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记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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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在收麦割谷的季节，学校还会在放学以后，组织学生到已经收割桩稼的田地里，将那些还遗落在田地里的麦穗或谷穗拾起来，然后拿回寨子里交给仓库的保管员。第二天早晨，在做课间操的时候，校长便会对表现突出的学生进行通报表扬。受表扬的人多了，到最后大家谁也记不住哪些人曾受过学校的表扬，倒是偶尔有谁因为做错了事被学校通报批评，好多年以后还被当年的同学记得。记得一天早晨做课间操时，校长通报批评了一位做错事的同学。原因是那位读五年级的学生在头一天放晚学回家时，偷偷到田地里摘了一些还没成熟的麦穗，拿到山上用火烤吃，结果被村里的一位干部给逮着了，不但让家长赔偿了造成的损失，还被交送到学校，要求学校对他进行批评教育。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这位同学就被学校进行通报批评。好多年以后，大家都还记得这位同学，记得这位同学曾经因为偷吃村里的麦穗被学校通报批评。现在想起这件事，我还是觉得，相对而言，警示教育在一定程度要比榜样教育更能触动人的内心和灵魂。榜样教育的作用是激励人们去当先进，而警示教育的作用则是警告人们不要去当坏人。强调大家向先进学习，只能对少部分人起到激励作用，因为能够成为先进的人毕竟只是少部分；而强调大家不要向坏人学习，却能对更多的人起到警告作用，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想当坏人。所以，即使我们没有把学生培养成影响一方的先进人物，也不要认为自己的工作没有成就；只要经过我们的教育，让众多的学生能够成为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平凡人，就表明我们的劳动和付出已经为促进社会和谐和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可惜的是，当我读满一年级准备升二年级的时候，者要小学就突然停办了。原因是学校的老师都是寨子里的农民担任的民办代课老师。在集体年代，他们到学校里担任民办教师，村里每年都要拿出一定数量的粮食（略高于当时一个成年男子劳动力所挣的一年粮食）给他们。土地承包到户后，村里就不再给民办教师们发粮食，改由政府按每人每月12元的标准发放工资，但这些工资又不足以支付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费用。在学校当民办教师，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抓自家田地里的农业生产；而如果把精力放在抓自家的农业生产，又影响了学校的教学。面对这种矛盾，很多民办老师都从学校辞职回家种田了。就这样，学校因为教师严重流失而停办了。寨子里的学生，被分散到邻乡镇的白秧坪小学和本乡镇的石板寨小学、三合小学、官屯小学等学校就读。有一两个民办教师本来还想坚持把学校办下去，但最终还是因为没有了学生而被迫回家种地。者要寨子需要读书求知的孩子，从此便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奔波与跋涉。
者要小学停办以后，学校就没人管理了。教室里的课桌凳和黑板等东西，也今天被人偷偷拿走一样、明天被人偷偷拿走一件而荡然无存。教学楼的屋顶，也因为没有人管理而渐渐漏雨。一些人还经常到学校的教室里大小便，一所神圣的学校，被弄得污秽不堪。面对这种情景，一些读过诗书懂得礼义的年老人说，者要学校之所以会办不下去，是因为学校被从者要寨子里搬了出来。老人们说，者要学校是者要寨子的王贡爷在清朝同治年间组织寨子的群众修建起来的。从学校建起来到解放前夕，学校一直办得红红火火，附近几个寨子的人都集中到者要学校读书。解放后，寨子里实行集体食堂，学校就被改为集体食堂了。“*”开始几年后，学校被搬到者要的田坝寨子。不想还不到十年，曾经红红火火上百年时间的者要学校就这样垮台了。于是，人们又怀念起学校建在者要寨子里的那些岁月，怀念学校的钟声从者要寨子里传出来的那些岁月，怀念有外地学生长途跋涉赶到者要寨子读书的那些岁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者要学校这些令人伤怀的往昔时，也不禁是感慨万千。学校是传播文化的阵地，是文明的殿堂。学校被改成食堂以后，人的肠胃被诱人的食物填胀了，头脑里本来就寥寥无几的那一点点知识与文化，也一天天在锅瓢碗盏的碰撞声中渐渐消失，精神世界因此而荒芜；学校从寨子里消失以后，意味着者要寨子从此失去了文化的滋养，没有文化作为发展和进步的根基，注定要长期饱尝落后的折磨。
二
者要学校停办以后，寨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选择到邻乡镇的白秧坪村学校就读。少部分则选择到本乡镇的石板寨小学、三合小学和官屯小学就读。白秧坪村尽管跟者要寨子不同属于一个乡镇，但距离者要寨子却不算很远。从者要寨子出发，爬过寨子的后龙山，再翻过几个山凼子就可到达，大约有五六里路的样子。路途虽然不远，但由于都是山间小路，极不好走，而且要经过几个山间凼子，凼子里的苞谷地也总是阴森森的，令人感到有些害怕。者要寨子的孩子之所以要选择到白秧坪学校就读，是因为家长们听说这所学校的教育教学水平相当不错。白秧坪学校所处的位置比较居中，白秧坪村及周围的冗若、长冲等寨子的人都集中到这里就读，所以学校不但办起了完小，还开办了初中班。者要寨子的孩子们到白秧坪学校就读以后，白秧坪学校的学生人数一下子就增加了许多，学校的名气也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尽管白秧坪学校的办学质量相对来说比较高，但因为去白秧坪学校读书的路途艰苦，加上白秧坪跟者要寨子不同属于一个乡镇，很多人都觉得到那里读书总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大约两年以后，当有一部分人在白秧坪读完小学，就不再在白秧坪继续读初中，而是选择到本乡镇的中学就读。年纪大的学生离开白秧坪学校后，年纪小的也跟着不去白秧坪学校读了，都纷纷转到本乡镇内的石板寨小学、三合小学和官屯小学就读。不管是石板寨小学，还是三合小学和官屯小学，距离者要寨子都比较远。在这三所小学当中，石板寨小学距离者要寨子最近，但也要有六七里路。而到三合小学和官屯小学，经过石板寨小学以后还要再走三四里路。虽然三合小学离者要寨子比较远，但因为三合小学的办学质量在附近的几所小学当中是最好的，每年小学毕业考上初的人数也是最多的，所以者要寨子的很多孩子都选择到三合小学就读。当然；要讲教育教学质量；最好的当然要数镇中心小学。但进镇中心小学读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的。首先自己的考试成绩要有点好；其次是家长要跟中心小学的一部分老师熟悉，有班级愿意接收自己；再次是要能够找到熟人跟校长说情，让校长同意你去报名。者要寨子的孩子能够达到这三个条件的，几乎没有。而三合小学则不同，只要你想去读，老师都会让你报名，根本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条件。我也是在这个时候，从白秧坪学校的三级转到三合小学继续读三年级的，并在那里读到小学毕业并考上了初中。
在三合小学读书的那些岁月，一直令我难忘。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上去上学时，都要起得特别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傍晚太阳落山时才回到家，用农村的话说就是“两头黑”。那时，由于家里穷，有钟表的人家不多。早上起床主要是听公鸡打鸣或鸟叫。寨子里的公鸡开始打第三遍鸣的时候，老人便会催我们起床，烧洗脸水和做饭吃，等把饭吃饱，天也快亮了，于是便背着书包出门，喊邻近的同学结伴上学。有时则是听屋外的麻雀叫，如果屋外竹林或树林里的麻雀只是东叫几声西叫几声，说明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果竹林或树林里已经到处是麻雀的叫声，则表明天已经开始亮了。根据自己的时间需要，结合公鸡打鸣或麻雀叫的情况起床，绝对不会耽误时间。但有时也会出现差错。特别是到了每月下旬的时候，因为月亮总是要在深更半夜才出来。如果月亮出来的时候云层厚，或者正逢阴雨天气，月亮出来以后，不要说公鸡和麻雀，就是连人也辨别不出那是天亮了还是因为有月亮。这样的情景，即使只是凌晨三四点钟，也象天要亮了的样子。寨子里的公鸡，突然间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已经亮了起来，便慌慌张张地打起鸣。这家的鸡打鸣了，那家的鸡也跟着打起鸣来。一时间，寨子里的公鸡就一遍接一遍地打鸣了。那些栖息在屋外竹林或树林的麻雀也跟屋里的公鸡一样，突然间醒过来后，以为天亮了，便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于是，睡意朦胧的人们，也从公鸡的打鸣声和麻雀的叫唤声中苏醒了过来，便也以为天亮了，连忙叫醒要赶时间上学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天气，往往是走到了学校天还没有大亮。我就曾多次遭遇到这样的情况。起早了上学固然不会迟到，但由于瞌睡不足，到达学校后总是感到疲惫不堪，老师讲课时总提不起精神来听讲。特别是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更是疲倦不已，只想趴在课桌上睡觉。即使不趴在课桌上睡觉，也是听着听着双眼皮就合在了一起。
中午的时候，家住学校附近的同学都回家吃午饭，而者要寨子来的学生因为离家远，只好在学校里玩耍等下午上课。尽管早上离家来校时已经把饭吃饱了，但到中午时也总免不了有些想吃饭的欲望。起初刚到三合小学读书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早上出门上学时，都会把炒好的饭用一块方帕或一个瓷缸盛好，在饭中间放上一两块霉豆腐或几勺子豆豉辣椒，然后装进书包。放中午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