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5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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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的是,自古便有种说法,这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今生可是讨债来了,满天下也不知多少人被儿女所累,实是令人感慨莫名的。”
李显要感慨,李贞纵使不想听,也只能听着,不单得听着,还得跟着附和上几声,这也是君臣分际所应有之礼仪,当然了,口不应心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呵呵,儿女是讨债之人,八叔这比喻倒是恰当得紧啊,我等为人父者,皆是欠债之辈,活该受后辈之催磨,很有趣的说法。”
李显倒是没料到李贞会冒出这么个说法来,颇觉新鲜之余,也不禁为之莞尔。
“这都是故老相传的闲话,终归是有些道理罢,真真假假却也难说得清,但搏殿下一乐罢了。”
李贞先前那番话只是顺一说罢了,可一见李显对此颇感兴趣,自也乐得跟着附和上几句。
“嗯,乐也乐过了,闲话少叙,直说了罢,本宫此来为的便是李相空出来的缺,不知八叔对此有甚想法么?”
李显面色陡然一肃,满脸认真状地看着李贞,不加掩饰地来了个单刀直入。
“这个,此非臣下所能参预之事也,老臣自不敢有甚想法,还请太子殿下海涵则个。”
被李显这么冷不丁地一问,李贞的思维实在是有些子转换不过来,登时便是一愣,下意识地便躬起了身子,紧赶着出言推脱道。
“八叔过谦了,您身为太子太师,又是当朝宰辅,议政本就是八叔该有之责,今中书令既已出缺,八叔可有人选要荐否?”
李显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李贞在那儿没完没了地打太极拳,这便一摆手,示意李贞不必多礼,口中却是没半点的放松,进一步逼问道。
“老臣对此并无看法,也确是无人要荐,一切自该由陛下与娘娘圣裁,老臣断然不会有丝毫之疑意。”
一听李显这个问题问得如此之尖锐,李贞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心慌意乱之下,赶紧出言表态道。
“八叔不必紧张若此,您之忠心不止父皇与母后信得过,本宫也是一样,这么说罢,本宫此番前来寻八叔,便是有一人选要荐,八叔若是觉得可行,不妨一起联了本章好了。”
该扯的都已扯够了,李显也不想再多废话,这便现面色肃然地现出了真章。
“这个,啊,这个,还请太子殿下明言,老臣也好有个计较。”
李贞可没打算轻易上了李显的“贼船”,自是不打算联甚本章的,只是又不敢当着李显的面说出太过的拒绝之言,这便眼珠子转了转,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句道。
“嗯,不瞒八叔,本宫觉得御史大夫高智周才具出众,资历也够,或该是任中书令之不二人选,不知八叔以为如何哉?”
李显没理会李贞的敷衍之言,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啊”
一听李显提出了这么个人选,李贞登时便傻愣在了当场,双眼圆睁,嘴张得老大而不自知,已然是彻底失去了常态
第六百五十五章相位之争(三)
什么叫大礼,李显此际给出来的便是不折不扣的大礼,这等礼物之重,饶是李贞素性沉稳,也不禁为之失态到目瞪口呆之地步,概因这其中有着双重的意义在:
其一,高智周在朝中虽一向与郝处俊等中立大臣相善,可实际上却是越王李贞所布下的暗手,其人早年中进士之后,第一任官职便是在越王府中任参军,后又在李贞手下当过一任县令,其能步步高升,除了本身确有才干之外,也与李贞在暗中推手脱不开关系,尽管二者间表面上看看起来似乎无甚亲密之往来,可实际上高智周却是不折不扣的越王党,此事乃是越王府的核心机密,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可此际却被李显当场点破,李贞自不免吃惊不小,至于其二么,倘若高智周真能上位,越王一系在政事堂里的力量自是将空前高涨,隐隐然已是有了与武后及东宫分庭抗礼的本钱,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李贞不可能不动心,只是在动心之余,却又难免狐疑万分,各种情绪缠杂之下,整个人不免就此呆愣了去。
“怎么?八叔对高智周可是不甚看好么,嗯?”
李显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任由李贞在那儿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随手将茶碗搁下,不紧不慢地地开了口。
“啊,不,不,呵呵,老臣实无准备,乍然闻此,惊诧走神了,殿下海涵,海涵。”
李显的声音并不算大,可听在李贞的耳中却有若惊雷一般,浑身一哆嗦,猛地醒过了神来,满心眼里直想赶紧应承下此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自是不敢随便答应下来,这便紧赶着含糊应答了一句道。
“哦,如此说来八叔也觉得高智周可行喽,本宫没会错意罢?”
李贞尽管可以含糊,可惜李显却没打算让其含糊到底,截口便往下追问道。
“啊,这个,呵呵,殿下明鉴,兹事体大,老臣一时难以遂决,不知殿下可否容老臣思量一二,回头再与殿下准信可好。”
被李显这么一逼,李贞自是无法再继续含糊下去了的,可又实在不敢当场给出个明确的回复,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满头大汗地使出了拖延之策。
“这个自然,折子,本宫便搁在此处了,八叔联署与否,大可自定,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多打搅八叔调养身子骨了,告辞。”
能将老奸巨猾的李贞逼迫到这等狼狈之地步,李显也算是出了口郁闷之气,左右该说的都已说过,李显也不想再多逗留,这便哈哈一笑,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黄绢蒙面的折子,随手搁在了几子上,一挺腰板,站起了身来。
“老臣恭送太子殿下。”
李贞这会儿心痒正自难搔,着急着回后院去与两大谋士商议,自是巴不得李显赶紧走人了事,这一见李显要走,自是不会有旁的想头,紧赶着也站起了身来,居然连句挽留的客套话都没说,足可见其心中的焦躁已到了何等之地步。
“八叔留步罢,本宫等着八叔之好消息了。”
李显并未去责怪李贞这等很明显是失礼的言行,微微一笑,抬脚便行出了厅堂,任由李贞一路相伴着出了越王府,也没多废话,只是淡淡地交待了一句,便即乘上金铬车,径自去得远了。
“父王,可是出了甚事了?”
“父王,那厮来此何意?”
“父王,那厮又想整甚勾当来着?”
李冲等人既不知相位争夺之事,也不知晓李显此来的用心何在,可个中自有蹊跷却是清楚的,先前李显在时,诸子并不敢乱问,只能是私下乱议不休,却茫然不得头绪,这会儿一见李显已去,哪还按捺得住,纷纷围到了李贞的身旁,七嘴八舌地乱问了开来。
“嗯!”
李贞这会儿心正乱,哪有心思跟诸子多瞎扯,不耐地冷哼了一声,一拂大袖子,连个交待话都没有地便向后堂赶了去,那等匆忙之状一出,登时便令诸子尽皆傻了眼。
“哟,王爷回来了。”
书房中,陈无霜与裴守德正自闲聊间,突然间见李贞疾步行了进来,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起身见了礼。
“都坐下罢,呼”
李贞虚虚地压了下手,随口吩咐了一句,脚下却是没停,大步走到上首的几子后头,一撩起衣袍的下摆,重重地跌坐了下来,毫无形象可言地大喘了口长气。
“王爷为何如此,莫非陈某料错了,那太子殿下竟不曾挟礼前来么?”
一见李贞如此失态,原本笃定无比的陈无霜自不免犯起了猜疑,这便出言问了一句道。
“好叫先生得知,礼倒是送了,可孤却不知该不该接。”
李贞显然还没从复杂的情绪中平复下来,苦恼地摇了摇头,脸色阴晴不定地回答道。
“哦?王爷此言何意?”
这一听李贞话说得蹊跷,陈、裴二人不禁为之惊愕不已,彼此间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由着陈无霜往下追问道。
“那厮提议由高智周出掌中书省,呵呵,孤还真不是这礼该如何个收法来着。”
李贞再次长出了口大气之后,这才摇着头解释道。
“嗯?”
“厄”
饶是陈、裴二人都算得上智者,可乍一听此等消息,却也不禁为之一愣,惊呼之声清晰可辨。
“太子殿下当真好气魄,此乃驱虎吞狼之策也,这是要我等与武后对搏朝堂了,犀利,着实是犀利得很啊!”
陈无霜到底智算较高,率先回过了神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极其的古怪,口中呢喃地念叨道。
“嗯,那厮便是这么个用心!先生以为孤该收是不收?”
李贞先前便已看破了李显的用心,只是看破归看破,却并不代表其能放得下,要知道这可是中书令之高位啊,掌握着诏书的拟发大权,真要是将中书令拿下了,他李贞便有了与另两方鼎足三分之可能,不说别的,只要中书省不加盖印章,无论是太子所出的谕令,又或是武后所出的懿令,都没了正当性,似这般权重之位,说要舍去,李贞又怎生舍得,可接么,却又担心李显另有埋伏,万一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紧了。
“收,该收!送到口边的肥肉,哪有不吃下肚的道理!太子殿下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嘿,驱虎吞狼么?换个地儿来看,又何尝不是饮鸩止渴乎?他既是敢送,王爷只管接了便是,大不了日后再行设法与娘娘处沟洽一番,许些便宜也就罢了,左右有了两相之力,娘娘处到时未必便敢真计较太多!”
陈无霜略一寻思之下,已然有了对策,这便一击掌,慷慨激昂地出言建议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贞本心里原就倾向于接受李显的这份大礼,只是顾忌太多,有些子放不开罢了,此时一听陈无霜分析得如此透彻,又哪有不乐意之理,这便猛地一拍大腿,很是兴奋地吼了一嗓子,然则他的兴奋劲也没能持续多久,突然间又醒起了一事,脸色瞬间便有阴晴不定了起来,患得患失地开口道:“按时间算,此时懿旨该是已到了郝处俊手中,他若是不肯封回,这诏书一旦下了,事情怕便难为矣!”
“王爷过虑了,此事太子殿下自会去料理,原也无须王爷出面,倒是陛下处,怕就得由王爷出面方妥,依陈某看来,此去宜速不宜迟,迟则唯恐有变。”
李贞的担忧自是不无道理,然则陈无霜却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自信无比地出言开解道。
“哦?先生之意是”
一听陈无霜如此说法,李贞不由地便是一愣,实是想不通自个儿为何要急着去见高宗,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茫然不知所以,不得不开口问了一句道。
“太子殿下既是给出了如此大礼,自是不虞王爷不收,这一条怕是其早已断定了的,换而言之,欲与王爷联手之势成,那便须得先行说服了郝处俊方可,某若料得不差,此时太子殿下必是已赶往郝府了的,至于陛下处么,太子殿下却是去不得的,即便是去了,除非强闯,否则的话,断无法见到陛下的面,自然只能是王爷自去,概因此事归根结底还是须得陛下点头,一切方可做定论,有王爷出面,陛下那头也就好说话了,倘若去得迟了的话,娘娘那头一反应过来,必锁宫禁也,怕是连王爷都入不得内了。”
陈无霜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个中情由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