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者-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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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陷囹圄（1）
夏日，灼热的阳光透过小窗，照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牢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来苏水味，来苏水味里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很淡，如不仔细辨别，人很难察觉。
　　阴暗、潮湿的牢房正是蚊虫最好的孳生之地，几只苍蝇正拼命振动着翅膀，盘旋于牢房中昏迷不醒的男子上方。
　　苍蝇的嗡嗡声，粗重的呼吸声，正粗暴带走牢房内所有的安宁。
　　迄今是第五天了，看守不知自己是第几次趴在窗口向牢房内看了。
　　自里面的男子从医院直接被送到这间死牢后，就一直紧闭双眼跟那里躺得是一动不动。在这五天里，那几只烦人的苍蝇，一直忠实地陪伴着里面的男人，每到苍蝇飞累了，总会不怀好意地偶尔停留在男子的脸上稍作休息。
　　牢内的男子睡相很老实，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连身都不曾翻过，只有那起伏不定的胸脯，表明男子还有一丝活气。
　　造孽哟！
　　看守心内颇有不忍之意，有心入内替那男子驱赶那些兴奋异常的苍蝇，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泛滥的同情心，他得到的命令是，在没有一位姓赵的长官陪同下，谁都不能接近里面的男子。
　　人，该不会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了吧？
　　看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笑纹刚出现在嘴角，细细的脖子伸得太长并不是什么好事，瞬间的一僵之后，自脊椎向颈椎传递的酸麻感，对他的笑提出了严重抗议。
　　突如其来的不适感，令看守不得不收敛起了笑容，缓缓而轻轻地转了转脖子，以让颈椎的血脉活动，以缓解那种不适。
　　良久，折磨人的酸麻感终于过去了，看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姥姥的，大夏天里陪一个要死不活的人在这里干耗，犯贱啊！我？”言为心声，看守连带自动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打得却是不轻，疼得他好一阵龇牙咧嘴地做鬼脸。
　　天气实在是太热，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地沿着人的额头、胸膛缓缓地向下淌，带给人皮肤上的感觉，就像一只只毛茸茸的松节虫正在时缓时疾地爬过。
　　看守顺手就解开了胸前的几颗纽扣，让瘦骨嶙峋的胸膛*地袒露在了空气之中。仅仅松开胸前的几颗扣子，对身上的燥热缓解作用并不大。一把摘下了歪在头上的大檐帽后，权当一把蒲扇，使劲地冲自个扇了起来。
　　轻微的凉风，暂时驱走了面前的闷热，让他躁动的心烦，得到了一丝安抚。
　　说实话，忍受着酷热难当的天气，拼命地伸长脖子，趴在窗口窥视一个陷入重度昏迷的死囚，并不是一件什么惬意的事。看守何尝不想寻一处清凉之所，轻摇一把蒲扇，喝上一口凉茶，优哉游哉地乘凉。
　　看守的想法终究只能停留在想，却不敢付诸行动。实则是因牢内的男子太过重要，乃至于上峰要用比平常严厉许多的措辞，反复地向他交待，要一直窥视着牢房内的男子，就是困了打盹都要睁着眼睛，如有任何意外，丢差事是轻，牢狱之灾可就是躲不掉的事了。
　　如此严令之下，就算水火之急都只能就地解决，又何来的时间去乘凉？
　　吃了这么多年的公门饭，规矩都门儿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了。
　　黄昏时分，正是交接班的当口，看守听到了牢房内有人说话，极轻，如蚊蚋声音般那样低沉，但内容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这是在哪？”
　　人犯终于醒了！
　　看守一喜，就势趴向了窗口，张目向内观察，牢内的人醒了，正在那跟天花板眨巴着眼睛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身陷囹圄（2）
嘿，能说话，能眨眼睛，看来是真醒了。
　　人犯醒是醒了，冒傻气的话也跟着来了，“我这是在哪？”
　　看守一听，乐了，上面的人对人犯是如临大敌，原来却是这副德行，这样的人也能是重犯？听人犯那话，敢情就是一白痴。
　　明眼人一看，不用问也知道，这里除了是监狱，还能是哪！
　　干了这么多年差事，如此白痴的人犯还是头一遭碰到。
　　不过，谢天谢地，人犯总算是醒了，该去邀功领赏了，赵长官说过，人犯醒来，第一时间报告，重重有赏！
　　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听一白痴自言自语，实在是没必要。
　　赶紧向赵长官报告，领赏才是正事！
　　看守顺手关掉牢房门上的小窗，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溜烟跑向值班室，那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赵长官，可一直都是呆在有电风扇吹的值班室里呢。
　　本来寥寥数语就可说清的事，看守愣是结结巴巴地磕了半天。
　　赵大刚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看守翻来覆去地绕了半天弯子，就一件事情说到正点子上了，人犯醒了！
　　“够了！”赵大刚出声喝止看守没完没了的絮叨，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两枚光洋就扔向了看守，“现在，你回去待命吧！”
　　赵大刚顺手就摸向电话，正待要拨号码，却看到看守意犹未尽地跟那里傻站，赵大刚没好气地喝斥道，“还愣着干啥？赶紧给老子滚蛋！”
　　“哦，我这就走！”看守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敬了一个礼，退出值班室后，知趣地拉上了门。
　　转过身，看守掂了掂刚到手的两枚光洋，面上全无一丝喜气。得到的与期望的相去甚远，能高兴得起来才怪！走回牢房时，嗒嗒的脚步声拖出很远，全无刚来时的轻盈。
　　听到这样的脚步声，赵大刚哪会不知道看守的心思，暗骂道，“真他娘喂不饱的狗，撑不死狗日的！”
　　骂过之后，赵大刚可没忘什么是正事，有人等待人犯醒来的消息好几天了，兹事重大，可来不得半点疏忽。
　　“喂，是严长官吗？”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大刚神情很自然地恭敬了起来。
　　“我是，有事请讲！”电话那端的人说话很有礼貌，语气却很淡。
　　“人犯刚醒来，属下该如何处理，请您示下！”赵大刚口气中依旧不改那份谦卑。
　　“知道了，”良久之后，电话那端才开口，“你现在进牢房里守在他的跟前，一定要防止他自杀，我随后马上就到！”
　　话声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尔后，就剩下一片忙音了。
　　“这……”
　　痛！真的很痛！
　　胸口的痛楚顺着章怀雨的神经末梢，一直传到了他的大脑。痛楚也纠正了章怀雨在醒来之后的错觉，特别是那几只绿头苍蝇带给他的错觉，套一句很直白的话——谢天谢地，知道痛了，那他还没死！
　　可活着的感觉并不好，自睁开眼的第一时间起，章怀雨就感觉非常地不好。
　　连问两遍身在何处之后，再看到四周都是青色的石壁，感受到昏暗房间里空气中的潮湿，直觉告诉了他答案，除了牢房，还能是哪？
　　举凡“住”在牢房的人，确实不怎么好。
　　弄清楚了所在之地，昏睡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浮现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过上一遍之后，章怀雨越发觉得不好了。
　　在他出演的那场电影里，没有旖旎的美景，只有残酷的血腥。
　　耳际那始终挥之不去的声音，并不是此时此刻听到的苍蝇嗡嗡声，而是枪声。
　　枪声很真实，真实到仿佛从来都没离开耳边。
　　是幻觉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身陷囹圄（3）
他不会认为那是幻觉，一切都真实到假不了。
　　萦绕在耳边的枪声，或许是一时的幻觉，但昏迷之前，或者说是受伤之前，在耳边徘徊的枪声，真实得让人战栗。
　　这是他无法回避的画面——中枪了，倒地了，昏迷了。
　　最后，醒来了，却是一片茫然。
　　一切就像一团乱的线团，让他不知从何处抓住线头。快刀斩的是乱麻，但一团乱的线团不能用刀斩，只能用剪子去剪，剪出一处线头，牵出一股线，一团乱才会理顺。
　　线头是时间，好像时间永远比发生过的事，更容易让人想起。
　　时间是——六月十九日。
　　找到了线头，线团依旧很乱。
　　思索半天，茫然依旧，杂乱无章的信息，还死死地纠结于乱如麻的线团中。
　　如写文章般，挈领提纲，牵着线头慢慢抽丝剥茧。有时间牵头，就有对应空间里发生之事。
　　事出有因，还是事出非因？
　　“住”在牢房，就是有因！
　　有因，必有果，果已然在了，因却是从何来？
　　线团不乱也乱了！
　　……
　　“你还需要些什么吗？”赵大刚的语气并不太友善，在他开口之前，曾亲眼看见章怀雨顾不得烫，连灌了三大碗很黏很稠的粥下肚。
　　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做出的事可不斯文，吃得时候狼吞虎咽，吃过之后嗝声连天，吃相实在是难看！随着嗝声起伏，口中的腐臭之气，还时不时地往外溜！
　　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充斥了赵大刚对章怀雨的全部观感。
　　线团不乱了，只因有眼前的赵大刚在。世上的事皆有其因，因必有人施与，现在施与之人就在面前，章怀雨却不愿开口问事之“因”，确实是他不愿向一个对自己开枪的人问“因”。同样，面向赵大刚充满深深敌意的脸，他更是不愿问赵大刚了，不愿是因为害怕。
　　有时候，聪明的做法，就是适当地保持沉默。当个明智的哑巴，比当一个自以为是的饶舌汉确实要好得多。
　　在赵大刚到来之前，章怀雨的胃正在剧烈地痉挛，想要伸手去安抚躁动不安的胃，却只能是想——四肢被铁镣手铐固定在铁床的两头，似要将他五马分尸，就差头上没套上一个桎梏了。
　　饥饿感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也冲淡了他的恐慌。
　　饥饿感的突然出现，显得很滑稽，有时饥饿比恐慌更可怕，努力地去控制自己不去理会饥饿，却无法抗拒其带来的诱惑。
　　有了饥饿感，人就会想吃的东西，还会是想最好吃的东西，也会越想越饿。
　　实在按捺不住之时，他非常狼狈地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三句话，有吃的吗？
　　“当然有！马粪，吃不？”说这话时，一脸络腮胡的赵大刚刚，刚推开锈迹斑斑的铁皮牢门走进了牢房。刚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地给章怀雨来了个下马威。
　　“给他弄点粥来！”赵大刚十分神气地对看守下达了命令，“粥盛稠一点，最好跟糨糊一样稠！”
　　跟“糨糊”一样，这算什么形容？
　　章怀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赵大刚口中所言的“糨糊”为何物了，监狱里的粥只能用糨糊来形容，米粒全给煮烂了。
　　看着是糨糊，扑鼻而来的霉臭味，更胜于糨糊，令人不是垂涎欲滴，而是作呕。
　　面对这样的“糨糊”粥，在考虑吃与不吃的问题上，章怀雨仅在心中只作了片刻的挣扎，就没志气地将嘴唇凑近了碗沿。
　　饥饿不仅战胜了人的志气，也战胜了矜持，再不用去吹冷唇边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稀粥，张口就由着看守扶起他的头，将滚烫的粥送进了胃里！。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身陷囹圄（4）
直至三大碗“糨糊”下肚，躁动不安的胃才终于安分了下来，感激的微笑给了看守。而那个在他进食伊始，就开始自报家门的赵大刚，就不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没有那个必要，更是因没那个勇气。
　　……
　　与赵大刚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之后，章怀雨主动停止了这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