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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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根叔一惊,手里的剃刀嘡啷一声掉落在地。
福子听到了声响,回头看了老根叔一眼,再转回头去时,镜子里的眼神竟似柔和轻松了许多。
老根叔不知福子为何会有如此的变化,他弯腰拾起剃刀刚要在福子头上继续,抬眼间却发现福子的眼神又恢复了狠毒和凶狠,两眼似乎一直定格在映在镜子中的那把闪闪发光的剃刀上。
老根叔的心中豁然明白:原来福子眼中射出的不仅仅是狠毒,更多的是一种警觉。他在提防,提防任何一个人对他可能产生的伤害,甚至杀害。
看样子,这孩子真的被巴叔吓坏了!
看样子,这孩子心中真的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福子,咱用推子吧!”老根叔尽量很随意地说着,然后把剃刀放进一个纸盒里,又从纸盒里拿出了一把推子。
果然,福子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眼神中的阴狠和警觉再次消失了。
老根叔知道福子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接受他的亲近,所以他决定要用文火一点点的煨熟他。
老根叔就慢腾腾地边干着活边说:“福子啊,这屋里现在只有咱爷儿两个,老根叔跟你唠唠嗑行不?这些年,你一直不说话,老根叔都想听听你的声音了。”看到镜子里的福子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老根叔想,机会来了,福子也是人,也需要关怀和亲近哪!
老根叔就说:“福子啊,那天在仓库门口,老根叔不应该去抓疼了你,可当时你手背在身后,我还以为你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哪!可后来想想,福子不是那样的人,福子小时候就很听话,只是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唉,真让人心疼啊!”
老根叔说到这,看福子没有反感的样子,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对了,福子,说到这儿老根叔突然想起来了,你那天手里拿着个小铁铲干什么?还有,你爸爸那天天还没亮就追着你到处跑究竟为了什么?孩子,你别怕,告诉老根叔,老根叔不会告诉你爸爸的,老根叔以后会保护你的……”
“他根叔啊,你这是干啥呢?想跟我们抢儿子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用心?”老根叔话没说完,巴大娘就寡着脸迈进了门槛。
老根叔一愣,这个娘们悄无声息地就走了进来,看来在门外已听了许久了。
老根叔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福子他妈啊,我哪有什么别的用心啊,我只是觉得福子这么多年一直不说话,怪可惜的,想引他说话而已……”
“我们的儿子可受不了你的关心和教育,我怕越教儿子与我们越生疏啊!”巴大娘说着一把扯下围在福子脖子上的布单,扑拉了一下福子已理得差不多了的头发,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放在老根叔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扯着福子气哼哼地走了。
“哎,我这可是免费的啊!”老根叔拿起钱追到门口,却见巴大娘“啪”地给了正在回头的福子一撇子。
老根叔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欣喜,因为他看到,福子那对他一回头的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祈求和渴望。
他觉得,福子就像冬眠了一冬的蛇,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第一百零三章 沉默的恐慌
巴大娘领着福子一路匆匆地走着,刚进自家门,就把福子推进他自己的屋里,转身气急败坏地冲刚刚犯过病的巴叔压低着声地嘶喊:“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就作吧,没你这一会儿的死作,老根叔能得空跟福子说那么些个话?”
原来巴叔自从看了那本《梦想的天堂》的书后,就对死有了新的认识。他认为人间根本就不存在幸福,人之所以生下来就哭,正是因为人间是苦难的所在。那么幸福在哪里,在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死是对苦难的一种摆脱,是对幸福追求的一种方式。
有了这种认识,巴叔时不时就会产生“死”的念头,但究竟怎么死呢?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火焚的好,在熊熊烈火中奔向天堂,腾云驾雾一般,该是多么的壮观!
所以,很多次巴叔都想点燃自家的仓房,然后纵身其中,可好多次都被家人和邻居发现阻止。
为了这事,老伴多次好说歹说地劝他,可每次事情一过,他就仿佛做梦一般死不承认自己会做这样的荒唐事,任大家如何证实说劝,他都只是吧嗒着烟卷,再不说一句话。
此次也一样,闹完了后的巴叔,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抽烟,本不想搭理老伴的唠叨,可当听到老根叔对福子如何如何的话,眼睛立刻睁得老大,以至于眼里的瞳孔因为他的用力过猛,就像突然散开的浑浊的湖水一样,颜色由深变浅,并似乎还挣出了一圈圈的苍白色的波纹。
“他都问福子什么了?”他问,声音明显充满了紧张。
“什么‘你那天手里拿个小铁铲干什么呀’、‘那天你爸为什么追你呀’、‘以后有啥事尽管跟老根叔我说呀,老根叔会保护你的呀’什么的,反正就是在套福子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你说这老根叔到底要干啥呀?”巴大娘一口气说完,由于太激动,她肥胖的身躯坐在凳子上呼呼地直喘粗气。
巴叔听完老伴的话,黄白净的脸上慢慢聚起了黑云,他盯着地上一只正沿着火墙边快乐奔跑的蟑螂,用阴狠的声音低低地说:“要干啥?我看他是要死!上次吓了他一下,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原来,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老根叔听到的来自黑暗中的阴冷声音并非别人,正是巴叔。巴叔当时之所以说自己是李继山来索命来了,是因为他知道老根叔和李继山过去一段鲜为人知的过结。而且,他还知道李继山的死与老根叔有着直接的关联。
那还是李继山活着的时候,一次巴叔看到李继山又在疯狂地抽打那只绰号“阴阳脸”的奶牛,便对他说:“这样打牛牛会不产奶的。”
可李继山回答说:“我不需要它再产奶,我就是要打死它。老根叔说我家的厄运都是它带来的,这种长着黑白脸的家伙本身就不是什么祥物!”
精明的巴叔在那一刻就明白了老根叔的用意,虽然他不相信“阴阳脸”真的就会领会老根叔的意思去顶死李继山,但既然“巧合”,就可以沾边就赖呀!
所以,他就利用李继山的魂魄对老根叔实行了“索命”的惊吓。
老根叔毕竟不是神仙,再加上毕竟有些心虚,还真的出乎巴叔意料地病倒了。
其实,那些日子里,巴叔还做了一件现在看来除了他自己完全没有旁人知道的事——
老根叔病倒后,整天昏昏欲睡。一天,趁着老根叔家人在离家几十米远的牛圈干活的当口,巴叔从后门悄悄溜进了老根叔的卧室。他趴在正迷糊中的老根叔的耳畔轻声说:“老根,我是方德建,明天我儿子结婚,去喝喜酒啊!”
巴叔连着说了三遍。第三遍的时候,老根叔睁开了眼睛。当时正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屋里的灯没开,借助朦胧的月光,老根叔看到了一个黑影正推门走出,然后在窗前一闪不见了。
方德建!老根叔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名字,猛然觉得,刚才出去的背影真的很像方德建。
巴叔本以为吓吓老根叔的,没想到那些日子被病拿得意识有些糊涂了的老根叔第二天还真的早起去邻村参加方德建儿子的婚礼。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地在傍黑天的时候扮作方德建的样子坐在老根叔回来时必经的路边的电线杆上,看到老根叔来,便上前扶着他压低着帽檐一路走回家。途中,巴叔仗着老根叔意识还不是特别的清楚,便用扶着老根叔的那只手狠狠地掐着老根叔的胳膊,为老根叔制造了一道骇人的“鬼掐痕”。
巴叔以为他对老根叔实施的“鬼魂索命”行动至少可以让老根叔老实许多,至少在对福子的“关注”上收敛一下。可没想到的是,这老东西就像一棵路边的草似的,踩不死就往上长,真够烦人的!
怎么办呢?难道真的非要自己做了他这条老命才算了事吗?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做掉他,谈何容易?
可不这样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吗?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从土里抓蛇一样把自己一截截地扯出来,然后一把握住自己的七寸?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巴叔的眼睛在屋里滴溜溜来回转动着,显然他的心里已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和恐惧。可最后,他还是以一声沉重的“唉”暴露了内心的无奈。
“你养的逆子,不能再留着他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老伴脸上,又气又急又似恳求地说。
“你还要……”老伴刚要说出“你还要杀儿子”,见巴叔单指放在嘴上一声“嘘”,马上住嘴朝儿子房屋看了一下,然后回头对巴叔说,“上次老根叔已经怀疑你要杀福子了,再这么做,公安局很容易会查到你的。”巴大娘知道再从心疼儿子的角度劝丈夫已是无济于事,便从对巴叔的厉害关系上开始劝阻丈夫。这个女人,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虎毒尚不食子”,可自己的丈夫,畜生都不如。
果然,巴叔的脸上现出了难色,整个人立马沉默了下来,直至晚上睡觉前,家人也没听他再说一句话。
家人都以为巴叔是遇到了难事在思考,唯独老伴巴大娘心里开始慌慌地打鼓。因为她知道,这么多年了,每次巴叔要作什么坏事之前,都是这样沉默的表现。
这种沉默带来的恐慌,让巴大娘像怀揣了五十只兔子——百爪挠心。老天爷,千万别再出啥事了!她默默地祷告着。
第一百零四章 申敏的拜年
近几年的春节,对申敏一家来说,是一年比一年难受。秀秀的离去、小涛的出走、哥哥的远迁,像一枚接一枚的炸弹,令申敏夫妇晕头转向、应接不暇。
尤其是今年的除夕,看着窗外夜空中盛开的礼花,听着左邻右舍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坐在屋内沙发上的申敏不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小涛,你到底在哪儿呀?”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哭喊着。
“要不,明天咱去小涛爷爷家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小涛的消息?”屋内没有开灯,一切都陷入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可尽管如此,丈夫方权还是感觉到了妻子的悲伤。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知怎样来安慰妻子,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建议。
他没有听到妻子的回答,但他知道,妻子是默许了。因为他明白,妻子之所以不回答,是怕他听到自己声音中的掩饰不住的哽咽。
方权的鼻子有些酸。这个除夕之夜,他和她都没有心思去打开电视,因为,他们突然害怕电视里那些喜庆和团圆的场面。
申敏和丈夫就这样在黑暗中默默地坐着,直到困意袭来,才各自在悲伤的陪伴下和衣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两人不知睡了多久,初一的爆竹此起彼伏地炸响时,他们才腾地坐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也许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