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呼吸-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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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昂着脑袋不吭声儿。洗钱对我来说就像是前尘往事,一经提起就能勾出我许多愉快的或是不愉快的回忆。我想起郭一臣,想起张源,想起白椴;一瞬间有很多青春年少的影子在我脑海中飞快划过,却都又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他顺了顺气,抬手又把空调弄高了几度。“你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保你的,黑你的,你心里有谱没有?”
白骏卿我倒是知道,不过直觉上我觉得不应该告诉大舅舅;关键是那个提供钱庄真账簿的人到底是谁。我细细想了一圈儿,觉得谁都可疑,又好像谁都不像。我慢慢将目光转向窗外,自己就打了个寒战——这种被阴仄仄窥视着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不太清楚。”我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脑子!”大舅舅忍不住就来戳我,戳完了又往沙发背上一靠,“你到底还年轻,做事儿浮躁。你记着我跟你说的这句话,以后别在这上面吃亏。”他说罢闭一闭眼,神情有点儿累,半晌睁了眼看我:“你在凫州踩的水还真是深。”
“大舅你别太担心,我……会没事儿的。”我忍不住去触碰大舅舅的膝头,端详他的脸;才第一次觉得他也不年轻了,眼角不用笑都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肌肉有些松弛,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疲惫,冷峻,和一点点慈祥。
大舅舅抓着沙发扶手阴沉了一会儿,看我:“我来凫州是挂着出国考察的名号,手续上一大堆漏洞,能在这边待的时间不长。等把这边的事儿了结了,你把手上的不动产处理一下,跟着我回崖北。”
“回崖北去?”我一皱眉,“不可能,我还是研究生在读,所有学籍档案都在凫州。”
“我不能让你再在凫州待下去。”他静静看我一眼,“不就调个学籍档案么,你看可能不可能。”
19
我在琵琶河的老别墅里整顿了一下自己,趁着大舅舅去洗澡的当口跟唐睿通电话。我跟他交流了一下处境,他的意见跟何局长差不多,也是“问题应该不大”。我跟他咬了一阵耳朵,猜把真账簿交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唐睿说你涉的水真的太深了我没法儿猜,我真怕这事儿没完没了。
我说我也怕,这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唐睿跟我分别沉默一阵儿,半晌我幽幽开口:“唐睿,四年前在马来西亚那个信用证欺诈起诉书副本你还有没有?”
“有,卷宗都留在所里存档。”
“你留心给查一下原告。”我阴鹜地交代了一句。
“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唐睿问我。
“你觉得呢?”
“是很像。”
“别的你甭管,就管查。”我不由皱了皱眉头。
“……行。”唐睿缓缓补充一句,“不过我先得告诉你,不管最后查到是谁你都别给我来冲动。”
“这我知道,你放心。”
“取保候审期间,你安分点儿。”他轻轻叹一句,“你也不小了。”
“嗯。”
我简短地挂了电话,挠挠头,胡撸几下又去开手机。我的手机关了一天,一打开始就是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短信提示,大部分是医院的同学同事打过来的,钟垣李学右肖雁平都有。肖雁平给我发了一通长达七条的抒情短信,乱七八糟声泪俱下,近乎生离死别,说相信我一定身家清白,总有一日能沉冤得雪;他说好徒儿不要怕,为师到文殊院给你烧香祈福,佛祖若有在天之灵,必然佑你平安归来。
白椴没有打电话;我想起临别时他头破血流栽倒在石阶上的仓皇身影,心尖突然一颤。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决绝一点,再决绝一点,就能把白椴这两个字一口气从我心里头挖掉,哪怕是连皮带肉。
可是跟他折腾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发现我怕疼。
白椴是一种癌细胞,而我早他妈没治了。
张源前后给我打了九个电话,时间围绕在六七点前后。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终于给我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透着股寒气:
告诉我,是不是和郭一臣有关?我等你出来。
我心里重重地抽了一下,羊癫疯似地攥着手机抖了一阵儿;最后一咬牙给回拨了过去。
呼叫等待的时候我一边听着要死不活的彩铃声一边思忖,今儿就算编一个再滥的理由也得想个招把张源给糊弄过去,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不能了。
没人接。
我讪讪收了线,估摸着要不要过一会儿再打。正犹豫着,手机又自己响起来了,我一看正是张源。我愣了愣,咬牙接起电话,声儿里甜得发腻:“诶,张源啊,昨儿真是对不住……”
“非子,是我,我是郭一臣。”
信号不好,郭一臣声音传得不太利索,可我一听整个人就冻住了。
“一臣?!”我止不住大叫,“你怎么……你怎么……张源呢?”
“非子,你给我记着。”郭一臣声音咬牙切齿,“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他妈不放过张源!”
“郭……”
“你要,要小心——”
话音没落,就听郭一臣那边咔哒一声儿,掐线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愣了有十多秒钟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回拨电话,毫无悬念的无人接听。
我快颠了,一个人攥着手机在客厅里瞎转悠,一头雾水。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念非啊,”大舅舅慢悠悠在浴室里叫我,“有空没,进来给擦个背。”
“擦,擦什么擦!”我脑子里一团浆糊,舌头也跟着不利索,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拒绝了。
“嘿你个兔崽子,你进不进来?”大舅舅拔高了嗓门儿跟我吼。
“别闹,等会儿!我想事儿……啊,那什么,我就来……”我稳稳神,慌里慌张地溜了一串出来,颠儿颠儿跑到浴室去看了一眼,大舅舅在水汽朦胧中板着脸等我,里里外外透着不耐烦:“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怎么了,你伤口疼?”
“有点儿疼。”
大舅舅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那算了,你给我找条长毛巾进来,要干净的。”
“我没毛巾……”我溜着边儿,“要不我这会儿出门给你买去?”
“那就算了,太麻烦。”大舅舅低了低脑袋,“我拿浴巾将就一下,你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不麻烦,我这就出去买。”我边往后退边带门,“出了小区右拐就有红旗超市,你等我一会儿啊。”
“诶我说了不用……”
我没等他把话给说完,兔子一样就抓起钥匙冲下了楼。我那山一样的大舅舅还百无聊赖地待在氤氲中等我给他递毛巾,而我已经冲出小区拦了的士,直奔小西厢3号大院。
载我的出租车司机是个肖雁平一样的话痨,一听我要去小西厢就乐颠颠儿地扯着我聊城乡结合部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说小西厢那个乱啊,管制刀具能摆在地摊儿上卖,走二十步就能扯出一个刀疤脸,揪着个小混混就是唇典一套一套的,您去那儿干嘛?像您这么个别墅区走出来的金主,兹要是往小西厢街口子上一站,一街的流氓都得用眼神儿招呼您。
我被那司机搅得心烦意乱,刚开始还能嗯嗯啊啊地痈声,后来干脆就闭嘴了。一路上我脑海里一会儿是郭一臣一会儿是张源,走马灯似的交替,忽快忽慢,扑朔迷离,叫人分不清正邪善恶。我觉得我心里有一种东西已经被这俩人彻底给搅迷糊了,而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所认识的年轻的张源与郭一臣都已经不见了。
“诶,这儿怎么还堵上了,哪儿来这么多车子呢?”那话痨司机看了看前面,“要不咱从广亭门儿那边绕过去?您看看这阵仗,还不得堵到绕城高速上去!”
“绕吧。”我依言往前方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沉。
这时候小西厢不应该这么堵。
“那是走广亭门儿前街还是后街?”那司机笑眯眯看着我。
“后……”我话还没说完,眼尖看到一辆警车闪着灯借道逆行朝小西厢的方向疾驰而去。
见他娘的鬼!真的出事儿了!
我一个激灵就拔了安全带,从包里摸出一张不知道是二十还是五十面额的纸币朝驾驶座上扔去,开了门就往下跳。
话痨司机在后面一顿吼,不知道是钱多了还是钱少了。
我沿着慢车道朝车龙尽头没命地跑,心里一个劲儿地抽;跑到小西厢街口的时候车道上已经是一片警灯闪烁,黄白相间的警戒线长长地拉着,有两三个穿着荧光马甲的交警立在路口上打着手势。
现场能看见的至少有七八辆警车,有辆面包车的车门开着,一个全身黑色的特警站在门口握着对讲机不停地说话。一向萧条的小西厢一下子变得很热闹,警戒线外围着一圈儿人,再往上走,两边有居民楼的地方都伸满了人脑袋。
可是再往里面一点,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仓皇地抓住一个围观者。
“警察抓人呢,你看。”那中年大妈乐呵呵地帮我指,可除了庞大的警车我什么也看不到。
“抓……抓谁?”我声儿又抖了。
“不知道,反正是犯罪分子。”大妈摆摆手,“诶,我们都错过精彩的了,我听人说刚刚还有营救人质啥的,跟拍电影似的。”
“刚刚幸亏没来,说是刚刚开枪了。”旁边一个老头子插进来,“打着人怎么办?”
“有人质还开枪?”大妈回望那老头一眼。
“好像是犯人那边先开的枪,要不怎么弄这么大动静呢!”老头心有戚戚焉,“我跟我老伴儿吃了饭正准备出门遛弯儿,刚走到广亭门后街口子上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以为是谁家小孩儿放炮呢,还一个劲儿接着往前走。这不一过来就戒严了!刚刚的阵仗可大,一条街的狗都跟着叫!”
我怔怔望去,有两个特警守在警戒线边缘不住地拦着看热闹的人,人头攒动,我并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小西厢一条小街这时候像是显得极深邃,一眼望不到尽头。我连推带挤地挪动到黄线边缘,可不消一会儿就又有警察凑上来叫人群退后,指挥群众让出一条道来。几分钟后,几辆警车从小西厢深处鱼贯而出。
夜色朦胧,警车关得严丝合缝,我什么也没看到,可心却越来越凉了。
直到第三辆车开出来的时候,我才终于瞄清楚一个人。
“张……张源!!”他的名字我没过脑子就吼出来了,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我。我不知道张源是不是注意到了这边,外边的交警把通道清理得干干净净,张源那辆警车一路闪着灯不见了。
“张源!……你……你回来!!”我颠了,心里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郭一臣是死是活我不想去问,可眼泪已经莫名其妙地在打转了。我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甚至整件事我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却不由自主地鼻酸了。
“咦,夏,夏……”这时边上一个警察被我那声儿张源吸引过来,急急扯住我,皱着眉打量,“你不就是那个,啊?那个什么……刚刚才取保候审的……”
我一愣,下意识就往后退,想撒腿跑。
“回来!你个小兔崽子!”没由得我挣脱,身后又是平地一声吼。我回头一看,见何局长大步流星地往这边儿迈,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