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城往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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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半块红苕干,嚼不动,牙松松的,没劲。
我拿着香烟过去,张三要抽我的,他不抽李四的。李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香烟,丢在一边,也要抽我的。
我感觉我们三个都有些精神恍惚。
兄弟,你还知道杜六多少……多少事情?张三喷了口浓烟,问我,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那支烟捏在他手里,青烟袅袅。
杀手乙●张三:结束语
我很难受。我怎么会倒下呢?完全是不由自主,是猝然的,狡不及防的……
不过我内心还很清楚,这不是突然的,这是个预谋,暗算许久的。我多想站起来啊,站起来搞清楚再倒下我也愿意啊!
但是我动弹不了。
——谁对我下毒手了?
我的最后一眼,是看见那个自称王五的家伙把脸凑过来,他的旁边是李四,他不叫李四,但他姓李……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随即那张疑惑的脸模糊了,模糊成了一团黑色。
我听见一个声音说,他不是醉了吧……我好像也醉了……我们都没醉……酒……酒有问题……
声音像一条爬虫。臃肿的爬虫。迟缓地钻进地下。
。 想看书来
杀手丙●李四:结束语
张三倒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当我把手凑到他鼻子跟前,发觉他的呼吸似有似无。照常,我的酒在此时肯定被吓醒大半。但是此刻我的脑子却跟搅了团糨糊似的,而且里头那根棍子越搅越快,越搅越起劲。我晕乎乎地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了。
不是我。我听见那个王五说。王五的声音黏糊糊的,像一团扯不开的糖稀。
不……是……我。王五说。
也……不……是我。我艰难地张开嘴,话像一个个沉重的包袱,我得努力往外抛。
怎么……回事?王五直翻白眼。我想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没办法表达了,我伸出手,想要抓住王五,他却直往仰,仰,仰成了一个黑团,然后在我眼前消失了。我还是抓住了东西,凭借最后一点感觉,那是一个圆圆的东西,酒瓶。对,一定是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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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甲●王五:结束语
不管老天设下了什么局,或者是制造多么复杂的迷宫,留下多大的谜面,他总会让你有幸在最后时刻知道答案。就像我在弥留之际,才突然明白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有多么肮脏和可恶,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不尊重别人的生命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才陡然察觉自己的一生居然是这么劣迹斑斑,不堪回首……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那两个叫张三和李四的陌生人,那两个与我把酒言欢,却和我一样心怀杀机的朋友。他们是行进在地狱的路上,还是在这人世间做最后的残喘——
弥留之际。我听见有响声从楼下一路过来,噗噜,噗噜……
是放屁的声音。不会错的。而且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子臭味。
门开了。随着脚步是一连串的响声,噗噜……噗噜……然后我看见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他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另外两个。他打了个哈欠。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他摸出一盒烟,点燃一根。他趔趔屁股,一连串的响声从开趔的屁股与椅子之间流淌出来,滚落一地。抽了一阵烟,他走到我跟前,把我往里屋拽。我很沉重,他很吃力。他吃力的样子很像一台机器,加上他屁股后面不住冒出的噗噜噗噜的声响,使得他更像一台挥霍马力的机器。他开始说话。说话的声音混合着从他屁股后面冒出的声响,成了很好听的交响乐章——
想暗杀我。噗噜。暗杀。噗噜。我就知道。噗噜。外国啤酒好喝吗?噗噜。烟好抽吗?噗噜。知道什么叫暗杀吗?噗噜。就是这样——
说到“这样”时,他的牙关紧闭,因为他在把我往他的床底下塞。床底下似乎塞满了东西。他非常吃力。嘴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使劲声,屁股后面的噗噜声更响了。
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看见床下面有好几张面孔。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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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坟(1)
1秋生起来得很早,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工具。锄头是新打整的,嘴尖头重,专门对付三合土的,也专门对付芒种的,只要对着他挖下去,保管轻轻巧巧地就一个透心凉。铁锹是昨天在爱城新买的,钢火很好,拿手指一敲,当当脆响,而且口子锋利,刀刃一样。还有钢钎,这是早在前年就准备好了的,那时候使用起来就很趁手,现在这钢钎被秋生打磨得很尖锐,矛一样,在晨光里跃动着幽幽的寒光。
如果这一次芒种有胆量再来阻挠,先给他一锄头挖在脑袋上,再一铁锹砍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用钢钎像扎刺猬一样,在他胸口上给他一窟窿……
不过这一次芒种肯定没有时间来胡闹了。芒种在爱城包了栋旧楼拆,秋生躲躲闪闪地专门去看了,看见那家伙忙得脑袋都冒烟了,这几日肯定是没时间回秦村的。
出门的时候秋生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昨夜一夜都没睡好,眼睛刚一合上,就梦见一个闪着光亮的老头站在他的面前。
那老头长着长长的白胡子,嘴巴里闪闪发亮,像含着一个灯泡……
这老头就是他的祖宗。
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祖宗。秋生干脆不睡了,坐在床上,心里对那随着他眼睛睁开就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祖宗说,不是我大逆不道,而是我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你是我的祖宗,总是希望我这后辈把日子过好是不是?再说了,我不动手,怕就晚了,芒种那狗日的野种两眼睛跟狼似的瞪着呢!
再也睡不着了的秋生开始进行周密的计划,先怎么,再怎么……当感觉到一切都万无一失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出门的时候,秋生再一次琢磨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确实很周详。秋生有些激动,因为过了今天晚上,他就会是秦村,或者说是爱城最有钱的人了。有了钱,原来那犹如登天的指望,就会轻而易举地一一实现。像什么治好自己的脊梁、娶一个漂亮的女人、修一栋豪华的房子……秋生甚至想到了报复芒种的毒招,那就是用钱把他那个女人搞过来,给自己生一个儿子,等若干年后才告诉他,那不是他的种!
想到这里,秋生的脚步轻巧而且欢快起来。
秦村的春天总是比其他的地方来得早些,春分刚到,大地就开始返绿了,就连太阳,仿佛也比其他地方爬得高些,金黄色的阳光让这个早晨灿烂无比。秋生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鲜活,他今天的心情好极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美丽的早晨,充满阳光雨露,充满希望。
没有多久,秋生就站到了王木通的店门口。
王木通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响亮地打着,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秋生,说,这么早啊?
秋生说我买点东西。
哦。王木通爱理不理地应了声,开始打扫他的店堂。秋生就倚在他的柜台上,看那些商品。王木通是秦村出名的玻璃脑袋,所谓玻璃脑袋,是秦村人对聪明绝顶之人的称呼。王木通既然聪明,自然也是最有钱的人。他先是做兽医的,后来看见做兽医赚不了钱,就开始连人药也卖,再后来,将三间老屋全部改成店面,从化肥种子到盐巴味精,有啥卖啥。王木通曾经说过,在秦村,除了芒种,都欠他的,欠他最多的,就是秋生。
五年前,秋生爹刚刚去世过后,秋生就随芒种他们去了山西挖煤。他们都挣了不少钱,就秋生倒霉,他被一块煤击中了脊梁,由此他的命运就悲惨了。
想起这段往事,秋生就忍不住诅咒起芒种来。
那是腊月,大家说再上完最后几天班就回家过年。芒种和秋生被安排去放炮,秋生说你在这里守着爆发机,我去接线。在接线的时候,芒种就问,可以摁了吗?秋生说我正接线呢,你想炸死我么。接完线,秋生正弯着腰往回跑,就听见轰地一声,自己被重重地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一块拳头大的煤块炮弹似的击中了秋生的脊梁,他被送到了医院。头两天芒种还是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可是到了第三天,芒种不见了,一问,说是回家过年去了。从寒冬腊月到春花春雨,秋生躺在病床上两个月来从没停止过咒骂芒种,骂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无情无意无人性”。后来医院不给开药了,问矿上,矿上说他的工钱已经医完了,无可奈何秋生只得拖着还未好利索的身子离开山西。
秘密的坟(2)
回到秦村,看见芒种正和他的女朋友坐在太阳底下嗑瓜子,瓜子壳在阳光里划着金色的弧线,掉在秋生的脚下。芒种抬起头,看见了秋生一张愤怒的脸。芒种热情地说,秋生你回来啦。秋生冲着芒种就是一拳头,芒种被打得鼻血直流。芒种没有回手,只是大喊大叫“救命”。芒种和秋生被村里人团团围住的时候,秋生还在打芒种。这时候芒种突然开始回手了,他大叫一声“以牙还牙,忍无可忍”,将自己的拳头劈里啪啦地敲向秋生。
病中的秋生哪里是芒种的对手啊,不几下就趴在地上,口鼻流血,嗷嗷叫唤。
这一仗下来,吃亏的当然是秋生。他和芒种在山西煤矿的纠纷,只有他们两张红嘴白牙在嚷嚷,谁也说不清楚哪个对哪个错。但是这打架的事情,却是秋生的不是,人家芒种一让再让,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回击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秋生在山西煤矿的医疗费究竟应该由谁负担,那是应该在山西煤矿解决的事情。至于这次被芒种打伤的事情,错不在芒种,那都是他秋生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自作自受。但是有病总得治疗啊,不能看着秋生死在村子里吧,由村上领导打招呼,就在王木通那里治疗。
秋生在王木通那里吃了一年时间的药,吃得王木通都把秋生喊爷爷了,说秋生爷爷,你算过没有,你吃了我两千多块钱的药了,你一个病秧子,拿什么还我啊?
王木通诊断,秋生的脊梁疼,是一个养生病,就是说他秋生哪一天不死,那病就不会离开他的身子,换句话说,秋生的病没治了。秋生不仅在王木通那里吃药,而且连种子化肥,还有烧酒农药,以及盐巴味精,也一并在他那里赊欠。每到粮食收获的时候,村里的人就看见王木通拎着几根口袋,后面跟着他推着辆小平车的老婆,到秋生家去了。
实在没钱还,就抵粮食吧。王木通板着脸说。
尽管弄,能抵多少抵多少!秋生也慷慨。
随后不久,秋生又去王木通那里赊欠了。秋生笑着说,王木通,你得把我看成你家的财神,我要是死了,欠你的那些钱,就没法还你了。王木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骂自己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欠秋生这狗日的。秋生说你王木通也别狗眼看人低,我秋生会有出头之日的。
你秋生要是能有钱,我王木通他妈的就有病。王木通气咻咻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祖上也曾经是响当当的富人,就不会给我留点啥宝贝?秋生冷笑着说。
一听这话,王木通想了想,脸色缓和了许多。
一盒红塔山,一瓶茶坪烧刀子,对,精装的那个,再来一根手电,另外配两节电池,两颗电珠,还有,把你家腊肉和香肠给我弄几斤。秋生指指戳戳地说着。
王木通没有吭气,一一照办,然后拿算盘敲了个数目,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