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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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戒初时心神不定,给那人攻得手忙脚乱。他瞿然一省,心想:“我怎的忘了师父所授的要旨了,任彼如泰山压铅块一般,东指西划,但每划一个圈圈,就把对方的攻势消解一分。
说也奇怪,他的防御圈子虽然越缩越小,动作也越来越慢,但蒙面人的剑法如受陰滞,不知不觉跟着他慢下来了。不粟的剑圈从收缩又再扩张,把蒙面人的身形笼罩在他的剑圈之下。
不戒正自把太极剑法使得得心应手,忽地感觉右臂好像有点儿麻木,蒙面人一招大漠孤烟,攻入耸的圈子,接着一招长河落日,划出一个椭圆形的剑圈反罩过来。双剑相交,无声无息,原来都用了个粘字廖,把内力贯注剑尖,和对方的剑胶着了。
不戒初时暗欢喜,心想:“你若和我比剑,我恐怕还得多用三五十招,如今你和我拼内力,这一招我就叫你逃不脱我的剑底!”原来他的内力更胜于剑法,而且他早就试出对方的内力不如自己的了。
但相持的局面并不如他估计的那样很快就结束,相反,拖延得竟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他力透剑淹尖,仍然不能伸前半他,对方坚韧抵御,甚至竟然隐隐寒有反击之势。
“奇怪,我的内力怎么好像不济了?”令他吃惊的还不只如此,刚才他不怎么在意的那一丝麻木的感觉,如今已在了。这麻木的感觉从肘尖的曲池袕向上户井袕,向下到子虎口的关元袕,整条右臂都有麻木不灵的感觉了,虽然他仗着津纯的内功、手臂还不至于麻木得僵硬,但只麻木不灵,亦已受了很大的影响。
就在此时,树林里忽然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躯体魁梧,不戒认得是鲁南的独脚大盗,姓周名雄,三年之前,他打动一帮皮革商,恰值不戒路过,被不打得负伤而逃。那女的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徐娘半老,还作少女打扮,眉毛画作半弯新月,额点丹黄,唇抹胭脂,梳着两条辫子,有说不尽的妖媚风蚤。这个女人他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周雄磔磔大笑:“牛鼻子,臭道士,三年前的威风哪里去了,你想不到也会有今日吧?
那半老娘却在抿嘴轻笑,说道:“不戒道长,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骂错人了?偷施暗算的不是这位朋友,是我!不过,我并不是男子汉大大夫,所以我也不怕你骂。怎么样,我这枚小小的毒针,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吧?”
不戒霍然一省,喝道:“你是青蜂常五娘?”
原来常五娘乃是一个善于使用喂毒暗器名闻江湖的妇飞贼,不戒虽然没有见过她,也曾听得人家说过她的相貌来来历的。
据说她是四川唐家二公子唐绍的情妇,她最厉害的一种暗器名为青蜂针,就是偷得唐家的秘方炼成的。青蜂是一种罕见的异种野蜂,它的针比黄蜂更毒,俗语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俱不毒,最毒妇人心。”常五娘是个手段狠辣的女飞贼,赖以成名的暗器又是毒针,故此在江湖上得了一个青蜂的绰号。
若在平时,常五娘的毒针再厉害也决计伤不了不戒,只因她的毒针是混在那蒙面有人的透骨钉中发出,蒙面的人功力和不戒不相上下,不戒全神贯注应付他的透骨钉,这才着了常五娘的暗算。
常五娘格格笑道:“想不到武当派的高人也知道小女子的贱名,真是不胜荣幸之至。投桃报李,小女子劝道长还是趁早投降的好。否则你的真力再耗下去,毒就会发作得更快了。一互毒气侵入心脏,那时我纵有解药,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了!”不戒对她的劝告好像听而不闻,陡地喝问:“何亮是不是你用毒针害死的?”
常五娘笑道:“你这个人真怪,自己死到临头不着急,反而要去查究老家人的死因!嘿嘿,是我又怎样?”
不戒喝道:“是你,我就要你偿命!”
常五娘笑得有如花枝乱颤:“道长,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此时不戒和那蒙面人仍然相持不下,而且好像还是蒙面人略占上风。蒙面人的长剑挺得笔直,不戒的长剑却有点儿微弯了。
哪知常五娘笑声未止,陡听得不戒一声大喝,两柄长剑同时断了。
不戒以内力震断对方的剑,自己的剑也给对方的反弹之力震断。不戒是中了毒的,这一下强运真力等于是孤注一掷,休说常五娘意想不到,对那蒙面人来说,也是始料之不及。
这刹那间,蒙面不觉呆了呆,说时迟,那时快,不戒已是疾掠而前,把手中的半截断剑向常五娘掷出。周雄站在她的身旁,忙挥铁拐。
那半截断剑来得快如闪电,周雄的铁拐刚刚举起,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刺他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以他眼睛张开铁拐也挥出之时,早已听得常五娘尖锐的叫声了。他的铁拐根本碰不着断剑。
常五娘本以轻功见称,但饶是她闪得快,也还是未能避开。只听得噗地一声,断剑贴着她的肋边擦过,插入了她的肩头。不戒的掷出断剑,乃是用上了回诈的手法。他不但算准了双方的距离,连常五娘的腾身闪避,亦已在他计算之中。
常五娘被断剑插入肩头,琵琶骨也断了,她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滚了两滚,终于骨碌碌地滚下山坡,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不戒一剑得手,但本身亦已受到两面夹攻。
在他前面的是周雄,周雄的铁拐打不着断剑,却朝着他的脑袋打下来了。
在他后面的是蒙面人,蒙面人如影随形,京已跟踪扑到,掌挟劲风,猛击他的背心。
好个不戒,在腹背受敌之下,一个搂膝步,掌缘轻轻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周雄那铁塔般的身躯,被他的四两之力带动,收不住脚步,狂冲向前,那根沉重的铁拐,变了方向,刚好是向着那个蒙面人打了下去。
那蒙面人也会四两拔千斤的手法,但他正以猛力发掌,急切之间,若然改变手法,那股猛力就会回击自身,蒙面人可不愿意为了顾全伙伴的性命而令自己受伤,他的那股掌力仍然向前发出,只不过加上一点儿牵引的巧劲,使得周雄倾斜扑倒,这也还是为了保护他自身。
这一下就等于两个太极高手借周雄的身体来过招,周雄的身体好像陀螺一般,被不戒轻轻拔过来一边,又给蒙面人的猛力推过另一边,转了两转,登时四脚朝天,眼耳鼻口中都流出血来,跟在常五娘的后面,骨碌碌也滚下山坡去了。
不戒耗损真力过甚,已是阻遏不了毒气的,此时不但一条右臂麻木不灵,半边身子好像也都逐渐僵硬了。他眼前金星乱冒,视力亦已模糊。当下强运玄功,吸一口气,镇摄心神,只凭一条左臂与对方过招。
双掌一交,不戒感觉对方的掌力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往复循环,无断续处,无缺陷处,确是和本门的内功同一路子,但柔中带刚,却不似正宗的太极掌功夫。
不戒把生死置之度外,凝神应战,眼中有敌,心中无敌,灵台恢复清明,一抬三转法轮使出,双掌划圈,掌力吐出。蒙面人好像身陷漩涡,不由自己地跟着他转了两个圈圈。第三个圈子转了一半,那人方始能够稳住身形,摆脱他的粘黏之劲。
不戒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原来他这一招三转法轮,本来可以牵引对方连转三个圈子的,转到第三个圈子,那人非得给他摔翻不可。只因他中了剧毒,毒气正在继续,此时连基臂也开始感到麻木了。就差那么一点儿,后劲不继,功亏一篑,只能迫使对方转两个半圈。
蒙面人冷冷说道:“果然不愧是武当掌门的首徒,只可惜你命不久长了。念在你修为不易,我和你做一宗交易如何?
不戒运气御毒,根本就不理会他说些什么。那蒙面人自言自语:“你中毒已深,想要恢复如初那是不可能的了。但若得到常五娘的独门解药,还可以多活十年。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你去取常五娘的独门解药。否则人自己也明白,即使你自己也明白,即使你想和我拼命,也打不过我了。我不罢手,你如何能够怞身去取解药?”
不戒知道他是存心激怒自己,仍然当作没有听见一般,加紧把已经开始涣散的真气收束。
那人激不动他,冷笑说道:“你不听良言,没办法,我只好成全你了。”陡地一声大喝,双掌齐飞,一招野马分鬃,夹击不戒两边的太阳袕。
不戒用了个卸字廖,用一招撩云手的手法,意欲将他身形带动,这次只须将他转一个圈子,就可以将他摔倒。
哪知这一次却不灵了,那人的掌力大得出厅,不戒只能卸去他的一半力道,余下的力道刚好和不戒的力道抵消。但不戒的大半边身子已经麻木,是以彼此的力道虽然恰好,但那人只是晃了一晃,不戒却不能不连退三步。原来那人自知对太极掌的运用远远不及不戒,是以他这一抬野马分鬃,虽然是太极掌的招式,但所发掌力却不同了。
太极拳、太极掌、太极剑都是讲究以柔克刚的,但这蒙面人的掌力却刚猛非常,而且好似洪波冲破堤防,一泻无遗,毫无寒蓄之妙,与不戒所学的上乘内功心法大异其趣。
若在平时,对方用猛力攻他,他是求之不得。但此际他的毒伤已经发作,大半边身子都已麻木不灵,纵然施展以柔克刚的上乘功夫,亦是克制不住这股刚猛的力道了。他只能卸去对方的一半力疲乏,剩下的一半力道,还是冲击得他摇摇欲坠,好似在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蒙面人一见强攻有效,掌法立变,着着抢攻凌厉之极。此时他用的已不是太极掌法,时而掌劈,时面指戳,好像还夹有刀剑的路数。饶是不戒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他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掌法。奇怪的是,他虽然看不出来,对方的这路掌法,他又好像是似曾相识。
那人似乎看出他心里的疑团,哈哈笑道:“你不识我这路掌法吧?我若不告诉人,恐怕你是要不瞑目了!”
不戒哼了一声,说道:“邪魔外道,何足道哉?”言外之意,这种不名门正派的掌法,根本就不值得他去寻根究底。
蒙面人摇了摇头,纵声大笑说首:“邪魔外道?嘿嘿,看来你的本门功夫学得尚未到家吧?我只稍加变化,你就认不得了?”
不戒霍然一省,冷笑道:“什么掌法,你不过偷学了本派的第二流剑法罢了,就敢在我面前夸嘴?本门的掌法和剑法虽可相通,你就出来的却是非驴非马,我说你邪魔外道,难道说错了吗?”
蒙面人哼了一声,说首:“不错,我这路掌法就是从你们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变化出来的,非驴非马也好,第二流也好,总之你是抵敌不了。嘿嘿,我用你们的第二流的剑法,就可以打败你这个已经练成了第一流太极剑法的高手,只可惜无相真人不在此地,否则他见了他要立的掌门弟子,在我这个只是偷学了他几手粗浅剑法的人手里,准会气死!”
不戒知道对方是想激他生气,但心里却也不能不又添一个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