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唯卿-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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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怔怔看着她,不敢开口,更无法动弹,却听她又道:“在吗?应我一声呀,我是如春啊,你忘了我吗?”说着声音中已带哭音。院内春风拂动,她觉得冷,伸手抱着身体,又朝前几步,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大屋:“卿卿,卿……”说到这里,忽然咳起来,起初只是掩不住的轻咳几声,到后来越咳越厉害,小脸涨地通红,站也站不住,就地坐了下去,一手捂着脖子,眉头紧皱,咳个不停。
到此地步,白韶卿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她猛地拉开房门冲出去,一边伸手在她背上轻抚,一边把她往屋里拉,齐如春嘴唇颤抖地看着她,眼泪涔涔而下,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猛咳。白韶卿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膝上,又回到桌边倒了杯茶,给她慢慢地灌进去,她这才缓缓回复过来,只是片刻前因咳气喘涨地发紫的脸,裉下了颜色,却又白的十分吓人。
她喘着气,眼泪注视着白韶卿片刻,颤抖地伸手往她脸上摸来,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指尖落到她的下巴处,她再次痛苦失声,并挣扎着离开床边,顺着床沿跪下:“卿卿……姐姐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白韶卿目中含泪,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哪知她竟用力挣脱,向后挪开一些,拉着她的袍摆痛哭流涕:“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却没想到,你明明到了眼前,我却……又认不得你了……卿卿……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能再见到你,以为我们能像从前那样……能听到你唤我姐姐……却没想到……没想到……”说罢放声大哭,旋即又开始大咳。
白韶卿看她一张小脸瞬间变色,越涨越红,眼睛中都开始渐渐满是血丝,额前更可见青筋叠暴,呼吸声更是一声急过一声,白韶卿慌张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只觉她脉动极快,想到她的病,脑中忽然一闪,伸手就朝她衣襟里摸去,果然,很快就触到了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而与此同时,齐如春的面色已经隐隐有些由紫变黑的趋势,这时再也没时间犹豫不决,只得将药倒出两粒来,塞进她嘴里,送了几次茶水,才总算是给灌了下去。
她紧紧将齐如春抱在怀里,盯着她脸色一分分地慢慢变化,好在这药果然没有差错,她的脸色再度缓缓回复,嘴唇张着,却是气若游丝,再没力气说话。
白韶卿便抱着她,二人靠在床边,就这样坐在地上,许久许久,齐如春才恢复过来,轻声道:“小时候……咱们也这样过……你还记得么?”那时白韶卿是胆大包天的相府小姐,比起同样处境的闺房女儿来,她总是时不时会显露出独有的叛逆,是齐如春帮着她,藏着她,两个小身影团抱着,在墙角,在库房,在书房……躲避爹爹的追究。
往事宛如重现,白韶卿心中酸楚,轻轻点头,齐如春依着她,眼中闪起泪花,哽咽道:“我……还想像从前那样……护着你,卿卿,姐姐曾答应过要永远会护着你的……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姐姐……对不起你……”
说着话她又开始全身颤抖,白韶卿忙将她瘦小的身子再搂紧些,拉过被子来盖住她,一边轻声道:“你这病……得了多久了?”
齐如春身子一抖,迟疑不决了好一会,才道:“八年了。”
白韶卿闻言一怔,齐如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哭道:“那日我去了……卿卿,我去了!”白韶卿心中剧痛,喉咙哽痛的说不出话来,齐如春的声音如风般断断续续:“我听说你爹那日要……又听说……你没有在……那天……我偷偷地跑去送他……没想到……没想到看到了那一幕……卿卿,我可怜的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婶婶……还有小康……小康……我听到他叫爹爹了……小康……”
020 求赎
这是白韶卿死死艰忍的城池,是她不敢回想的过去,每当那疯狂血腥的一幕重现,她的身体就如同生受到她父亲当时所承受的生剐之痛、眼前又见漫天飞扬的布片,母亲所受的羞辱,弟弟惨白的小脸,失神的眼睛……这一切全部付诸在她身上,左心房的地方,尤如利刃飞撕,痛不欲生,眼前渐渐只见那血红的一片……
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收紧,下唇已被她自己咬的鲜血淋淋,怀中的齐如春亦是咬牙承受着越来越紧的拥抱,她用尽全力回抱她,想给她一点温暖,可是身体相触的地方,却是冰的,冰寒刺骨。
“卿卿,你哭出来……姐姐在这……哭呀卿卿……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你不要忍着,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些……你告诉姐姐,你哭出来呀求你了。”齐如春用力去摇她,她却只是将头垂在她的肩上,一字也说不出来,就连动一动,也不能够。
院中寂静依旧,连风都已淡去,屋内地哭泣声也是竭力压抑着,不走到屋前,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院门一侧,却见一双脚在原地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白韶卿才渐渐平复,这一场痛哭,使得她全身乏力,心里更是像掏尽了一般空荡荡地,她收了眼,慢慢离开齐如春的怀抱,又扶着她坐回床上,一面为她掖被角,一面轻声道:“出门也没多穿件衣服,本来就病着,竟不知照料自己吗?”
齐如春目光留连在她身上脸上,就是不舍离开,好像一转开眼,她又会不见了似的,见她说完话要转身,忙拉住了“你不要走。”
白韶卿点头“我没走,给你再沏点热茶去。”她这才放手了,看着白韶卿走到桌边,又倒了热茶来,交给自己捧着,透过升腾着的袅袅白气,看着她的面孔,齐如春鼻子又是一酸。
白韶卿见她这样的情形,便依着她在床边坐了,齐如春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也就由着她,细看她苍白的小手上白的可以看见皮下的青筋,便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瘦……”
齐如春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你看你瘦成这样。”又伸手抚她的脸“你的脸……是烧伤了吗?”
白韶卿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是,这是易容,改了本来面貌的……方便行走。”
齐如春大是好奇,伸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能弄下来么?我……好想看看你。”白韶卿看她不甘心的样子,只好回头走到脸盆架子边,拿起毛巾沾水,在脸孔四周轻轻按压,过了一会,便从脸上掀下一层薄薄地东西来,这才转过脸来面对齐如春。
齐如春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神色之中有欣喜有惊艳更有一丝白韶卿来不及看清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大喜:“这才是你的样子,你若是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韶卿神色微微一黯,又垂头重新将那张面具弄上,恢复了原来的装扮,齐如春看她神色间流露出的不同,也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才朝她招手“卿卿,你来,我们说说话。”
白韶卿靠近她坐下,她道:“下人们不让我进门,说楚夙和你都不在这……我不信,偷偷的溜进来的。”说着话,抬头正对上白韶卿的目光,她慌忙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来,不是为了我爹……不,我从没打算为他求情。”她眼中露出一股恨意“当年……我无论怎么求……他都不理会,说我只是孩子气,不懂事……可是……我是他女儿,多少总能感觉一些……卿卿,这是他欠你的,欠白伯伯,欠婶婶,欠小康……其实便是我们全家的命都你,也弥补不了……”说着眼睛又红。
白韶卿一声不吭,只是垂头坐着,她歇了歇,又道:“不过实话告诉你,也确实是我爹让我来的,他叫我去了书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卑鄙,卿卿,我真是万死也求不得你的原谅,如果我死了能换伯伯他们生还……我会毫不犹豫的,真的!”
“这些话别再说了,这事和你又不相干。”白韶卿淡淡回答。
齐如春眼眶一红:“可我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要发生在你身上,为什么偏偏是我爹……我今天是应了他来找你,可为的决不是要你饶他一命,卿卿,你只管放手去做,要怎样才能报仇,你都不要顾虑……可是要我爹爹自愿……恐怕是难的,他这人……把那些看的比命还重……怕是会想别的脱身的法子……你别信他的,有楚夙帮助,你去告吧,告上楚王为你爹平反,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韶卿一愣,定定注视她,齐如春双目虽红,却是紧紧咬着牙道:“只要能为你讨回公道,姐姐就是死了,也是心安。姐姐这些年……没一日能睡个好觉,整夜整夜地坐着,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卿卿,姐姐这身子,反正也是活不长的,你真的不用管我……我只求……只求你带上小满……他……”说着呜咽起来,泪如雨下“他和小康一般大,你就当他是小康……带在身边,往后也不是孤苦一人,你们姐弟俩相依为命活下去,我去地下照顾你的爹娘带你尽孝,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答应姐姐吧,让姐姐赎罪好不好?答应姐姐吧!”说着紧紧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眼神中全是期盼。
白韶卿怔怔注视她,雪白娇弱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满脸都是泪水……
021 放手
夜静如水,黑锻般地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斜挑着一弯月牙。
白韶卿站在院中已经很久了,淡淡地月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晕光。
院中小径,有人连走带跑的过来,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一声哽咽近在咫尺“公子。”
随即又有一人慢慢踱来:“按你的吩咐去找的,在客栈等到太阳落山才等到他,想必是不放心你,一直在齐府门口等消息呢。”
白韶卿转过身来,看了看眼前正擦眼睛的李富,轻拍他肩膀:“这一天担心坏了吧,好好的去歇一歇吧。都过去了。”
李富眼睛红通通地,看楚夙站在一旁,他也不知此人和白韶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自然也不好多嘴说些什么,听她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一旁楚夙朝院间的小径一指,让他出院去找小厮,他道谢着去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楚夙才转身打量她:“白天齐如春和你说什么了?她走后你就一直呆呆站着,她求你放过她爹么?”
白韶卿却不接话,只是在他面前静立着,楚夙看着眼前这人,垂着头,背着光,完全看不到她面目,不过离的近了,隐隐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奇香。他是医者,整日在药草堆里的人,对各种香最是敏感,却无法分辨她身上的这种香气。
月光照在她的发上,晕黄地朦胧地光,楚夙虽看不到她眼脸,却知道这种光芒在她的眼底,也是有的。她只是,收敛着,竭力地控制自己。
和她走的近了,时常能感觉到,她是随时随地都克制着自己的人,因何克制?如果克制?楚夙不禁好奇,在向山,她究竟都学了些什么。那个人,在她身上做过什么手脚?这念头一闪,楚夙慌忙错开目光不再看她,抬头对着月亮叹道:“就知道见过她绝没好事,也是我这宅院管理不当,竟让她溜了进来。”
白韶卿这才道:“齐云开自认了当年的罪,齐府会怎样?”
“你……你管这些什么?”楚夙有些着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