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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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他身手却像是有些不便,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难道他就是伤在葛病伞下的孤峰? 
叶开并没有用他的刀。 
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绝不用他的刀,他的刀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可是他本人就像是一柄刀。 
飞刀! 
三个起落后,他已追上了这老头子,再凌空一翻,已挡住了这老头子的去路。 
老头子还想扑上去,身子却突然一阵怞缩,就像是突然有条看不见的鞭子,重重地怞在他身上。 
他的脸是经过易容改扮的,当然绝不会有任何表情。 
可是他眼里却充满了痛苦、愤怒和怨毒,正刀锋般盯着叶开。 
这次叶开居然没有笑。 
他也许想笑。 
却笑不出口,因为他已认出这个人。 
“若不是你受了伤,我本来追不上你的。”他叹息着道:“你的轻功,果然是天下无双的轻功。”老头子握紧双拳,道:“你已认出了我?”叶开点点头,黯然道:“莫忘记我们本来是朋友,老朋友。” 
老头冷笑道:“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他还想用力抱起拳,抱着胸,只可惜他人已萎缩。 
就连他眼睛的光芒都已消失。 
现在这双眼睛就算还像是一把刀,也已是把生了锈的刀。 
叶开道:“你的伤很重。” 
老人咬紧牙,不开口。 
叶开叹道:“你既然受了重伤,就不该泡在爇水里的。” 
他果然已认出了这个人。 ——
除了“飞狐”杨天外,还有谁的轻功能令叶开佩服。 ——
一个人若想隐瞒自己的伤势,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水盆里更好? 
叶开道:“可是江湖中的事,无论谁都难免受伤的,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什么要瞒我?” 
杨天道:“因为” 
他没有说下去。 
这是不是因为他根本没法子解释?根本没法子说下去了叶开道:“你要瞒着我,只因为你算准我一定已知道孤峰受了伤,你要瞒着我,是因为你就是魔教中的‘布达拉天王’。” 
杨天的身子在颤抖,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是否认不了的? 
叶开长长叹息,道:“你的聪明我也一直都很佩服,所以我实在想不通,像你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入魔教?” 
杨天终于发出了声音。 
一种无论什么人都没法子形容的笑声。 
他“咯咯”地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可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小。 
他竟真的在萎缩。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已真的变成了个老人。 
突然笑声断绝。 
他倒了下去。 
阳光依旧辉煌,可是叶开已感觉不到它的温暖。 
杨天当然更感觉不到。 
他是带着笑而死的,一个人临死时还能笑,并不是件容易事。 
可是他本来就没有理由笑。 
一个人的秘密若被揭穿,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一定笑不出。 
他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能笑? 
叶开的手冰冷,额上却在流着汗,冷汗。 
他听得出杨天的笑声中,仿佛带着种奇怪的讥诮之意。 
但他猜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论那是什么意思,现在都已变得没有意义,人死之后,他拥有的一切就都已随着生命消失。 
死人唯一能带走的,只有一样:秘密——杨天是不是也带走了什么秘密? ——
死人有时候也能说话的,只不过说话的方式不同而已。 ——
他是不是还能将这秘密说出来? 
用他的伤口。 
伤口溃烂,流出来的血都是乌黑的,可是伤口并不大。 
叶开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这针孔般大的一点伤口,就能要了“飞狐”杨天的命。 
风冷如刀,岂非也总是没有声音的。 
叶开听见的声音,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来的是刚才从另一方向逃走的老太婆。 
现在她身上穿的,当然已不是那套紧身的黑缎子小棉袄。 
她那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现在当然已变了样子。 
变不了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小小的、弯弯的,笑起千时像钩子般的眼睛。 
杨天就在她面前,她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在盯着叶开,好像一下子就想把叶开的魂勾走。 
叶开卷起死者的衣襟,站起来,过了很久,才说出三个字:“他死了。” 
“我看得出。” 
“他是你的男人?” 
“他活着时是的。” 
“自己的男人死了,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点难受的。”叶开也在盯着她:“但我却看不出你有一点难受的样子。” 
“我本就是寡妇。他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我看见过的死人,也不止他一个。” 
王寡妇道:“无论什么事,只要习惯了,也就不会难受了。” 
她显然在叹息,可是无论谁都听得出,她的叹息声中并没有什么悲伤之意。 
叶开无话可说。 
她说的至少是真话,真话总是令人无法反驳的。 
王寡妇忽然又问道:“是你杀了他?” 
叶开道:“你应该知道他早已受了伤。” 
王寡妇道:“可是他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忽然死了?” 
叶开道:“因为他受的伤并不重,中的毒却很重。'王寡妇道:“哦?” 
叶开道:“他虽然用药物勉强压制住毒性,可是一奔跑用力,毒势就发作了。'王寡妇忽又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叶开当然知道。 
王寡妇道:“你知不知道‘飞狐’杨天不但轻功高,而且还有很多别的本事?” 
叶开道:“治伤疗毒,也是他的专长之一。” 
王寡妇道:“但是你现在却还要说他是被毒死的?” 
叶开道:“世上只要有一种他不能解的毒,他就可能破毒死。” 
王寡妇道:“真的不是你杀了他?” 
叶开道:“我从不杀朋友。” 
王寡妇道:“他真的是你的朋友?” 
叶开长长叹息,黯然道:“只要他做过我一天朋友,就永远是我的朋友。” 
王寡妇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了笑,道:“我也听说过你是他的朋友。” 
叶开道:“哦?” 
王寡妇道:“我还听过一句话。” 
叶开道:“什么话?” 
王寡妇道:“朋友妻,不可戏,要戏朋友妻,要等朋友死后戏。” 
她笑时眼睛媚如新月:“这句话我好像也听你说过。” 
叶开苦笑。 
王寡妇道:“现在他已死了,我还活着,你” 
她没有说下去。 
他知道她的意思,只要是男人,都应该明白的。 
叶开看着他,忽然道:“你见过韩贞没有?” 
王寡妇当然见过。 
她带着笑道:“那小子本来也在打我的主意,可惜我一看见他就想吐。” 
叶开道:“为什么?” 
王寡妇道:“因为他的鼻子。” 
叶开也笑了。 
王寡妇道:“他那鼻子看起来简直就嫁是烂茄子。” 
叶开微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他那鼻子怎么会变成那样子的?” 
王寡妇道:“是不是被人打的?” 
叶开道:“对了。” 
王寡妇道:“你知道是被谁打的?” 
叶开笑道:“我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比谁都清楚。'王寡妇也知道了,笑道:“一定就是被你打的,对不对?” 
叶开道:“对。” 
他慢慢地接着道:“所以你现在最好赶快走,带着你的男人走,好好的替他埋葬。” 
王寡妇很意外:“你要我走,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现在我的手很痒,你若再不走,我保证你的鼻子很快就会变得跟韩贞一样。” 
王寡妇没有再说话,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她至少还算很识相。 
等她把杨天的尸体载上驴车,叶开才沿着原来的路走回去,他走得很慢。 
走出横巷,走上大街,前面围着一堆人,围着一辆破马车。 
宋老板已死庄马车上,身上只有一点针孔般大的伤口。 
伤口在他的眉心。 
叶开挤进人丛,看了看,又挤出来,脸上居然并没有吃惊的样子。 
这件事竟似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又走回延平门,那巨人也死了,也同样只有一点伤口。 
一点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伤口,却已将铁塔般的巨人置之于死地。 
围着他看的人更多。 
则开正想悄悄地溜走,忽然问,一个人揪住了他的衣襟,冷冷道:“你走不了的。” 
一个人无论有没有做亏心事,若是忽然被个官差一把揪住了衣襟,都难免要吓一跳。 
掀住叶开衣襟的这个人,正是个戴着红缨帽、提着短棍的捕快。 
旁边已有人在叫:“刚才跟宋老板打架的就是他。” 
“我知道是他。” 
这捕快又扣住了叶开的手腕,用的居然是小擒拿手。 
他冷笑着道:“你伤了两条人命,居然还敢露面,你的胆子倒不小。'叶开当然很容易就能甩脱这只手,对”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他至少有一百四十四种破法。可是他井没有这么样做。 
他并不是怕这个捕快,而是尊敬。 
不管这捕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同样尊敬。 
因为他尊敬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所代表的法律。 
他甚至连分辩都没有分辩。 
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这种捕快能了解的,他根本没法子分辩。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捕快已押着他上了辆马车,厉声道:“人命关天,王法如炉,你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怕你不招。” 
叶开就跟着他上了马车,等到车子开始走,才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捕快道:“不管怎么样,先关起来再说。” 
叶开道:“然后呢?” 
捕快道:“然后再用上好的人参炖一只鸡,做四五样津致的下酒菜,烫几壶陈年的竹叶青,请你连酒菜一起吃下去。” 
“他”的眼睛忽然充满笑意,声音也变得春风般温柔。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你想胀死我。” 
正文 第三三章 情深似海
用人参炖的鸡,还在冒着爇气。 
几样下酒菜是一小碟炒猪头肉,一碟蜜炙退,一碟油爆鲜虾,一碟新切冬笋,一碟风鸡拌鱼,一碟干爆鳍蜡。 
竹叶青也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