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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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
9月21日,杨成武来探望父亲。他们关上门,小声地谈起了对“四人帮”的看法,他们都感觉到,最要紧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形势异常严峻,刻不容缓。父亲深知,“四人帮”依靠江青的特殊身份,在中央会议上经常耍赖,蛮横不讲理,如果采取党内斗争的正常途径来解决他们的问题,恐怕无济于事。于是,他咬咬牙,坚定地对杨成武说:“成武,你立即到叶帅那里去一趟,转告我的意见:‘四人帮’是一伙反革命,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要有所警惕,防止他们先下手。如果他们把小平暗害了,把叶帅软禁了,那就麻烦了。只有我们先下手,采取断然措施,才能防止意外。”
杨成武郑重地点点头。
父亲又说:“华国锋现在是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是毛主席指定的接班人,所以要注意争取得到华国锋的支持。”
杨成武向父亲敬个礼,带着父亲的重托走了。据说他很快赶到叶帅那里,转达了父亲的意见。叶帅听了后,说:“你转告聂帅,请他放心,就说我也有同感,聂帅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
叶剑英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为防万一,马上搬家。他还诙谐地对杨成武说:“狡兔三窟哟,我要立即搬家。你告诉聂总,也要注意安全。”
杨成武马上又赶到我家,把叶帅的意见转告给父亲。父亲心里踏实了许多。
那段时间,父亲像重新回到战争年代那样,时刻警惕着,思索着,也期待着。10月5日,叶剑英通过杨成武,转告我的父亲,说:“对付‘四人帮’的问题已经商量好了,请聂帅放心。”
父亲意识到了什么,连日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10月6日,江青、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拘留。在中国大地上横行了10年,造成了无数人间悲剧的这个反革命集团,终于被一举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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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声处听惊雷(2)
于无声处听惊雷。有人说,我的父亲在粉碎“四人帮”的过程中,使的是“暗劲”。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在事关党和国家命运的重大关口,父亲尽到了自己一个老兵、老帅、老共产党员的历史责任。
而前面的这一切,我,甚至我的母亲事前都不知道,父亲的嘴巴太严实了,原则性太强了,不该说的,他一个字也不露,所以很多事情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大约是10月7日那天,我在办公室听人悄悄说起,“四人帮”给逮起来了。虽然中央的文件是几天后才传达的,但在当时的北京,很快就私下里传开了。
我心里暗暗高兴,也很兴奋。傍晚回到家,见父母正准备吃饭,我坐在他们身边,以为父亲会告诉我一点内部消息。耐心等了一会,见他面无表情,一点反应没有,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拿过三个酒杯,放在他、母亲和我面前,然后又倒上酒。
父亲望着我,说:“你干吗?”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
父亲问:“知道什么了?”
我忍住笑,说:“‘四人帮’的事呀。”
父亲又问:“‘四人帮’,怎么了?”
我说:“给逮起来了呀!”
父亲这才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我说:“外面早传开了。来,我们干一杯,庆贺一下。”
父亲说:“好!”
他举起杯子,母亲也举起来,我们碰一下,干了。感觉好痛快!至今忘不掉,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发生在眼前似的。
十月惊雷,云开日见。从此,我们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全国大多数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多灾多难的中国大地,开始了她缓慢的复苏……
从拨乱反正到小平出山
1976年10月以后,来看望父亲的人明显多了。我听到,老同志们议论最多的话题,一是大家互相倾诉文化大革命中遭受的苦难和曲折经历,二是必须拨乱反正,把错的改正过来。
如何拨乱反正?父亲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解放大批老同志,尽快恢复他们的工作。老同志里面,死的死了,没死的也扒了几层皮。需要解放的人里面,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邓小平。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从青年时代一起留法勤工俭学,在革命洪流中过从甚密,更主要是父亲深切了解邓小平的人品和才能,中国革命需要这样的领袖人物。
父亲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
1976年12月,邓小平因前列腺的问题住进301医院。虽说邓小平还未“解放”,但父亲听说后,执意要去探望他,还让管理员买了个大西瓜抱去了,因为西瓜利尿,对前列腺有好处。两位老战友见面,自然会谈起邓小平出来工作的问题。父亲越来越感到,邓小平必须出来工作,而且越快越好。
很快,父亲找到叶剑英,提出请邓小平出来工作的事。叶剑英是粉碎“四人帮”的“主心骨”,为党和国家立了殊功,当时他说话最有分量。
叶剑英表示: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大家积极做各方面的工作。
当时很多老同志都是这个想法。他们在各种场合,积极向当时主持中央工作的华国锋建议,应请邓小平复出。
这是历史的潮流,不可抗拒。在这种强烈的呼声下,华国锋在1977年3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讲话,肯定了邓小平与1976年春天的“###”无关,这就为邓小平复出扫清了部分障碍。华国锋同时表示,对邓的工作问题,要等到召开党的正式会议时解决,做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1977年7月,中共十届三中全会正式做出决定,恢复邓小平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从此,邓小平为开创中国历史新时期,做出了最为重要的贡献。
接着,父亲又积极支持为刘少奇、彭德怀、陶铸等人平反。关于为彭德怀平反的问题,早在1975年5月7日,邓颖超妈妈来家看望父亲时,父亲就提出:“彭老总已经逝世,他有很大的战功,为人刚直。一位共和国的元帅,红卫兵把他从四川押回北京时,在火车上就遭受到残酷折磨,竟被打断了几根肋骨,令人非常气愤。请你转报恩来同志,建议为彭老总平反昭雪。”
在当时毛泽东还在世的情况下,为彭老总平反昭雪还不可能做到。但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就有这种迫切想法,可见他后来为平反冤假错案积极呼吁奔走,不是心血来潮。一直拖到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才为彭德怀平反作出决定,父亲感到欣慰,我记得父亲说过,这下彭总可以瞑目了。后来,父亲看到《人民日报》上报道彭总受到北航“红旗”造反派骨干分子刘汉如横加迫害的情况,十分愤慨,当即让告###同志,对此人一定绳之以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1983年3月,彭总夫人浦安修来看望父亲,谈到彭总的历史功勋,父亲感慨万千地说:“要不是庐山会议时彭总受了委屈下台,林彪不敢这样放肆,‘文化大革命’也许不致造成这样大的损失。”说到这里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此外,父亲还努力为彭真、薄一波、###等一大批老同志平反做工作,要求对他们做出实事求是的结论,并恢复他们的工作。为了给刘仁、邓拓平反,他曾给胡耀邦写信,讲:人虽殁,冤必雪。
正是由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搞得彻底,才使得中国很快走出“文革”的阴影,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在那个激动人心,然而又是复杂多变的历史阶段,父亲的头脑一直是很清醒的,他与叶剑英、邓小平、徐向前、陈云、彭真、李先念等老同志一起,为维护稳定党、国家和军队的大局,应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从本质上说,父亲是位军人,在新的历史时期,他关心最多的,仍然是军队建设。
粉碎“四人帮”后,叶剑英重新主持军委工作,父亲重新担任军委副主席,协助叶剑英工作。后来,邓小平担任军委主席,父亲又协助邓小平工作。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如既往关心军队的现代化、正规化建设。
1979年6月的一天,邓小平与父亲谈话,让他负责调整、配备新一届解放军总部、军兵种、大军区领导班子。这是邓小平对父亲的信任。父亲奉命与总政治部及干部部门领导反复研究,并找一些干部调查了解,提出了各级班子的人选,最后经军委邓小平、叶剑英、徐向前共同讨论,确定下来。这次配备班子,认真贯彻了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上上下下比较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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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聂老总,考虑得真周到。”
老同志出来工作后,随着时间推移,干部年轻化问题又显得尤为重要。这个问题现在似乎不那么严峻了,但在当时,想打破高级干部终身制,是有很大难度的,矛盾也很尖锐。父亲在这个问题上非常想得通,他不迷恋权力。为了让更多年富力强的人进入党和国家的领导岗位,1980年8月8日,他给中央写信,请求辞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职务。1982年9月,在党的“十二大”上,他看望解放军代表团时说:“我已经83岁了,应该交班了,我请求交班。”1985年8月23日,他写信给中央,请求退出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
他一直想在这方面带个好头。
党的“十三大”召开之前,1986年夏天,为了进一步推动干部年轻化,中央内部提出了老同志全部退下来的方案。父亲立即在中办送传的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回他是下决心辞去党内外一切职务,无官一身轻了。
7月30日下午,王震突然来了。党内一般称王震为“王老”。当时父亲住在玉泉山,陈克勤秘书陪着他。陈秘书热情地把王老让进客厅,父亲和他寒暄几句,王老就把此次来访的意图讲了。
原来,王震是为“十三大”的人事安排而来的,他是中央指定的人事安排5人小组成员,受中央委托,来征求父亲的意见。有个重要安排,中央想听听父亲的意见,那就是,邓小平提出来:“十三大”上,他也全退。
王老说:“老帅,你拿个意见,我去报中央。”
这是个十分重大的问题,父亲异常慎重。陈秘书注意到,父亲当时沉默了好一阵,房间里静得出奇。他一定是在认真地思考。许久,父亲才开口缓缓说道:“我认为,现在是过渡期,局面还不稳,小平暂时还不能全退,他可以不参加常委会。他全退了,不当军委主席,一旦有事,怎么号令全军?只有他能镇得住,他在,军队就不会乱。所以,小平还不能全退。”
王老频频点头。交谈一阵,王老就离开了。
据陈秘书回忆,王老走后,父亲起身到院子里散步,散步时一语未发,只是沉思。散完步回到客厅,说:“还是写个正式的意见吧,说准确些,让王老带到北戴河去。”
当时中央领导集中到北戴河研究“十三大”有关问题。陈秘书根据父亲的意见,连夜起草好了。第二天起床后,陈秘书念给父亲听,父亲反复听了两遍,才点头同意,并说:“就叫‘备忘录’吧。快请王老来带走。”
“备忘录”里说:“7月30日王震同志来谈关于中央人事安排问题,因时间仓促,未得详细说明想法,故今日再请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