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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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石兰(下)
林宁淡淡道:“入室之时,我见那画中琵琶,是被她紧搂于怀抱之中,琴柄正倚于她颈部所饰璎珞第四颗绿宝石上。然而当我们谈到杜长老之死时,我无意中一瞥画面,却见那琵琶的琴柄却已移到了她璎珞最下面镶饰的一颗绿宝石上……紧那罗姑娘,” 他望了一眼紧那罗:“当时你是否心神震动,故此再无法保持体形的镇定?”
紧那罗身子轻轻一震,低下头去,道:“你……你真是个厉害的凡人……”
我心中一动,仔细回想,却总也想不起来,那画中人的琵琶位置有什么不同。然而那两颗宝石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是一指左右罢?可是林宁,他的心思当真缜密,竟连画中如此细微之处,都尽数收于眼底。
辛夷冷冷道:“如今真相已明,请大司命做主,诛灭了这个妖女!”
紧那罗“啊”了一声,退后一步,说道:“我……我并不会什么天香令,那修虽与我熟悉,我又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怎会传我这些精深的魔音?”
从她刚才破了辛夷的“草藤瘴”的法力来看,紧那罗的修为着实不低。但此时她眸中珠泪滚动,模样却甚是惹人怜惜。有一木族长老杜衡终是忍不住道:“看这位飞天姑娘模样,不似是那种心肠毒辣的妖邪之流。”
辛夷冷笑一声,道:“她是天魔那修自佛界掳掠而来,两人相处日久,难免不会有些私情,又怎可担保那修没有传授‘天香令’于她?”
林宁看了那默然不语,独抱琵琶的紧那罗一眼,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天香令’,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传之秘。你们自然知道,我师父在生之时,天魔那修与他有过私交……”
他扫了一眼众人,又道:“故此这支曲子,先师精通此律,而我既是随侍先师身旁,那也颇为擅长。虽不敢说此音能使天魔作绝艳之舞,但料想与那修和紧那罗姑娘比起来,却也殊不逊色。”
他这一番话虽然仍是语气平和,却隐隐有一种极为自负的神气,迥异平日温文之风。我听在耳中,不免古怪之中,又有几分惊异之情。
只听他道:“只须弹奏时不催动法力,则此曲不会致人死伤。在场各位都是修真高人,不若我将此曲暂为弹奏,却请紧那罗姑娘凭藉自身乐理之感,与之相和。她若真会此曲,则相和之时,不觉之中会有所流露,音律含有天魔之音的话,则断然逃不过各位的耳朵。”
辛夷明眸中光芒一闪,望向了林宁,似有不满之意。那灰衫布履的年轻大司命,此时正微笑着看了过来,带着九嶷各族极为熟悉的柔和神情,语气之中有着隐隐的威势:“辛夷姑娘,你不想听听久负盛名的天魔曲‘天香令’么?”
她无声地福了一福,表示同意,因为没有法子拒绝。
或许是因为对这害死了她叔父的魔音有所忌惮,我隔得最近,看得清楚,辛夷那光洁美丽的额上,隐约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垂的目光之中,闪动着惊惧的光芒。
只是……《天香令》……
林宁道声“得罪”,伸手自头顶巨大的花架之上,摘了一串垂落的紫色藤花。他低下头来,对着掌中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道淡淡的青气逸起,那铃状的美丽藤花便幻作了一柄曲颈四弦琵琶,显现在他平伸的手掌之上。
妩青惊喜地叫道:“大司命!好漂亮的琵琶啊!”
我在旁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惊:这个林宁,果然不愧是九嶷三湘的大司命,这幻物之术,可是高明得紧啊。
林宁左手环抱琵琶,修长而不失柔韧的右手,轻轻在丝弦上一拂。一串清亮的乐音,犹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一般,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令人耳目为之一清。
他手指灵动,轻拢慢捻,抚抹复挑,那乐音流畅清丽,渐成曲调。只是令我疑惑的是,这曲子虽然优美动听,如天际流云一般,却似乎并没有什么魔魅之气。
在这轻柔而清婉的乐音中,我的心中,却浮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这身着灰衫的温柔男子,那弹着琵琶的专注神情,那唇边一抹淡然的微笑……
仿佛是很多年前,我也曾见过这同样的场景,不过那不是琵琶,是琴……如雪的落梅之下,同样修长而柔韧的男子手指,拂过那蒙有七弦、镶七星碎玉的古琴……
忽听琮琮之声响起,却是紧那罗怀抱琵琶,素手轻挥,也随之弹奏起来。她所弹出的乐音虽然仍是柔媚动人,却隐隐透出端肃清和之意,使人宛若眼见万丈佛光现于面前,西天众佛齐声梵唱。与林宁清婉的乐音应和在一起,当真是相得益彰,天地间充溢着一片祥和之气。
我的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在这温柔慈和的佛音之中。
无数的飞花不知从何而来,自天空纷纷落下。隔着芬芳的花雨,我看见林宁微微合上了那一双明亮而英秀的眼睛,轮廓分明的唇角轻展开去;淡淡的微笑里,竟似真的带有几分佛菩萨的悲悯之意,宛若是佛界的阿难降入尘世。
忽听紧那罗“啊“地一声,先叫了出来:“你……你这……”
冥夜冷笑一声,辛夷的脸上,却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原来林宁一曲已是终了,木族长老们看样子甚是欣赏,杜衡更是赞道:“大司命竟还精通此技,实令我等大饱耳福。”
林宁双手一合,那琵琶神奇地消失在他的掌中,又化作了那一串紫色的藤花。他向那藤花轻轻吹出一口青气,花串凌空飞起,划过淡紫色的一抹弧线,竟然落入我的发髻之上,恰恰被一根珠钗挂住。
紧那罗轻叹一声:“那藤花映着龙女的鬓发,当真是很美呢。”林宁微微一笑,道:“是的,真美。”他神态自然,绝无半分轻浮之意,也不知是说花,还是在说戴花的人。辛夷本来一直神色凄凉,此时脸上漾起一缕淡淡的笑纹,轻声道:“大司命当真心思细腻,作法完毕之后,也不肯随意丢弃了这串藤花,极有怜香之心呢。当初我的叔父在世之时,也是这般……”
我的脸颊“刷”地一声,嫣红得便似天边晚霞一般,心中却隐约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欢喜。
恍若时光倒转,一抹似曾相识的浮影,在眼前一掠而过……绮窗薄雪,寒梅初绽,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欠出身去,自窗外折得一枝如雪梅花——却是簪于谁人鸦青色的蝉鬓之上?
妩青冷冷的声音,打破了我心中那短暂而甜蜜的宁静:“大司命,紧那罗既是与你相和,弹完了此曲,到底她……”
林宁双手负后,平静无波的眼神,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紧那罗姑娘……自然是无辜的。”众人颜色一变,但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其他的话,也不必多说了。”
辛夷却腾地站出身来,尖声叫道:“大司命!我叔父死得不明不白,大司命你轻轻一句话出来,便把那个妖女给开脱了么?”
林宁转过身来,脸庞之上渐渐罩上一层冷色。他唇边的笑容已完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沉静:“辛夷姑娘,那你要怎样才肯满意呢?”
木族众长老忙道:“辛夷她失亲心痛,说话没了分寸,大司命千万莫要见怪。”
辛夷后退了一步,只觉这男子眼中射出的那种柔和的光芒之中,竟似乎也隐含着剌骨的寒冽,令人不由得从心里往外,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妩青不解地道:“大司命,辛姑娘说得很对啊,连我都莫名其妙,不知为何你突然说出这等话来。莫非是紧那罗姑娘的曲中,并没有含有天魔之音?”
林宁微微一笑,望向呆立不语的紧那罗,道:“她方才弹奏的,是《净土梵曲》,那是佛界之中侍奉佛菩萨的圣乐,又怎么会含有天魔之音?”
妩青难以置信,叫道:“可是……可是你弹奏的,却是《天香令》啊,我们大家都听到的,紧那罗的乐音与你的乐音融合得那么巧妙,怎么可能不含天魔之音?”
我终于按捺不住,脱口道:“因为大司命他……”林宁略显诧异的两道目光转到了我的脸上,我忍不住又是脸上一红:“他方才弹奏的,也是《净土梵曲》,不同的是紧那罗姑娘弹的
第一章,而他弹的却是
第二章。”
此言一出,除了林宁与紧那罗外,其他人都是失声叫道:“什么?是净土梵曲?”
我点了点头:“我有一位兄长笃信佛教,常令宫人弹奏诸多佛界乐曲,《天香令》的由来便是听他所说。这《净土梵曲》,我也是在他宫中听过的。”
辛夷冷冷道:“大司命,你口口声声,说要弹奏《天香令》来试出这妖女真假,为何却弹奏这与天魔之音截然不同的什么梵曲?莫非是在消遣我们么?”
她先前外貌秀丽娇弱,此时动怒,竟然也是咄咄逼人。
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辛夷姑娘,你是早知这不是《天香令》,对不对?”
辛夷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失声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也是叔父故后,听长老们说起叔父死因,这才知道什么天魔之音的。这《天香令》也好,《啮心焚》也罢,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我心中疑窦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是显得清晰,说话也自然流畅起来:“我知道《天香令》出自于佛界,虽然一样也是可以用乐音夺人性命,且为天魔那修所作……但曲中乐音却与《啮心焚》有本质不同,并非是天魔之音!”
妩青接口道:“不错!佛界净土之中,有无形佛光笼罩,而天魔之音源自黑暗,为佛光所克,根本不能奏响!那修所作《天香令》中乐音,必然是为佛界梵音为其乐律基础。”
我为这少司命反应的灵敏所惊讶,忍不住赞赏地望了她一眼,她却掉过头去,一副不想理我的模样。
我虽然心中有些诧异她对我的敌意,但此时也无暇顾及,对辛夷说道:“我还听我兄长讲过,天魔之音威力极大,即使是弹奏之时,并不运用任何法力,其乐音也一样可乱人心魄。但若弹奏人未施法力,听者只需以指捏成法诀,即可不受其害。”
辛夷咬紧嘴唇,道:“我……我不明白这位龙女姑娘,是在说些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其实方才大司命说他要弹奏《天香令》时,我便有些疑心。我虽非九嶷族人,但也知大司命心地慈和,怎会不顾我们众人的安危,当众提出要弹奏这等天魔之音?再者他既然声称自己通晓《天香令》,又怎会不知这曲中并无天魔之音?”
“然而我知道大司命所为必有深意,故此一直没有出声。然而此曲才刚刚响起,我却仔细观察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看着林宁渐渐浮起笑意的眼睛,说道:“遍观全场,只有一个人,在暗暗地屈起了自己的手指,捏了一个古怪的法诀。但听了片刻之后,又悄悄地松开了手指。辛夷姑娘,”
我微笑道:“你若果真对天魔之音一无所知,又怎会捏出法诀来避免它的伤害?你以为《天香令》的乐音也是天魔之音,殊不知却是佛音;若方才大司命弹奏的真是《天香令》,你的那种对付天魔之音的法诀根本不能有任何保护的作用……但你方才说的有一句话倒是没错,你说你没听过《天香令》……依我想来,你确对此曲并不了解,否则你决不会将其与《啮心焚》混为一谈,你真正听过的曲子,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