番,总得认识几个人吧,可这些流程全都没有出现过。他回是回来了,却像被雪藏了,无人知道一般。
这又是为何,莫非还在等自己彻底认命?
韩琅百思不得其解,自从他回来以后,韩老爷就没再他面前出现过。他整日在仆役的监视下无所事事,心里虽然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七八天过去了,他不知道贺一九在哪里,更不敢冒险寻找。这天夜里他再度失眠,一个人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真想到外面去透透气,但一想到那些丫鬟仆役过于殷勤的模样,他就瞬间沉下脸色不愿回忆。夜已经很深了,月光清凉刺骨,斜斜地照进来。他看到墙角有个包袱,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行囊,之前被韩家人拿去翻来覆去的检查过,最后还是还给了他。
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榻,他披上外袍,一个人倚在窗边出神。外头时不时晃过一道耀眼的灯光,是看管他的仆役还在院里巡逻。想他一身武功,却憋屈至此,只能躲在屋内扼腕叹息。“凤不言”早就被拿走了,现在的他,除了被动地拖着时间,真的一点像样的办法都想不出。
他微微叹了口气,用脚将那包袱拨过来,提到膝盖上翻检。里头没剩下多少东西,有他出门前带的朱砂黄符,一个简单的银盘,还有一个木盒。盒子里是贺一九送他的安神香囊,还有那颗夜明珠。想来也是可悲,贺一九给他做香囊的那个晚上,他正好做了噩梦,本来没当真,没想到那竟是一个预知不祥的梦。天一亮,贺一九就被带走了。
当时为什么没想到这层?韩琅懊悔地抵住额头,感觉鼻腔里全是酸楚的苦味。哪怕是后来那次,他们还在大牢里见了一面,那会儿要是知道后面会变成这样,早该带着他一起逃了。反正如今也丢了官职,成了囚犯,即便劫狱的后果也不会比现在还遭。可如今……唉。
他把香囊放在鼻前,像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爬上岸一般,缓慢而且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夜明珠他也取了出来,扯了块布巾裹着,生怕那光亮引到了外面守卫。如今倒像个深闺怨妇了。他自嘲的想,索性取来桌上水壶,倒了点清水在银盘中,然后用朱砂在黄纸上写写画画,施了个圆光术。
中元那几天,表叔来看他,就曾叮嘱过小心韩老爷。他还说了什么?对了,他还说,不要在韩老爷面前用任何法术。想到这里,韩琅有些困惑。前半句他能明白,后半句却百思不得其解。罢了,不用就不用,现在他躲在屋里,韩老爷肯定也不会知道。
银盘渐渐发光,仿佛一盏不灭的月灯,驱散了屋里的黑暗。韩琅匆匆瞥了一眼窗外,赶紧捧着盘子回到榻上,掀起被褥蒙住上半身,把自己藏在了狭窄的空间之中。接着夜明珠的光辉,他看到盘中水波荡漾,越发清澈,映出他自己的脸。见状,他闭起双目,开始呢喃贺一九的名字。
水波越来越乱,水面也开始变得浑浊。韩琅以为是自己灵力不够,忙蹙紧眉头,暗暗施力。小半响后,水中终于有一丝朦胧的画面,是一座庞大宅院的倒影。韩琅翻来覆去地看,愈发肯定这就是自己所在的韩家本宅,可他想具体找一找位置,圆光术却怎么都没有反应了。
看来,他还是没学会方法,只有一点半吊子的功夫,但眼前所见已足以令他安心。书上说,圆光术是找不到已死之人的,所以贺一九果然还在这里,虽然不知道被藏在何处,但至少是安全的。
窗户没关严,冷风荡进来,刮倒了他随手放在凳子上的包袱。突兀的动静马上惊动了外头的守卫,眼看着数道灯光飞快地接近,韩琅急忙泼了银盘中的水,将盘子和夜明珠往怀中一裹,闭眼装睡。守卫马上就到了,直接推开门叫了声“少爷”。韩琅装作刚刚被吵醒,哑着嗓子呢喃道:“怎么了,大半夜的?”
守卫提着灯照了照屋内,看韩琅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屋里掉了个包袱,别的没什么异常。他们将包袱捡起检查一番,又重新放回墙角:“小的唐突了,请少爷赎罪。”
“没事就别吵人清梦。”
守卫立刻躬身赔罪,转身离开了屋子。韩琅紧紧抱着这几样东西,脸上虽然依旧阴沉,可怀中却隐隐有一丝温暖。
“少爷,少爷,在么?”
大清早的,韩琅刚从饭厅被人“押”回屋里,外头就有人敲门。他答了一声“进来”,旺儿就笑着推门而入,躬身一揖道:“少爷,有人请。”
“谁?”
“戴老爷,说要带少爷去学规矩。”
家里但凡年长一点的都被彻称作老爷,韩琅都分不清谁是谁,他一听“规矩”两字就头疼,没好气道:“不是不准我出门么。”
“这回是韩老爷允许的,”旺儿恭敬道,“少爷请随我来,耽搁太久就不好了。”
韩琅撇了撇嘴,起身跟上。旺儿一直把他带到府中偏院才退下,让他一个人入内。韩琅看这地方还算隐蔽,但外面仍然站着几个守卫,视线紧紧追随自己。没办法,他翻了个白眼,还是抬腿跨过门槛,独自走了进去。
他不知道这个戴老爷是谁,想来应当是某个外姓亲戚,但愿会好说话一点。屋内布置得很宽敞,也很简陋,正中央有个龛堂,旁边焚着几柱线香,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两排蒲团,就再没了其他物事。窗户敞亮,太阳被云雾遮挡,天边只剩下一抹蒙蒙的驼色,淡光之中,浮尘犹如飘絮一般四处飞荡。韩琅掩住口鼻,险些打了个喷嚏。
“这地方是有些日子没人来了,”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不住,只有这里才隐蔽一些。”
韩琅循声望去,表叔正站在门口,笑得十分和蔼。韩琅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祖母姓戴,那么表叔自然就是戴老爷了。表叔带着歉意的话说完,迈步进屋,对着那龛堂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句佛号,然后才转朝韩琅道:“来了好几天了吧,委屈你了。”
“没什么的,我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出。”韩琅摸了摸鼻头,自己在这监牢一般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一个熟悉一些的人,他的声音已是难掩喜悦,“表叔,许久不见。”
“如果你是自愿回家探亲,那我肯定是高兴的,也会叫上亲戚朋友给你接风洗尘,”表叔苦笑道,“没想到如今……唉,还是变成这种局面。”
韩琅听着也心酸,与他寒暄几句,立刻打听贺一九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