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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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目的就是叫她有孩子,可是,同样是作为母亲,她的眼泪哭闹可以拯救
自己的孩子,但袁泠霜不能,她那时就是想死,也是办不到的,于那一种
悲哀绝望的境地,袁泠霜将自己的痛苦也转嫁到段潇鸣身上,握着神兵利
器,在自己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刻也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教他生生世世
都记着。
作为妻子,她或许是不幸的,可是作为母亲,她却是幸运的。如果说,
是袁泠霜教她得不到段潇鸣的爱,那,也是袁泠霜,为她保住了孩子。
她无从体会袁泠霜带给段潇鸣的痛有多深,深到一提到孩子,他都几乎
要仓皇地奔逃,因为他脚下的雪,映亮那个糊着厚厚棉纸的窗户,充斥着
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着浓浓的血腥,那血一直淌到他脚下,染红了一地
白雪……
段潇鸣转身而出的那一刻,她没有敢去看他的眼睛,如果,她看了,她
便会知道,事情本不是她所料。
她永不会知道,那一只青釉十六瓣莲的折沿碗里,装的根本不是堕胎药……
她不知道,袁泠霜当年是多么多么地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不要是儿子,
是女儿便好;
她不知道,袁泠霜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跟着段潇鸣一路走到今天,她至
死,都在成全;
她更不知道,其实段潇鸣根本下不了手,从当年开始,他便再也对任何
一个女人下不去手了,因为他看见任何一个女人喝药,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那些女人都是袁泠霜,她们一口一口喝下去,他的心也被一刀一刀
剜割!所以,他远远要比慕容桑儿来得害怕,来得懦弱……
袁泠霜至死都希望他有个继承人,即使非她所出,又或许,她根本不希
望她自己能生儿子,段氏江山延续的血脉,不能够带着前朝佞臣家的血,
他须得清清白白,把他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好好地守下去……
她就那样走了,仓促而急迫,她说她是太累了,想要歇了。五年的时间
根本不足以冲淡历历往事,他还是放不开,放不开……
若说,慕容桑儿是一个错误,错误地遇见,错误地赐封,错误地有那一
夜,错误地有这个孩子,那就让这个错误一直延续吧……或许,冥冥之中,
就是她的意思,安排这个人来,留下一个孩子……
这样,他以后,也可不必再为世俗所累,放不开她,却还要宠幸后宫……
如今,只希望,慕容桑儿可以生一个儿子吧……
****************
第二日,礼部名发上谕,将这一喜讯诏告天下。
霍纲下朝回家,看见家仆们都远远地避到外院里去,便已知道发生
了何事。
一进堂屋,看见被砸得一地的碎片,春儿正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生气。
听见他走进来,抬起头看着他,当头便指着他的鼻子,高声道:“想
要我进宫去给她贺喜,下辈子吧!”
霍纲刚跨过门槛,发现这么大的屋子根本没地方下脚,只得挑了一张
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看着这神态举止犹带了稚气的妻子,也不劝她,
反倒平常的语气,轻轻地道:“这是礼部的旨意,便是奉了上谕的,皇
上这是想要抬高贵妃的地位,子凭母贵,也是预先抬高了将来皇子的地
位,你是唯一的皇妹,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自然,你不
愿意去,皇上也会体谅,也怪罪不到哪去。”
春儿听着丈夫说完,越发气了,他不安慰她倒也罢了,却还闲闲地说
这样的话,她心中总觉得霍纲愈发是跟段潇鸣一路的人,不禁更加恼火
,一甩袖子,站起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进宫门去!”言罢,转
身而去。
霍纲依旧沉定地坐着,看着一地狼藉,扬声喊了仆人进来收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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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段潇鸣一向健朗的身体,却在这一
秋里,卧病了。
从那天之后,段潇鸣再也没有来看过慕容桑儿,但是各种封赏却源
源不断地下达到庆和宫来,就连整个慕容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
她的父亲被晋封为陈国公,两位兄长都入朝为官,且都身居高位。
那日霍纲下朝,恰与慕容家的车驾相遇,他听了马夫禀报,说慕容
家家奴猖狂,挡在前路不退让。霍纲是三公之一,自然是理当慕容家
让开由他先行。想来是仗着慕容桑儿今非昔比,所以连他也不放在眼
里。
看着自家的下人愤愤不平地要去争执,霍纲轻轻地一挥手,叫自己
的车驾退开去,让慕容家先行。
京城是天子脚下,用百姓的话来说,就是站在街中间一甩脚,甩脱
的鞋子都能砸中个做官的,这上至皇家下至黎庶,哪件事是能不透风
的?所以这一幕在第二天便在城里传得街知巷闻。慕容氏跋扈之风在
此时已经遭到百姓非议。
次日上朝便有御史参劾慕容家不顾尊卑,逾越分寸,段潇鸣却是看
了看便撂下了,也不批复,也不说什么,就如没有发生过一样。
****************
寒露过后,转眼就到了霜降,天凉得透了。
从天和元年以来,整整十年,皇帝第一次因为卧病而停朝一日,此
举,不禁满朝震惊。
这一年段潇鸣在霍纲陪同下,秘密看了皇陵的修建进度和工程规模,
回来之后,就染了风寒,此后一直就断断续续,没有好过。
朝中非议越来越重,多是百官忧心皇帝身体状况的。虽说段潇鸣还不
至于‘年迈’,可是这样病得不上朝确实让人忧心,要知道他是黄沙百
战出身,铁打的一般,小病小痛定然不会卧床,要闹到罢朝这个地步,
可想而知有多严重了!
纪安世已经归隐,孟良胤也退位了,如今上上下下全看着霍纲一个人,
各自心里都有着一番思量,明里暗里巴结他的,不胜枚举。
霍纲自然知晓这些人的心思,看着段潇鸣病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必
是贵妃晋位,皇嗣临朝,而这首辅之臣也必定是自己无疑,所以,都忙
不迭地争相来讨好自己。
他能想到的,段潇鸣岂会想不到?怕不是也趁着这一病,要看看他‘
霍党’的根底。自古君臣恩怨,以他今日之位高权重,也怪不得段潇鸣
要疑他。故而,越是眼前这样的情势,霍纲越发谦卑做人,小心翼翼,
严命家中从上到下,敢收受官员财物者,立即打死,决不轻饶。
春儿看他终日这样如履薄冰,心中也是难言的怅然,夜里安寝,抚着
他的肩背,柔声道:“不如,我进宫去给皇上请个安?”
霍纲却独自侧向一边,道:“什么也不必做,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
霜降一过,慕容桑儿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她的身量与袁泠霜一般,
亦是瘦弱地很,妊娠以来,又孕吐地厉害,好一段日子连口清水都喝
不进去。太医也是不敢大意,天天轮班来请平安脉,而后再将详情和
斟酌的方子一起汇报给段潇鸣。
段潇鸣却真是很关心她,每日都要询问贵妃安否,所以,虽然他还
是不到后宫来看她,可是宫里的大小嫔妃们倒也没有一个再敢小瞧了
她。
长安的秋天,要比临安清寒很多,夜间落霜十分,尤其寒冷。慕容
桑儿拢了拢身上的兔毛斗篷,隔着岸站在一株粗壮的水曲柳后面,一
动也不敢动。
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但是被斗篷一遮,却是一
点也看不出来了。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冻得手脚都凉了,
却还是这样站着,远远地望着他。
今宵流月洗觞,幽沉的墨蓝色的夜空,当头一轮冷冷孤月,四周
没有半点星光。御花园里的一汪湖泽,人工开挖的,引得活水,水
纹极平整,水天一色里,那一架汉白玉石垒砌的九曲廊桥,于这一
天一地的杳沉的幽蓝色里,耀出夺目的白色来。
那人,便是倚在那浮雕盘龙的桥栏上,独自一个,站在风口里,
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隔着水面,也不过十丈之内,借着月色看去,他的身影极寥落,
宽广的衣袖摆拂在风里,飘飘摇摇的,就像离人的思绪,不着边
际,无依无靠。
他不是病了吗?为何,却还穿着单衣站在霜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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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潇鸣双手垂在身侧,眼睛久久地盯着水中那半轮明月,偶尔水
面泛起鱼鳞状的波纹,将这月影顷刻间便摇碎了。
今夜,他又梦见了她。
袁泠霜是几乎不进御花园的。唯一例外的,便是每年的秋天,御
花园‘澜湖’边这百株桂树开花的时候。
‘奇珍览胜’里也植了不少桂树,却是不知怎的原因,总是长得
不好。反倒是这澜湖边上,前朝留下的半片桂园,到了十月里头,
灿烂一片金黄,真真的十里飘香,熏得人心肝脾肺里都是桂花那股
幽馥浓郁的香气。
袁泠霜是极爱喝甜酒的,这是当年临安贵族女眷的通病,个个皆
贪杯。甜酒是酒也不是酒,几乎没什么酒劲,只是一种带着些酒气
的饮品罢了。而这甜酒中,又数桂花酿是她的最爱,所以每年秋天,
澜湖边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她总是兴致高昂地带着朝乾宫的太监
宫女来这里打桂花。
宫中的生活常年枯燥,朝乾宫里又是御前侍奉,这些奴才们平日
拘谨惯了,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乐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跟着她来
闹腾,总是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来。她也由得他们亦玩亦工,自
己寻个幽静的角落窝着,由他们四散开去找下手的桂树。
天和三年那个秋天,他跟内阁议事完毕,回到朝乾宫却见空了大
半,一时兴起,便一路寻来看看她究竟做什么。
这一行馨香盈袖,满地金黄,却是落花铺成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