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5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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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如此精明的个人,又怎会看不出高宗的用心何在,心里头已是恨极,可却不敢有甚不妥的表示,只能是恭敬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媚娘,朕看显儿这提议似乎颇佳,不若就这么定了可好?”
高宗见李贞不肯接招,心里头也难免有些不痛快,可又不好发作于其,没奈何,只好以商量的口吻试探了下武后的意思。
“陛下,洛阳府尹须臾不可出缺,若是迁延时日,恐有大乱焉。”
李显先前提议之际,武后便已敏锐地意识到这其中怕是有陷阱在,毕竟政事堂里七位宰相中,她所能真正控制的仅有贾朝隐一人,再算上薛元超这么个或许能争取一下的新任宰相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受其控制,一旦上了政事堂,十有八九要糟,自是不肯如了李显的意,只是李显的提议乃是正理,毕竟政事堂便是干这么个活计的,但凡朝臣们争持不下之际,自该由诸宰辅来辅助皇帝裁决,武后自不好正面反对,这便拐了个弯子地进言道。
“父皇,母后之言甚是,东都治安事关朝堂安危,是该早日议决之,儿臣提议,就以两日为限,着政事堂议决此事便好,还请父皇圣裁!”
武后的本意是想在此次早朝中议决此事,然则李显又怎可能如了其之意,这便顺着杆子往上一爬,立马将武后的意思给扭曲得失去了原味。
“唔,那倒也是,显儿之言有理,此事便这么定了,裴行俭!”
高宗尽自不算笨人,可其实也真聪慧不到哪去,被李显这么一说,还真误以为武后也真就是这么个意思,眼瞅着李显与武后难得地达成了共识,他自是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啰唣,这便下了决断,当即便点了首辅裴行俭的名。
“微臣在!”
裴行俭乃文武之全才,自是知晓高宗其实是误读了武后的意思,但却绝不肯出言点醒,这便假作不知地站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此事便由爱卿掌总了,朕给卿等两日时间,务必给朕一个决议,可能办到否?”
高宗对裴行俭这个首辅还是很信任的,这便将掌总之事交给了其。
“臣当尽力,必不负陛下所托!”
裴行俭对武后一向很不感冒,早年他被贬去安西,就是因反对立武媚娘为后之故,这些年来,虽不曾再有公然反对武后的言行,可暗中却是没少为武后设些隐蔽的绊子,而今得了个名正言顺地摆武后一道的机会,自是乐意得很。
“嗯,那就这么定了!”
高宗本就是大病刚愈之体,先前又被李贤将死的事狠狠地刺激了一回,再议上如许之久的事,早已是疲得不行了,这一见事情已告了一个段落,自无心再主持朝议,丢下句交待之后,也不等裴行俭领旨谢恩,起了身,便拖着脚向后殿行了去,他这么一走,早朝自也就告了终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调虎离山
事情上了政事堂,结果自然没甚悬念可言,不过仅一日的功夫而已,结论便已报到了高宗处——政事堂以六对一的悬殊比例通过了吏部侍郎萧明的提议,赞成由衮州刺史骆宾王接任出缺的洛阳府尹一职,高宗也无甚疑虑,很是爽快地便准了奏,着吏部即刻办理相关手续,急招骆宾王入东都,一场激烈的政争就此告了个段落,东宫之胜势昭然。
仪凤次年八月初三,河西副都督、左监门卫大将军高偘入朝述职,并押解原吐蕃赞普都松芒布及被俘之诸多吐蕃权贵抵达东都,帝大悦,亲于则天门检阅了随行之河西军众,并接受了都松芒布的投诚,封其为安逸公,赐府宅一栋,良田若干,安置于洛阳城中居住。
高偘述职后,不再返回河西,留京任兵部侍郎之职,所遗之缺由李勣之长孙、左金吾卫将军李敬业接任,原陇州都督凌重调任安东都护府出掌辽东并原高句丽属地,所遗之缺由原废后王皇后之弟王方翼接任,并调左骁卫将军李温回朝听用,调广武县令刘祎之回朝任通事舍人,其余河西诸官虽未大动,但皆叙功各有进阶不等。
八月初十,中秋将近,方才履任的洛阳府尹骆宾王上书高宗,言及大灾刚过,民心士气待振,提议本应于次年举办的马球赛提前举行,高宗以为然,准之,并亲于中秋时分莅临东都城外的西苑马球场,君民同乐,东宫组队参赛,太子李显亲自披挂上阵,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夺魁。
九月初三,秋收已毕,受灾之各州因引种海外良种之故,尽皆大丰,民心遂安,皆感念太子之大德,纷纷欲立生祠以为歌功颂德,太子闻之,特下明文以谢绝,而天下百姓皆以为当立,数十州百姓自发联名上奏朝廷,高宗、武后皆无所置评,太子再次谦谢,并言此功德当以林虎、邓诚为首,若必欲立祠,请立二人,百姓不受,并立之,以李显为首,林、邓二人陪侍,至此,太子贤德之名已是深入民心,武后主政的正当性无疑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根基已有所不稳,朝野间呼吁太子监国之声日渐高涨。
九月初九,正值重阳佳节,客居洛阳的波斯王卑路斯郁郁而终,临死前再次上本呼吁高宗派兵助其复国,高宗再次以路途过遥为由,拒绝了其之临终请托,只言若是有合适之时机,会送其长子泥涅师及家眷返回波斯,泥涅师不甘,再次上本章,言及思乡日切,不忍坐视故土饱经大食国之揉虐,恳请高宗看在波斯一向恭顺大唐之情分上,尽早派兵相助,高宗置之不理,事遂无果。
重阳一过,天就冷得快,尚不至十月,霜已是降了,虽无风,可空气里的寒意却已是刺骨难耐,单袍早已穿不得,寻常人早已是皮袄上阵了,可明崇俨却是不介意这么点寒意,依旧是白袍加身,端坐于亭子间,手拈着枚白子,眉头微皱地盯着面前的棋盘,迟迟没能落下一子,良久的沉默之后,颓然地摇头,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棋盒,长叹了口气道:“葛老弟高明,明某认输矣!”
“明兄棋力一向高强,小弟素来是甘拜下风的,今日侥幸连胜,非是小弟棋力见涨,怕是明兄心思太重了罢。”
端坐在明崇俨对面的是个极其年轻的白袍少年,可身份却并不低,乃是新进之武状元葛弓,现任兵部员外郎之职,其人风姿卓卓,颇具才略,尽管刚入仕没多久,却在兵部事务上提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改良方案,隐隐然已是军中的后起之秀,自与明崇俨相识后,彼此甚是投缘,惺惺相惜之下,尽管相识不久,却已是交情颇深,时常在一起弈棋为乐,谈武论道,今日恰逢荀假,都无家室之累的二人自是又凑在了一块,枰中论道,往日里棋力更胜一筹的明崇俨此番却是连败了数局,几无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个中的蹊跷显然葛弓已是猜到了根底。
“时局日艰,吾何心安矣!”
明崇俨对葛弓之能素来欣赏,也有心要将其拉入武后一方的阵营,只是几番试探,却每每都被葛弓巧妙地转开了话题,始终不能得知葛弓的真实心意,此时听得葛弓如此说法,自是又起了试探之心,这便半真半假地摇了摇头,一派忧国忧民状地感叹了一番。
“心病终归须得心药医,若不早作筹谋,来日病发之际,当有若山崩矣,明兄不可不察啊。”
葛弓与明崇俨虽私交甚笃,可往日里一旦遇到了这等敏感之问题,往往都是避而不答,可今日葛弓似乎不打算再这么做了,而是话里有话地提点了一句道。
“哦?宁明(葛弓的字)老弟可是有治病之良方么?还请老弟不吝赐教,为兄不胜感激之至!”
一听葛弓如此说法,明崇俨的精神不由地便是一振,概因他乃是真心想要将葛弓这位军中后起之秀拉入武后之阵营的,倒不是因着私交的缘故,而是实际需要之所致——武后如此多年的精心部署下来,在文武两途上都已算是有了雄厚的根基,文的一头就不必多说了,说是人才济济也断不为过,至少在明崇俨看来是如此,可在军队体系的势力么,却着实不尽人意,哪怕诸武子弟大多已位列将军,可全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吹牛鼓噪倒是能行,真上了阵,那都是送菜的角色,缺乏一个真正的大将之才,毫无疑问,这正是武后一系的短板之所在,而葛弓尽管年轻,地位也不高,却显然正是武后阵营眼下最需要的统军之大才,只消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可成器,虽不敢说能压倒东宫一方,至不济也能分庭相抗一番。
“明兄,如此大一火坑,您何苦生拽着小弟去跳呢。”
葛弓并没有回答明崇俨的问题,而是苦笑着感慨了起来。
“宁明老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息,今天皇陛下圣德,天后娘娘贤能,大治之盛世将临,你我既已入仕,何不齐心协力,共襄盛举,将来也好留名青史,以瞻后人哉!”
明崇俨乃极聪慧之辈,只一听,便已知葛弓心意已是有了微动,自是不肯放过这等趁热打铁的好时机,这便狠狠地加了把火,给葛弓画上了个大饼。
“罢了,罢了,命也,势也,葛某既与明兄交好,终归不能坐视明兄愁苦,便勉力一试好了,至于成与不成,葛某也不敢妄言把握。”
明崇俨说得如此之动情,葛弓显然有些意动,只是犹豫之心似乎还在,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长出了口大气,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好,好,好,将来葛老弟必不会后悔的,青云直上指日可待矣!”
为了挖动葛弓这么位大才,这些日子以来,明崇俨可是没少费心力,如今心愿终于得偿,自是欣喜得很,一击掌,连声便叫起了好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好了,若不处理好今日之事,又何谈将来之奢望,明兄睿智之人,原也无须小弟来说,不知明兄打算如何解得今日之局乎?”
葛弓显然是个极为冷静之人,并未因明崇俨画出的大饼而激动,而是语气淡然地开口发问道。
“正要请教老弟之高明。”
明崇俨的忧心并不完全是在做戏,自打李显从海外良种开始发力以来,武后一方处处被动,节节失利,到如今,已是疲于应付之局面,虽说明面上的实力依旧占优,可却无力抵挡李显愈发猛烈的攻势,若无改变,再过上个把年,后党们只怕便要被挤得无立锥之地了的,此时听得葛弓点出了隐忧之所在,自不敢稍有怠慢,一改先前的兴奋,敛容正色地朝着葛弓拱手行了个礼,面色肃然地请教道。
“欲谋图今日之事,却须得从头说起,某以为今日之势根由便在咸亨三年的错误上,须知虎在山林方为虎,落于平地,不过是被犬欺之货色也,当初让东头那位去河西便是大错一桩,而今之果便是昔日之因也!”葛弓说到这儿,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的痛苦之色,可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只略一停顿,又接着往下说道:“然,事情有弊则必有利,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既是因军务之失措,便该由军务上找回,不知明兄以为然否?”
“哦?请老弟接着往下说,明某智浅,尚难有悟。”
葛弓眼神里的变化虽是细微,然则在明崇俨这等将近宗师之辈的眼中,却是清晰可见,心下虽稍有些奇怪,可很快又释然了,只以为葛弓是在痛惜武后当年放李显去河西的失误,自不会放在心上,将葛弓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之后,已是有了些朦胧的想法,只是不知对错如何,却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