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的石头-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谓的扶贫,也无非是四处走走、看看,再吃吃,说一些屁都不顶用的费话……我很讨厌这些人,因此,总做黄花鱼溜边。这一天我独自在村头散步时,一位挑着担子的老人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的个了也是那么矮,但他的扁担上却落着一只乌鸦、身后跟着一条黄狗,在夕阳缓堕的黄昏,这种景象给人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我悄悄的从后面跟了上去,老人直直的向村外走去,经过了一片田地最后走到一片山坡,山坡有一座孤坟,孤坟旁还有一口棺材,老人放下担子,径直的钻进了棺材中去……我以为看花了眼睛,揉揉眼睛,太阳依然明晃晃的照着,但只剩下了孤坟、棺材,狗趴在了棺材旁、乌鸦落在了树上,而老人确实不在了。我的头皮发麻,我遇到了鬼不成?
回到周老鸹村,我偷偷地向新任的村支书说了我的所见。他听后不由得哈哈一笑道:“你没有看花眼,那是一个怪人,叫周忠臣,几年了,自打老婆死后,便一个人打了口棺材住到了那里,和村民也不来往,也不说话,就那样孤伶伶地活着。”再问,这位新上任的支书也说不明白了。
晚上,我的脑海中总萦绕着黄昏中的那一幕,便向我住的那一家人——周忠君老人打听,但周忠君老人却不愿意提起,支支吾吾的搪托过去了,倒是他的老婆很爽快,说了周忠臣老人的一些事。
在周老鸹村,周忠臣是个孤儿,也不知道是谁生的。还是当年老支书在村边打猪草时捡到的,抱回了村中,自此,周忠臣便成了周老鸹村中公众的儿子。哪位妇女有奶水,他便吃一口,后来大一些,便是谁家有饭在谁家吃……周忠臣老实、憨厚,但也知道报恩,二十几年来,只要谁家有活,不用叫他便帮忙去干,大家都喜欢他,称他叫周老好。
周忠臣快到四十岁时才娶上老婆。当时,村中来了一个污头垢面的要饭女人,说是河南省的,家中发了大水,男人和孩子都被淹死了,这才流落到东北来。老支书见她身子骨还壮实,便有心成就她和周忠臣的好事,两面一说,还都同意了。
那个女人个子高,一梳洗打扮还真叫漂亮,把全村女人都比下去了,和周忠臣也实心,俩人红红火火地过了一段好日子。周忠臣是老支书捡的,老支书最关心他,因此老支书没事儿常去他家走走,但那个女人却说老支书调戏她,又哭又闹的,搞得周忠臣一点办法都没有。过了不久,村中闹起了牛灾,正要耕地时,耕牛却一匹匹全死掉了。老支书找大仙一掐算,才知道祸事全是那个女人带来的。为了全村的耕牛,老支书只好请大仙替村中捉瘟神。
大家把那个女人架到蒸锅上,贴上神符,烧火用蒸汽蒸瘟神,瘟神被蒸死了,可那女人不顶事,也跟瘟神去了。
村中人帮周忠臣埋了那个女人,但周忠臣不开窍,也打了一口棺材住到了那个女人的坟旁。大仙说,周忠臣的魂被那个女人带去了。
十几年来周忠臣一直住在坟地,和村中人也不来往,只和一只狗生活,后来,不知道又从哪里抓了一只乌鸦……
我不知道再问什么,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村子,再后来我便到南方来流浪,一次我在想到北方时,想到了那个叫做周忠臣的老人,我给那位新任的支书写了一封信,询问周忠臣老人的一些情况,半年后接到他的来信,信中说,周忠臣老人死了,狗也死了,那只乌鸦还活着,但总在黄昏时聒噪不停,让人听了心慌慌的。
咸咸的海鱼
我小时候住在兴凯湖边的一个小渔村里,村里的人都靠捕鱼为生。
从我记事起,满脑子便装满了和鱼有关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鱼的腥气,土路上闪着鱼鳞的银光,村中随处可见渔网、渔船还有家家房檐下晒着的一串串鱼干……当渔船归航时,我和小伙伴便集中在湖畔码头,在大人之间钻来跑去,看着大人们把一筐筐的鱼儿搬下船来,我们围在鱼筐边,摆弄着里面的黑鱼、蒙古白、哲罗、狗鱼……兴凯湖里的鱼儿数不清。
在我稍大时知道除了渔村、苇荡、大雁之外世界还很大,如在离我们渔村十里还有个小镇,渔村人用的油、盐、酱、火柴什么的都是从那里买的。开始时大人领我去过两次,小镇的合作社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知道只要自己有钱,就能从那里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当我用从父亲那里卖鱼的零钱中终于积蓄了三角钱时,我有了一个重大的举措,决定自己去一趟小镇的合作社。
我攥着那由十几个零币组合的三角钱,站在合作社的柜台前不知道要卖什么,那里有我喜欢的糖果,还有我爱的小人书,也有我爱玩的小刀……但这些我都没买,最后我的眼睛集中到了那一堆咸带鱼上,那是我从没见过的鱼,好奇怪呀,它们有细长的身子和尖尖的嘴,牙齿锋利至极……卖货的老头和一个汉子说,这些鱼是国家统一调拨过来的,是海鱼。我在母亲的故事中听到过大海,知道海比湖要大得多,还知道陆地有什么海里有什么,然而亲眼见到海鱼还是第一次,更不知道这海鱼和湖鱼有什么区别。我的心跳加速,我知道我难以控制自己,便走到老头前,递上三角钱,用小得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买海鱼……老头奇怪地看了我半天,最终明白了我的意思,从带鱼堆中选了半天给我称了四条带鱼,对我说,你是咱们湖区第一个花钱买海鱼的人。
回到家里,我的举动自然被哥哥姐姐嘲笑一番,他们说我是足斤够两的傻瓜,一个在鱼堆中打滚的人竟然花钱去买鱼,还是买的臭咸鱼……但我的举动却得到了我母亲的支持,为什么就不能买呢?我这么大岁还没吃过海鱼呢。母亲一说,我便自豪起来,是呀,连我母亲都没吃过的鱼让我买回来了,尽管很咸很臭可我却从中吃出了另外一种味道,因为我可以和小朋友们谈论海鱼了。
从中我明白,我们这个世界太大了,要敢于去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更不要压抑自己的好奇心理,须知很多东西都是从好奇中得来的,对孩子更是如此。
雪山梦寒
我不知道人死都有什么样的感觉,不过我独独体验过一回,那种滋味儿,我想朋友们不去体验也罢。当然,人都免不了一死,说起来自然很是悲观,但当它没有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充分享受我们活着这些日子的快乐吧。
说起来这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那是1984年的冬天吧,当时我在山村林场小学教学。寒假到了,我们这些老师也轻闲起来了。我那时除了教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狞猎(当然,教学是职业是不得不干,不是爱好)。我狞猎一方面是喜欢那种一个人在雪原中漫步的寂寞,再一个,也有一种噬杀的刺激,而归根到底说起来还是经济窘困使然。我虽是大学毕业,又有小教高级职称,但那地方经济落后,我每月的工资也就二百多块钱(到现在我山村的那些同事也还是如此),要养家糊口,要孝敬父母,还要时常不短的装出高尚的面孔捐款助教扶贫(强制性的),我又不像那些林场的官儿们有其它的经济来源,因此,狩猎便是我宽松一下经济的唯一手段。朋友们可能责备我说,怎样也不能去杀生啊!在这里我不绝对的说,穷困常常会使人变成兽,有钱了人才可以高尚起来,像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现在环保搞得就是好,而过去他们灭绝的动物还少吗?
那一年,山野中的紫貂特别多(过去没有,可能是从俄罗斯搬迁过来的),全山村人打紫貂都快打疯了,正好寒假到了,我也赶紧上山去凑热闹。那段日子是北方最冷的时候,温度在零下三十七八度,正是当地民谚所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腊八腊九,棒打不走”的时候,南方朋友可能不明白那种冷是什么滋味儿,那不叫冷,当你站在外面就好像有无数的钢针在刺着你,这么说吧,当你唾一口唾沫再用手接住,便已是一些散碎的小冰珠了。
我就是在这个季节走向山中的。
那一天是个阴天,看不到太阳,山野间泛着一层冷峻苍白的光,耳鼓中装进的全是干冷的风吹在枯树上那种死神一样哀嚎的声音。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在一座叫翠峦大岗的山上盲目地转着,天冷,动物能找个地方避寒的也都躲起来了,我在山上转了一上午也没有发现一行动物的踪迹。下午时我带着一种失望的心情准备回家了(路远,如果再在山中磨蹭到家时就要黑天了),也就是在这时我发现了雪地上的那行紫貂的脚印,我伸手摸一下雪中留下的脚踪,凭经验从雪被踩的软硬程度上我知道它刚走过去不久。我的心顿时热起来了,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端着枪顺着脚踪追去,走了两个山坡也没有看到紫貂的影子,这时天便已向晚了,我知道如果再追下去肯定不知道啥时能回到家了,但放弃又舍不得,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一狠心还是追了下去。又追了一个山头,这时天便暗了下来,一场大雪从天上纷纷扬扬而降,山野间顿时迷蒙一片,已经分不出东西南北了。紫貂的脚踪也被大雪掩盖起来了,我只能回家了。
我在心中想了一下家的方向(此时的山野根本没有一点方向可寻),然后便带着有些疲惫的心态摸着树木在黑暗中向家的方向(想像的)走去。我在山中摸黑走了七八个小时,两只腿走得像木头一样的硬,但还是没有走出山中,眼前看到的还是黑暗的大山,只有风呼雪嚎,没有人家的灯火从远方亮来,也听不到一声犬吠的声音,我不由悚然心惊了,我知道我迷失在山中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心中尚存在着一缕希望时,你还能够坚持着走下去,但当你知道你是在走着一条无望的旅途时,气一下子便泄了,此时再没有精神走下去了,我便是如此。我知道,再这样跌跌撞撞的在山中乱走,不要说跟本回不了家,兴许还会掉下悬崖下摔死,唯一的方法只能是等雪停了天亮了再想办法。我找到了一棵大红松树下坐了下来,红松不落叶,巨大的树冠像一个伞盖可以躺避天上的落雪。坐下后人不活动一会儿全身便冷得难受,再加上这一天多我只是早晨吃了一顿饭,能量消耗得也差不多全光了,此时坐在这里就更加其冷。我只好强挺着在雪下摸出一些干树枝树叶什么的点上一堆火,火暂时驱走了部分寒冷,这里说部分是因为天实在太冷,刚烤热了前胸后背又冷了,烤热了后背前胸又一片冰凉。当年抗联英雄李兆麟在东北抗日时写的《露营之歌》中“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两句诗,我估计就是和我一样在迷山中受到的启发。
我不断地捡着干柴为火加薪,火热了,身子暖了一些,精神便困顿了起来。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去,只要一睡去,人便会冻死的。但我真是又困又乏,快到天亮时还是坐在那里不知不觉的似睡非睡的过去了。先是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全身好像住里抽缩似的,可能是心里还是热的吧,不知又过了多久,全身开始发热了(当然不是火烤的,火此时可能早就息了),睡梦中我感到全身烧得历害,并做了一个梦,好像此时是在一座炼钢厂的高炉前一样,火烤得全身一片通红,热得汗流浃背,只想把自己的衣服全脱下来。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