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下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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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知道宝石谷究竟在哪里。只好回来,再赶到泰山日观峰去等石大王。有时候,我甚至想,虽然况寂是个武林中人人切齿的大魔头,但当初如果六大门派不去合力围杀他,那我还可以到‘万灰山庄’去恳求他帮我复制一份去宝石谷的地图,因为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况寂与宝石谷谷主石大王交好,石大王曾经给过况寂一张去宝石谷的地图。现在况寂死了,我虽然多次进入‘万灰山庄’,可每次都找不到那份地图,每次去每次都万念俱灰地回来。”
“前辈!”张寻深为言宜泠对自己父亲的一片深情而感动,激动地叫了一声。
“其实,也许当初六大门派根本就是杀错了况寂,因为你父亲说过况寂是好人,他是被人陷害才戴上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的帽子的。”言宜泠顿了半晌,突然提高嗓音,很快地说出了上面那些话。
“我父亲也曾说过况大叔是被人冤枉的?!”张寻仿佛觉得自己是找到了揭露二十余年前一场江湖大阴谋的契机,生怕有误,忙将当日在藏龙山况寂告诉他的关于父亲张卓然赶赴蓬莱之约路过绍兴时发现乌篷船帮帮主汪见成以卑鄙手段杀人,却故意制造假象陷害况寂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以求得言宜泠的证实。
果然,言宜泠边听边点头,又道:“对,对,当时你父亲极为气愤,便出面质问汪见成为什么要那样做,汪见成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孤注一掷想偷袭你父亲,结果被你父亲自然而然地用内力一弹,他使的铁桨反弹回去,打在自己的脑门上,当即身亡,这也叫恶有恶报吧。
“你父亲到我家里找我告诉我这件事,便忙去蓬莱找况寂,要告诉他有人陷害他,要他想办法洗刷自己的清白,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你父亲了。”
言宜泠说完,和张寻不约而同地幽幽叹了口气,二人久久陷入了沉默。
这时,天已渐渐地亮了。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丝竹锣鼓声,辨不出是什么曲调,但简单活泼,轻松而欢快,让人听了不自觉地会嘴角边挂上一丝微笑。
言宜泠对张寻道:“贤侄,若你找到你父亲的下落,千万别忘了到我家来通知我一声,我就住在城内南街,你只要问一下就行。”说完,便急急地低头走了。
张寻远远地目送言宜泠离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急忙往来路奔回。经过与言宜泠的邂逅和长夜一席话,张寻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珍惜与杨清惠等红颜知己之间的情意了。虽然他还未像当年的父亲那样,和哪位姑娘订下鸳盟,但他已经决定绝不能伤害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让言宜泠和真怜式的悲剧重演。
张寻心里这样想着,又见红日初升,霞光万道,便知杨清惠早已等得急了,说不定正与况寂二人分头找自己呢。于是脚下发力,疾步如飞,真如风驰电掣一般,一会儿便回到了昨晚与杨清惠分手的兰亭鹅池之畔。
“清惠,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况大叔来了吗?”还隔着两排一人多高的夹竹桃,张寻便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
可是,杨清惠并没有像张寻所想象的那样,高高兴兴地答应一声,或是笑咪咪地迎出来。待转过两排夹竹桃,却见碧莹莹的鹅池边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栓马的柳树旁只剩下他自己的白马,而杨清惠的青鬃马,却不翼而飞了。
“清惠,你在哪里?清惠,你在哪里?”张寻一下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种力量要使他和杨清惠永远分开似的。他呆呆地盯着杨清惠坐过的石凳,心中闪电般掠过许多念头——她生我的气,故意躲起来了?况大叔一直没来,她去找我或况大叔了?她被人劫走了?……想到后来,他忽然意识到应该去寻找杨清惠,便立时像一支上满了弦的弓,“嗖”地射了出去。
第十三章 闻昔(7)
张寻找遍了兰亭的亭台池阁,假山树丛,均不见伊人倩影,于是便赶紧上马,离开兰亭,一路往绍兴城内方向追寻而去。
乌桕树,水松林,芙蓉花,乌篷船,静静流淌的小河,以及小河边三三两两的浣纱女,都在张寻眼中如飞地向后退去,一路上看不见杨清惠,他的心中如坠重铅,虽说是凉意沁人的秋日清晨,他的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到了城墙下,他跳下白马,从西门入了城,牵蹬缓行,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捕捉着街道中每一个声音,每一条人影,盼望着杨清惠能够突然地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拐过两道弯,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中间的青石板路比从兰亭进城的小道宽得多,可以容得下三匹高头大马并排疾驰。街两旁的店铺也大多有门有脸,看得出都是些殷实上流商家。
那些酒店、药店、钱庄和绸缎庄的伙计们或忙着做买卖,或紧扯着嗓子吆喝,招揽顾客。有些店家的老板伙计看见张寻布衣布鞋并不华贵,但手牵骏骑,气宇轩昂,人品不凡,便都抢着拉他的生意,张寻都摇头拒绝了。
蓦地,一阵哭声传入张寻的耳朵,“出事了。”张寻一跃上马,循声奔去。
到得近前,只见一家店铺门前围着一大堆人,男女老少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一个黑衫老者摇头叹息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在从前还从未听说过花轿没进门,新娘子就被人家抢去的事情呢。”另一个中年妇人道:“唉,这周家也真是晦气,总共只有一个儿子,就讨这么一回媳妇,偏偏就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真是阿弥陀佛呀。”
张寻挤进人群,只见店堂门前横七竖八堆着一些木杠、红花、彩绸带之类的东西,看得出是一顶被打得稀烂的迎亲花轿。边上一位穿着一身宝蓝缎子裙祆,头上插了一朵大红绒花的老妇人正在哭天喊地地哭诉,两个妇人扶着她,竭力劝慰着。张寻便上前打问:“请问这儿出了什么事?”
“新娘子刚到婆家门,还没下轿拜花堂,就被一伙人抢走了。今朝是黄道吉日,陶家嫁阿囡,周家讨媳妇,可是啥人想得到呢,一场天大的喜事会变成天大的祸事。”一个穿玫瑰红的妇人答道。张寻仔细一看,原来对方便是一大早在陶家堡外看到过的那两个送亲喜娘中的一个,情知其所言非虚,便急急问道:“看清楚那伙强盗了吗?”
穿玫瑰红的阿珍刚要回答,那穿葱绿的王二婶抢上来道:“是三、四个穿黑衣黑裤的人,连脸上也蒙着块黑布呢。”
“又是可恶的‘影子会’。”张寻心中暗骂一声,忙又问:“他们往那儿去了?”
“往西。”王二婶手一指,回答道。
“好,请各位放心,我去救新娘子回来。”张寻说完,一个旱地拔葱,从人群内跃到人群外,稳稳地落在白马马鞍上,未等众人道谢,他已走得没影了。
张寻策马飞奔出了西门,见城门外有三条道,一条往北,一条往南,一条就是自己刚才走过的通往兰亭的小路。
“啊,请问,刚刚有三、四个穿黑衣黑裤戴黑布面具的人出城往哪条路去了?”张寻在马上抱拳问守门的士兵,可士兵却都摇头,城门两边卖水果的小摊贩也说没看见。张寻没法,双手在马背上一按,借劲跃上城墙,极目远眺。此时的张寻何等目力,一下便看见广阔的城郊少有行人,只有通向西南的那条路的尽头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隐约可见几个穿深色衣服的人牵扯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人往路边的树林里拖。
“看来,这伙强盗抢了不止一个女子,或许清惠也被他们抢去了。”张寻心里暗暗叫声“不好”,便纵身跃下,准准地落在马背上,双腿一夹,恰似离弦之箭一般,往南绝尘而去,惊得守城门的士兵和水果小贩等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张寻已赶到那辆马车旁边,他跳下马,抢过去一看,却是马车帘子耷拉着,里面空无一人,车门旁和地上却散落着一只大红绣花鞋和一枚玉簪、一朵绒花。张寻心知情况危急,自己慢一步,这些良家女子就多一份被侮辱的危险,于是伸手拍拍白马的脖颈,示意这匹通人性的马呆在这里等主人,便转身钻进路边的柳树林,循着一股淡淡的脂粉的香气追去。
第十三章 闻昔(8)
树林的那一头靠湖,望出去是一大片清凉凉的水面,但那股脂粉的香气却在树林里越发浓烈了。张寻一看便知那些遭劫的女子必定都在湖心那艘静静停泊的硕大的乌篷船上,船舱里晃动着七、八个黑衣黑裤的人影回首向岸,似乎在等什么人,一阵湖风吹过,还把他们的几句对话刮到了听力灵敏的张寻耳朵里。
“唉,真他妈的触霉头,现放着这么白生生水灵灵的小脸蛋小手儿,却不能摸一摸,碰一碰,真他妈的憋得老子发慌。”
“哎,老兄,算了,要个把女人还不容易,等替‘星爷’办完了这趟差,进城去我请客,咱们到富春楼好好乐呵乐呵。这两天,你就熬熬吧,‘星爷’下令一天给他搞十个小姐,还得是没开过苞的,你要是碰一下,不要说咱哥几个的赏钱,就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星爷也真够邪门的,一天要十个小姐,他顶得住吗?”
“小六子,快闭嘴,如果叫‘星爷’听见一条小命准玩完。”
“我听我们孙堂主相好的娘家侄子说,‘星爷’在练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叫做什么神功呢。”
张寻这时证实了抢新娘的恶事确为“影子会”所为,更是义愤填膺,决意要与“星爷”较量较量。他环顾一下四周,略一思忖,便运一运内力,奋力拔起身旁的一株杨柳树,然后将此树掷向湖心,自己在岸上右脚一点,犹如凌空大鸟一般掠过湖面,然后左脚又在那株杨树上一点,再凌空飞起,瞬息间便又轻又稳地落在了那艘硕大无朋的乌篷船的船舷上,同时出手如风,点倒了三个黑衣人,其余几个黑衣人慌忙反抗,也都在片刻之间被张寻制住。张寻扭断船舷上的黄铜大锁,救下十余名被捆的姑娘。可他仔细看了一遍,杨清惠却不在其中。
“众位姑娘受惊了,现在没事了,请回去吧。”张寻抱拳道。
“可是,这船没有靠岸哪。”一位着嫩黄绸衫的女孩哭着道。张寻闻言才想起自己能借一树浮木之力视水面如陆地,这些年轻姑娘却是不行。便想到去逼那些黑衣人开船,却不料这些人都已咬破牙中毒液包,中毒身亡了。一阵风过,吹起几具尸体的黑衣,露出里面深蓝的褂子来,张寻这才明白为什么守城士兵和水果贩都说没看见他们了,原来这些人不仅凶恶,还善于伪装和隐蔽,在出城门时换了衣服。
黑衣人全部死了,那武功奇高的“星爷”又随时可能出现,张寻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向还未完全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姑娘们抱歉地笑了笑,自己走到船头扳舵开船。可是他从小生长在一马平川的齐鲁之地,惯会骑马走路,又哪里见过什么船只?出道以后虽然坐过不少次的船,但也从未想过要学一点驾船技术,这时在硕大的乌篷船上面对舵、桨,一时却是束手无策。
“公子,让小女子来试一试吧。”张寻正焦急间,两个穿蓝底白花土布袄裤的女子走过来接过了舵和桨,“我们都是这湖上的渔民,一大早起来正在撒网,却突然从水里跳出来两个人,把我们抓到这儿来,要不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