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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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姚海棠连连点头答应。
太平院的人早前几天就撤走了,连带着陈司都回京处理一些事务去了,说是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只留下其余一些人在追查贺清华的下落,却也是不在四方堂里的。
也就是这时候,四方堂又要开始招春日里固定地集会了,这回没姚海棠什么事,她只需要在一边看看就成。
但是蒋先生就看不得她这么清闲,拿了本书给她说:“看,练,学。”
……
“师父,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歇歇啊”
“以后很长的路,你要自己走,多学练不压身。”蒋先生是想着这大徒弟将来留在自己身边,他能周护得,这小徒弟将来嫁得高高在上,他只能多教她点儿东西,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既然蒋先生都这么说了,姚海棠还能怎么着,炼呗:“是,师父。”
蒋先生似乎有种预感,他这小徒弟将来会经历很多波澜,她本是平顺命,奈何却有个天下至贵的夫君,这样的两个人结为夫妻,吃亏受动荡的只会是命主平顺的那个。
可是姚海棠没有这种意识,因为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大概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因为人已经看对眼了,再去说命也不会就此各自天涯。
“退步了”蒋先生看着姚海棠练习,嘴里就蹦出这三个字来,他明显对姚海棠的修炼很不满意。
姚海棠感觉了一下,说道:“明明没有退步,还不是那样的。”
她这话惹得蒋先生说了一句:“没进步就是退步了,看来不该让你在京城待这么久,只记得情爱,却误了功课。”
于是她苦难的日子开始了,天天从起床到回榻上,蒋先生连饭都不让她做了,整天就盯着她练功练功。
直到陈司从京城回来,她才得了小半天的闲,蒋先生早就知道陈司的存在了,知道肯定会有些什么事,所以才放了她一会儿假。
“京城里怎么样了,都安稳吗,杜敬璋好不好,乔院长好不好,言公好不好?”姚海棠把自己熟悉的人一一问到了,倒是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产业如何如何了。
陈司一一答了,然后说起了天然居:“你那安大先生托我传个话,约摸是八月份庐山那边就可以开业了,他还问姚姑娘是不是要回京去看看庐山那边建得怎么样了,去看看合不合心意,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庐山……每次听到这两字儿她有就压力,杜敬璋可真能取名字,也真敢取:“晓得,要是有时间我会回去的,可关键是没时间,你看我现在跟你说会儿话都有限时的,师父肯放我回京才有鬼了。”
“南山窑那边一切安好,天然居那儿,青苗让我问姑娘有没有出新菜谱,等着用呢。”陈司说道。
“我已经被榨干了,什么也没有”姚海棠双手一摊,还菜谱呢,蒋先生再狠点儿,她这人都快没有了。
然后陈司就依旧保持着方才的表情,问道:“公子让我问姑娘,有没有想他”
“没有”
……
“陈司”姚海棠吼了一句。
陈司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儿才说道:“公子有书信给姑娘,我这就算带到了,姑娘要有什么事儿再招呼,我先走了,不耽误姑娘练功”
“杜小四呀,来看看写了什么给我。”姚海棠琢磨了再琢磨,觉得这是头一回收到“情”书结果大失所望,上边儿除了让她吃好喝好睡好,就是说一些京里的事情,絮絮叨叨地似乎是在向她交代这一段时间做了些什么,接触了些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看完以后合上书信,姚海棠又笑了,这才是杜敬璋的风格,他从不问她做了什么,却把自己交待得清清楚楚:“杜小四,赶紧打完仗,我们好赶紧跟这些烦人烦事儿相忘于江湖。”
然而战争一旦开始,哪里是那么好完结的,何况还是胜利,这就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争。更何况胜利后还要与这些是是非非相忘于江湖,谈何容易啊激流勇退很多时候,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但传说也是可以存在滴,至少姚海棠就是这么想的。
162.无完人
就这会儿,京里纷纷扬扬的柳花杨花吹得满城翻滚,本应正是“见柳絮飞绵滚滚,对桃花醉眼醺醺”的时候,可眼下的京城却总能让人感觉到一丝肃杀气。这让京城里的人们不由得想,自打他们那位四公子回了京城,整个京城似乎就一直没有安稳过。
当然,四公子不在时,京城也未必见得有安稳这两个字,京城就好比一个舞台,而朝堂一直是最高最险的舞台,这舞台上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永远都不会有停歇的时候。
“行云啊,你今年多大了?”皇帝和言行云行走在春暖花开的园子里,也有柳絮时来,但更多的是一片青青蔼蔼之色,看来倒是颇为生机盎然。
猛听得皇帝问起年纪,言行云也不明白这问题从哪儿来的,只垂首答道:“回皇上,臣比公子小半岁,公子至炎热时生,臣至寒冷时生。”
似乎是被言行云答话的方式逗乐了,皇帝笑着说:“如果让你选择,你会一直追随老四吗?”
今天这些问话似乎都有些感性,感性到言行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既得体又合时宜地回答,考虑了片刻,言行云道:“这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但微臣的心里却有一个不是标准答案的答案。如果是公子,不论是贫贱还是富贵,微臣皆愿相伴左右,若富贵是追随是辅佐,若贫贱是相伴是相交。”
“所有朕通常说老四是一个……”皇帝忽然想起后边的评语现在不大合适说,于是就收了声,不语地看着言行云。
“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人,四公子身边总是容易折服于他的本身,而不是其他。所以,微臣想很多人都与微臣一样,若为臣子既是股肱,若为朋友便为挚交。”言行云说这番话时毫不忌讳,像是真的只是在和一个父亲谈起他的儿子一样。
但眼前的人是皇帝,言行云依旧这样说了,因为他早就和杜敬璋是一挂的了,这时候遮掩着说一些暧昧不清的答案,反倒有违他的性格。按他刚才的话来说,那不属于他人格魅力的范畴。
看了园子里盎盎然的春色,皇帝停了停问道:“人格魅力?何为人格,何为魅力?”
然后言行云才想起,这是杜敬璋那里学来的词儿,当时他也问过类似的话,而这原话却是出自姚海棠:“回皇上,这却是姚姑娘的说法了。姚姑娘还说过一句话,微臣非常赞同。”
似乎是有些好奇于自己这个内定的儿媳妇说了什么让自己这年轻的臣子,未来的梁柱感到赞同,而且还加了非常两个字,皇帝轻轻地一声道:“噢……”
“姚姑娘说,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人性的光辉,比她如珠,比微臣如明月,比四公子则如浩瀚烟海。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浩如烟海的光辉,所以人们容易折服在浩如烟海之中。”言行云是真的很认同这句话,在这之前,言行云一直认为自己的追随不过是情义忠诚四字。但姚海棠说过这句话后,他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折服在浩如烟海之中的“之一”。
认真地听完言行云的话后,皇帝看着满园的春色露出了满脸笑意:“她说的话倒都挺有意思,人性的光辉,人格的魅力,朕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如果以此来比,那朕身上属于人性的光辉又比如什么?”
这个……姚海棠还真说过,只是言行云把这话掐了,好在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话:“比皇上则是四时天气。”
皇帝眯着眼扫了言行云一眼,道:“怎么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言行云可不知道姚海棠说的是成词儿,就这句话当时可是让他狠狠地折服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倒是个揣着明白的。”皇帝喜欢这句话,这句话容易让为君者的心无限膨胀,皇帝明白,但还是那么喜欢。
于是言行云知道自己没说错话,跟着杜敬璋久了,总会知道什么话是皇帝比较乐于听到的,什么样的态度是皇帝比较乐于见到的。很多时候杜敬璋和皇帝有共通之处,这样的共通之处还很多,一般就表现在人格方面。
“皇上,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朕今天叫你所为何事?”皇帝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
言行云点了点头,他本来正在天然居,却忽然被皇帝召进宫中,到现在他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朕只是想找个人说几句话,所有虚伪的、奉承的、歌功颂德的朕都不想听,而你不会说,就这样。”
皇帝笑着说出这句话来时,言行云更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言行云明白,皇帝和杜敬璋都一样,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或者说没有目的的事。如果做了,就必需达成一些什么。
“你年纪也不小了,朕给你赐个婚吧。”这倒真的是个问句,东朝没有不问本人意愿而赐婚的事。
赐婚,头个字不陌生,相府从来少不了赏赐,但后一个字很陌生,这两个字加在一起尤其陌生:“谢皇上隆恩,只是微臣心有所属,请恕微臣不能答应。”
“嗯。”皇帝不意外,只是随口一说,他最疼爱的儿子落定了,但这些追随他的臣子还没落定,如果一个人连家尚且定不下,如何定业。说到底,皇帝还是看重言行云的能力,对于这个年纪尚轻却有隐退之意的臣子,皇帝真心替自己的继承者感到惋惜。
但是言行云说的那句“若为臣子既是股肱,若为朋友便为挚交”打动了皇帝,皇帝不由得自省,如言行云这般的追随者,他是没有的但真正让皇帝做出一些决定的,却是那句出自姚海棠嘴里的话“比四公子则如浩瀚烟海。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浩如烟海的光辉,所以人们容易折服在浩如烟海之中。”
这样的浩如烟海容易消磨在宫中的岁月里,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皇帝忽然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全身上下都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儿子,如果一点点消磨在宫墙里,不值得“传朕旨意,请各路武将御书房议事。”犹豫了许久的皇帝终于作出了相应的决定。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既然身有光辉醉心山野,那就随他去吧。
诸多儿子中,皇帝不得不感慨一句,最像他又最不像他的就是杜敬璋。
“是,皇上。”
“等等,回来,先去传老四进宫,朕在含光殿外的花园里等他。”含光殿,外人总传他最宠爱的是葬在豫洲那个妃子,但世人却不知道,他已经遗忘了她的容颜和名字,只记得是豫妃。他心中最疼爱、敬爱、心爱的是含光殿里那个咬牙切齿恨他到死的女人,杜敬璋的母亲,他的元后。
皇帝今天不断地想起往事来,不断地思索着一些事,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被杜敬璋给造得必需做出一些选择。
含光殿外,皇帝袖手而立,杜敬璋缓缓走进来行了礼然后便立在一侧,良久之后有燕子栖落在屋檐上,院子里时有微风吹来,花与叶摇曳之间皇帝开口说道:“璋儿,你是朕最喜爱的孩子,朕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总是执拗地叫朕父亲,纵然是朝堂之上也从不曾改口,朕今日便做一个父亲才能做的决定,纵容你选择自己的选择。朕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有一天天下的臣民会不会怪朕没有留住你,更不知道有一天遇到你母亲应该怎么跟她说。”
静静地听着,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